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安墨帶著曆海曆雲走出了府衙大門,往著昨天曆雲打聽收留住民的高山走去。

陳大人將流民陸續安置在山上的安業寺裏,有著眾僧侶幫著管理秩序,而流民也會從府衙官員手上獲得一筆安置費,進而在雨後重建家園。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及時有效能解決問題的方法。對陳大人這種剛上任不到兩年的人來說,更是極為有效能聚集人心的方法。

寺廟的僧侶們正派發著午食,簡單的大白菜和豆腐幹,一旁還有一大桶熬煮的薑湯。每個人的臉上也都一派安靜,甚至是有些許的高興。

慶國派發的安置費,是以人頭來算,婦幼老弱以一兩,年輕男子以半兩,外帶建屋墾荒重拾舊業一兩以外,合計每家每戶基本都有三兩以上的銀兩。況且,有些人從大水裏出來的時候,也並不是什麽也沒有攜帶,畢竟小額度的銀兩和銀票實在是便於攜帶。

安墨的目光隨意的落在幾個婦人身上,她們懷裏無一都抱著蓋著厚厚棉被的孩子,安穩的靠在一邊,不知道在輕輕說著什麽。

見到安墨看著她們,有膽大的婦人抬頭就是一笑,見安墨半天沒有回應,又湊近其他人慢慢的說著,瞧著她的眼角眉梢中的意思,毫無疑問說的就是自己。

本來安墨還有其他想看的事情,眼前的這一切反倒讓安墨放棄前進。

回到府衙,安墨就吩咐小小素翌日收拾東西準備再上路。

陳大人攜夫人站在門送著安墨一行人。隔著遠遠的距離,小小素發現陳大人身邊的陳夫人盡是如此的溫順乖巧,將手放入陳大人屈起的手臂裏,眼睛注視方向仿佛隻有陳大人。

小小素回眸,安墨放大的俊臉就在眼前。小小素倒吸了口氣,不自覺的往後靠了靠。可是,移動不倒半尺,小小素就暗罵自己:都摸過親過了,你這是哪門子的害羞,連靠近都不敢了嗎?

安墨見小小素挪動,立馬心裏就不開心起來。臉上卻是往裏又湊了幾分,與小小素停下的腦袋越靠越近。小小素糯糯的喊著:“殿……殿下。”

“嗯?”

小小素吞了吞口水,努力穩定聲音:“殿下,您在看什麽?能不能……能不能讓奴婢起來?”小小素隨著安墨的頭越發靠近,腰背慢慢的往後倒。如雲的秀發已經完全落在腦後。

安墨側過頭,定定的看了起來,沒有回答小小素的問題。

小小素愣了很久,才明白過來安墨的意思。原來這人是想看外邊呐,並不是打算輕薄自己。小小素暗暗搖著頭,抬起眼瞼。

“小素兒。”安墨正著頭喊著。

“嗯?”小小素問,“怎麽了,殿下。”

安墨頓了又頓、停了又停,才張口說道:“你牙齒裏有一片糕點渣。”

聞言,小小素忙閉上嘴巴,素白的臉上開始漲紅。安墨慢吞吞的又說道:“或許我是看錯了。”

小小素啞然,好半響才找回聲音:“殿下這是在耍小素兒嗎?”

“不是。”那人利索答道,不待小小素反映,薄唇直接往小小素嘴上壓去,線縫之間。小小素似乎聽到安墨的回答:“不然,我找給你看。”

溫潤的唇瓣貼在小小素半開的菱形唇瓣上,那人輕輕的舔過小小素的齒齦,舌尖慢慢的描述小小素姣好的唇形。

小小素腦海裏一片混沌,水和麵粉一樣,一團膠著。

安墨放開小小素的臉,定定的看著小小素,半響,才說道:“沒有。”

“什麽沒有?”小小素條件反射般反問。

安墨不錯眼的繼續看著小小素:“沒有糕點渣。”

小小素反映過來,臉“哄”的一聲一片通紅。小小素嘴裏還是那人唇齒間好聞的茶香,小小素暗暗想著,安墨是什麽時候帶上了另一種的味道。

熟悉的讓小小素幾乎反映不過來。

安墨看到小小素麵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心下一澀,是不是她不喜歡?是不是她還沒有完全接受自己?

一時間,安墨發起呆來,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麽做。手腳無措的隻得一動不動。

“殿下。”安墨籠在陰影處的臉龐讓人無端端的感到份外的寂寞。小小素抬頭一看,不禁喊出聲。

安墨晃來眼神,空洞的卻不像是看著自己。

小小素一愣,隨即笑道:“殿下,您是喜歡小小素嗎?”

安墨一呆,不明白小小素怎麽會這麽一問。

隻見小小素自言自語道:“殿下,小小素雖然是殿下身邊的小小的侍女,雖然自小在暮然峰上長大,可是,想必殿下也知道,小小素原名秋素,是正在和慶國開戰的屬國早殃公主。”小小素一頓,口氣越發的平靜,隱隱的有了一分鄭重和肅穆。

“小素兒也並不是不出閨閣的小姐才女,殿下,在小小素心上的人,小小素守住的底線也就隻是——”

“一生一世一雙人。”小小素突然笑開,笑的如夢似幻。

安墨伸手握上小小素放在膝上的手。小小素此番話,無非是想要告訴自己,她要的人一定要完完整整的屬於自己,容不得別人分享窺伺。安墨想到著,轉臉也想到自己的身份,現在僅僅隻是一朝儲君,自己的名義下就已經有了四個女人。自己雖然帶著小小素見過了齊姨,可潛意識裏到底是怕小小素突然有一天會離開。

有朝一日,金鑾大殿上,傾安墨希望,站在自己身邊的是這個女人。

小小素見安墨半響都沒有說話,輕笑一聲挪開安墨的手。看著安墨如墨的眸子,直白的說著:“等到殿下某一日不再需要小小素,小小素自會自行離開。”

離開?安墨慌忙的看著小小素,手心沁出水珠,分不清是冷汗還是緊張。打心底眼裏,從安墨知道自己口口聲聲喚小小素娘子之時,安墨就不打算讓小小素離開。

就算是一時的分離,那也是為了以後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可是在一起的意義有很多,形式也有很多,比如像曆叔一樣,或者是像韓聰一樣。

*

大水急匆匆一點也不容停歇的往下遊流著,從皇都出發沿江越往下走地勢越加的平坦,同時災區也越來越大。水無定形,再小的隙縫也能穿過去,直至衝毀。

安墨越來越忙,除去收回借款,也幫著各地官員抗洪救災。

這日,安墨稍稍有了些空閑的時間,卻不料被從外疾步走來的曆海帶來的消息給打斷。

與其說是消息,也可以說是一個人。

一個與小小素有關的人。

小小素偏頭,安墨看著自己的眼神讓小小素不禁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異於常人。良久,安墨才示意小小素跟著自己走出衙門。

來到平安鎮之後,小小素和安墨的關係看似就沒有什麽大的變化,隻是安墨開始下意識的找著小小素,下意識的開始守著小小素。

小小素自然也是察覺到的。隻是安墨不說,她也樂的當作沒有發現。不過,小小素確實是欣喜的享受著安墨潛在的追求。

曆海曆雲也同樣是知道的。曆雲終於知道曆海為什麽對自己時不時的表示唾棄和鄙視,可是曆雲還是不明白,什麽時候殿下是喜歡上小素兒的呢?

除此之外,曆雲總是眼神詭異的留在小小素身上,經常性的露出迷茫的表情。小小素對著一切自顧自的選擇了無視。而同一時間,曆雲各種外出的差事也越來越多。

曆海在一邊笑而不語,持續嗑瓜子看戲。

“這是?”小小素訝異,隨著安墨來到鎮上的小客棧,麵前唇紅齒白的少年郎言笑晏晏一臉的感恩,眼眉耳鼻行為舉止間,無不都透露出他和小小素相似度。

其中碩大紅豔的朱砂痣基本上占滿了整個耳垂。

小小素回頭,少年郎一直都看著悶聲不響的安墨。

曆海識趣,上前說道:“小素兒,他是屬國廉族廉索之子。”

廉索?小小素震驚。當年廉族窺伺皇位,以秘法謀害皇後,滿族致死。廉族族長廉索更是遭遇鞭笞之刑,盛寵月妃一夕之間打入冷宮,欽賜牽機,月妃之女秋素自此一病不起,小小年紀便撒手人寰。

而現在,小小素轉過頭來,眼前的少年郎笑了起來,篤定的說道:“我叫連月。”蔥白的手指隔空一筆一畫,簡單的動作卻參雜了幾分妖嬈。

小小素顧不得細細看他,伸手摸上連月的五官,沒有去想連月往後的一躲。嗓子裏幹啞一片:“你是赫月。”

連月看了眼安墨,安墨卻是一眼都沒有看自己。早在多年前,連月就知道為了生存如何在他人麵前做戲。連月也知道,要想在這個時候活下去,就勢必要靠著安墨,而靠著眼前這人,就一定要哄好這個眼前徑自掉眼淚的女人。

連月閉上眼,任由小小素在自己臉上摸著。

良久,小小素才回過頭來,握住安墨的手低低的言謝。她從沒有想過廉族還有後人留下來,還是一直喜歡叫自己姐姐的廉赫月。現在的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