清晨,皇宮大道。
“二弟,聽說你昨晚府上出了竊賊,四弟這事才出來,二弟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傾季默眉間帶著一分兒體貼,握著傾樹陽的手不覺的緊上幾分,口吻裏擔憂之色呼之欲出:“還望四弟平安歸來。”
“那是自然,四弟有陛下寵愛身係著慶國未來,自當有神佛保佑。我們且安心。”傾樹陽寬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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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二皇子府邸鬧賊,二皇子傾力捉賊。這事一大早就傳進了皇宮,慶王強撐著身子,勉力聽了會,朝宮太仆看了兩眼。宮太仆會意,立時讓人前去調查。
慶王往日裏雖說也有關注幾位皇子的府邸,卻從來都沒有插手過皇子內務。就好比傾季默和離鏡之事,區區一個皇子府邸哪能比的上後宮女人的傾軋?隻是慶王這幾年來越發的不親近女色,除了蘇貴妃也就是屬國傾墨了。慶王本以為,身為皇子若是連著自己內府之事都處理不淨,何談為朝廷效力?
慶王雖然不說,不過宮太仆卻是知道傾安墨一事讓慶王備受打擊。再加上昨日宗長大人一席話,慶王也明白過來。國不可一日無君,更加上他這身子也不知道能活幾日。
正在朝官就要到齊之際,一紙密信被人送了上來。
小小素的臉透著一色不同尋常的潮紅,緊緊抿著的嘴邊還有褐色的藥汁殘留。
“喏。”來春將手上的紙條遞給小小素,“那位大爺真奇怪。”來春嘀咕一句不再說話,隻是看到小小素的臉上有了抹喜色。
來春瞧著寫的極為瀟灑的幾個字,心裏頓時覺得那個怪人似乎也不算太壞。
“來春。”小小素湊了過來,低語道,“來春有沒有聽我的話把東西送出去?”
來春嘴一扁,當場就不高興起來。眉宇間有了絲不滿,搶過紙條就往懷裏塞。
“好了好了,來春,是我不對,來春那麽好的人,怎麽會沒聽我說的?”小小素忙拉住來春的手,認真的說道:“不然,來春也不會救我了。”
來春抬起頭,清澈的眼中一點疑惑,“你是來偷東西的?”昨晚上府裏一晚上鬧騰騰的,就是她也起來打發走了好幾波的人。查人的人見來春剛從床榻上起來,也沒有細心搜查,這其中自然有來春平日裏的乖巧,當然也有來春性格裏的遲鈍。
小小素眯上眼睛,細細想著今早發現的那群人。若是按照華南先生的說法,那些人應該回宮了。
“宮太仆,怎麽不說話?那紙上到底都寫了什麽?”慶王久久等不到宮太仆回話,詢問出聲。
宮太仆右手往裏一縮,不知道是否要把紙條遞給慶王。慶王睜開眼睛,恰巧看到宮太仆畏縮的動作,心裏一沉,“宮太仆,還不拿上來!”
宮太仆猶豫一會,將密信雙手奉上,一雙眼睛不錯眼的看著慶王,深怕慶王受不住刺激。
“他想幹什麽?”慶王看完密信一張臉更似白了幾分,雙目怒睜,一雙拿信的手更是開始泛抖,“果真是我的兒子,心心念念想的還隻是這把椅子!”
“虧朕虧朕還告誡安墨,要對他兄長幾個要和善要和善!”慶王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竟然撕破了音。慶王呼吸越發急促,宮太仆急忙開解:“陛下,您是陛下啊,您要保重身體,四皇子還指著您呢!”
“安墨?”慶王猛然轉過頭來,“樹陽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將手段打在了自己親兄弟身上!朕是薄待了他還是缺了他?孽畜!孽畜!”慶王拽緊密信,忽的靜了下來。
錦被上的一雙手青筋爆出,淡紫色的血管仿佛隨時都能噴出血來。“去,把朕的朝服拿來!”慶王穩了穩心神,當即吩咐道。
“陛下。”
“去!”慶王一眼橫來,眼珠似乎就要脫離眼眶。宮太仆無奈,隻得幫著慶王換上衣袍。
大殿之上,原以為會罷朝的朝會慶王突然駕臨,眾官員雖然心下奇怪卻瞧著慶王行為舉止無一不顯出君王的風範。相鄰倆人相對一眼:陛下不是重病在身嗎?
既然慶王照常來了朝會,此前擠壓的奏章瞬時就被提上日程。可最為讓百官傾力關注的事情也在宗長大人一聲陛下中拉開序幕。
“陛下,恕老臣直言。四皇子已經消失多日,為國為民,陛下都應當考慮儲君之事。”
宗長大人白發垂下,一張老臉上盡是對慶國對朝廷的忠誠。
慶王心裏冷哼一聲,反問道:“眾愛卿以為如何?四皇子為國為名,你們心裏到底是如何想的?”慶王的聲音越見冰冷,到最後竟沒了一絲的溫度,大殿之上猛然氣溫低了好幾分。
“陛下,從雲州到皇都就是快馬加鞭也足有半月的路程,從信使上報四皇子之事到現在卻依舊沒有四皇子消息。臣等相信四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可若有個萬一,宗長大人說的也不為過。”右相看了眼後麵,向前一步建言。
“依著右相的意思這就是支持宗長大人早日讓朕考慮儲君之事?”慶王怒極反笑,“倒也不知道,右相認為哪位皇子符合這儲君之位?”
慶王的口氣略微鬆動,宗長大人朝右相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再接再厲。
而右相好歹是陪著慶王身邊多年,慶王嘴裏淺帶的冷意蘇簡又怎麽沒有聽出一二來?蘇簡沉吟一會兒才說道:“陛下,幾位皇子各有各的好,儲君之事不可操之過急。”
聽蘇簡這麽一說,宗長大人立時臉色就沉了下來,他心裏本就是屬意二皇子傾樹陽。這時,宗長大人不免瞟了眼右相蘇簡上前又說道:“雖說三位皇子各有各的好,隻是老臣以為二皇子性情親和能力卓越,實實是儲君的不二人選!”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傾樹陽更是又惱又怒:這老古董就是老古董,這麽能如此直白就說這話?難道是在暗示慶王能力不及自己,眼光也不夠好嗎?
傾樹陽當即就跪了下來:“陛下,兒臣實在是當不起宗長大人如此讚揚,兒臣也不敢有這窺伺儲君之心。”
“陛下,臣以為二皇子敦厚仁孝,確實是心係百姓。”吏部侍郎出口附和。
“陛下,臣也如此認為。”
一個有一個官員走了出來,慶王的臉色也越來越不好看。傾樹陽一見,更是磕下頭俯首說自己絕沒窺伺儲君之心。
慶王掃了朝臣一眼,對著左相開口道:“怎麽?左相都沒有一句話說嗎?”
威嚴的氣勢呼之欲出,左相魏昊聽到慶王點出他來也不含糊,目不斜視的站了出來回道:“陛下之心高高在上,自然能看到我等看不到的地方。陛下雄才大略也自當會考慮到慶國的未來。我等同僚都是負責將百信之意傳遞陛下,輔助陛下治理慶國。不管儲君是哪位皇子我等都將傾心輔佐。”
傾樹陽聞言,低垂的嘴角頓時下拉出一個詭異的弧度:老狐狸。
“好,好。這才是臣子之道。朕的二皇子,你當真沒有一絲爭奪儲君之心?”慶王轉過頭來,直盯著傾樹陽厲聲問道。
傾樹陽心裏大喝,臉上卻是不顯,眼中淚珠當即就湧了上來:“兒臣自知能力有限,哪敢有半分的心思?”
“當真?”慶王又反問一句。傾樹陽身邊站立的傾季默馬上站了出來:“陛下,二弟蒙受陛下恩寵自幼便是熟讀四書五經君臣綱常,兒臣相信二弟一顆拳拳之心必定不會有絲毫爭奪儲君之意。”
傾樹陽一聽傾季默開頭心裏大恨:這話明擺是為了替他求情,可是暗地裏卻是強調他絕不會做出有悖綱常之事。若是以後他行為稍微不慎,不是被陛下白白一句罔顧綱常嗎?況且,傾季默在這個時候替自己求情,落在慶王眼裏那就是兄友弟恭!
而這時傾曇列也一撇往常漫不經心之態,言辭更為懇切。
“陛下,兒臣確無此心!”傾樹陽也不辜負兄弟求情,更是眼神真摯的看著慶王。
慶王看到傾樹陽一雙眼睛澄明透亮,想到收上來的密信心裏頭更是惱怒不已:“傾樹陽,你要是沒有一絲一毫的儲君之心,可敢對天對著我慶國祖先起誓,你這一生隻做賢王絕不窺伺帝位!”
“陛下!”傾樹陽震驚,當即不可置信的抬起頭來。
“傾樹陽,你敢嗎?”慶王怒喝一聲,朝堂之上一片死寂。誰也沒有想到慶王竟然會要求傾樹陽當場發誓,蘇簡魏昊更是對此不可置信。
“好,好的很,看你這樣子也是不想起誓不願發誓的!”慶王一拍書案當即說道。
“陛下,兒臣、兒臣……”傾樹陽的眼裏盛滿了委屈,宗長大人此刻反映過來:“陛下,二皇子無錯怎能無故起誓?祖宗們也不會樂見。”
“哼,他無錯?藐視皇權,對兄弟無情之人怎能成為一國儲君?朕膝下四位皇兒,怎能有這樣的子嗣!”慶王冷眼看去,隻見到一派的官員錯愕的臉孔,“結黨營私,還說你沒有窺伺儲君之心!”
“就是朕的四皇子真的被天帶走,朕也絕不會將皇位留給這樣的人!”
傾樹陽隻覺的天猛然塌了下來,陛下是不是已經知道安墨之事?陛下又是知道多少?傾樹陽咬緊牙關,又是幾個響頭磕了下去:“陛下,兒臣……”
“哼!”慶王冷哼一聲當即下朝轉往內殿。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
一身王袍的慶王走路越加的遲緩下來,宮太仆擔憂的忙緊走幾步想要去扶住慶王。卻隻見慶王猛的悶哼一聲,一抹鮮紅就從嘴裏吐出。
“陛下!”宮太仆一驚,伸出的手還沒摸上慶王的衣角。一代君王便緩緩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