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一對,緋情頓生。

呂曼兒連忙把目光轉移到那兵書詩集上,慨而一歎地說:“想不到將軍,除了兵法策略了得,文才劍法更是奇絕,竟是一個文武雙全的將才!”

唐英聽了不由啞然失笑,“嗬嗬,我本是彤雲府一貢生,六歲已經熟讀詩集,九歲已經深諳文略,十二歲閱盡經史,偶得國外文集,十七歲著有情詩集一本,人稱‘彤雲情少’的便是我了。”

說著,從那堆書中,抽出一左一右兩本書介紹說:“左手這本就是國外文集,裏麵對愛情的見解精辟獨到,叫人拍案叫絕;這右手一本就是我從中得到啟發而著的情詩集,我可以為你一讀……”

呂曼兒連忙拒絕,“那你的兵法劍術呢?”

“嗬嗬,那事兒簡單了,兩個月前,我聽見邊疆戰事連起,便用三五天熟讀兵法,七八天掌握劍法,以應戰事;如今一個多月過去了,我對兵法的運用更是略有心得,我的劍法也已經練到了收發自如的地步。”

呂曼兒愣是一怔,這個也忒大膽的,才學了幾天的東西就敢拿出來抖了?不過,這段時間以來,他保全了士兵,又給予敵軍重創,那戰術策略運用的不可謂不精妙,看來,他還真的在這方麵有著常人不可及的天賦異秉。

不由衷心地再次讚歎地說:“為了國難當頭,你一個書生也要挺身而出,真是難得呀!”

唐英聽了,微微一笑,轉而眉頭卻擰了起來,凝視著桌幾上那紫爐上嫋嫋的輕煙,低沉地說:“其實,不是的。”

“……”呂曼兒還以為這樣一讚他,他會謙虛一番,不料,他卻一副苦不堪言的樣子,腦裏不由對他那擰起的眉頭,竇疑微生。

便怔怔地望著唐英,想著他似有滿腔的苦水,看自己能不能為之化解,“那是……”

唐英皺著眉,轉眼凝視著呂曼兒,那眼神中不再充滿了深情,而是噙滿了苦楚,他看見了呂曼兒那關切的眼神,心中一動,朝外揮了揮手,屏退了呂曼兒身後的小梨和小棠。

等她們兩人退到七八丈遠,他才沉聲地說:“我告訴你真正的原因。”

呂曼兒微微點了點頭。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苦衷,唐英也不例外;既然唐英一路上或情或愛,對她照顧有加,她也想能不能替他化解這次的憂愁。

唐英望著她,眼神遊離不定,時而黯淡,時而煥發。他說:“我是為了逃掉奶奶為我剛選擇的婚事而情願跑來助爹爹一臂之力的。”

“哦?”呂曼兒很是不理解,他這是在逃婚嗎?婚姻大事都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定,或是指腹為婚,為什麽要逃呢?

唐英見她睜大著眼睛,一臉的懵然。便耐著性子,向她一一道來:原來,三個月前,戰事還沒有發生,他奶奶已經替他相中了另外一尚書家三女兒與他為妻,他心有所屬,故意放\蕩不羈;後來,得知王參軍從邊疆送來唐振的書信,著他速以小將軍之命征集壯丁,以充軍力,他本想著不參戰,但為了避開奶奶的苦纏,隻好跟著王參軍,拉上乳娘,三人一同從彤雲府征集而來。就在桃英鎮,讓他遇上了呂曼兒。

呂曼兒聽是將軍之女,更是滿腹狐疑,“那女子與將軍也算是門當戶對,為什麽你要逃掉呢?”

唐英聽了,臉色開始陰晴不定,終於他捺按不住,站了起來,朗聲地說:“豪門之女,多為嬌生慣養之輩,我生為將門,戎馬生涯,不需要那麽柔弱的女子,我需要的是一個堅強而不屈的烈性女子!”

呂曼兒聽了,不由怔住地盯著他。這一番說話,她貌似在那個城外,那個失落的黃昏聽他說過一遍。

唐英回頭緊盯著她,她馬上就感覺到他接下來將會說些什麽,不由緊張的揪緊了衣袖。

果然不出所料,唐英一字一句地對她說:“就像你一樣。”

唐英繞到她的身前,朝她單膝跪下,仰起頭,滿臉誠懇地說:“呂姑娘,唐某心中沒有富貧之分,沒有貴賤之別,有的隻是一腔報國熱血,難得呂姑娘的貞烈與熱血和唐某相當,唐某但求與呂姑娘結為秦晉,報效朝廷,廝守餘生,成全忠孝之魂!”

呂曼兒被他那樣一跪,腦裏頓時一片空白,心裏更是震驚得瞠目結舌。再聽他一番發自肺腑的求愛,體內的熱血不由沸騰起來,心情激動得一時手足無措,久久不能自已,

唐英看著她那興奮得手舞足蹈的樣子,愁眉頓成彎月,眯眼成縫,愉快的笑意頓時泛在臉上,內心甜蜜如飴,伴著呂曼兒的手兒晃動,嗬嗬地傻笑起來。

“我,我不行!”不料,呂曼兒一聲拒絕,頓時把他的笑意僵住在臉上。

“為什麽?”唐英不由一驚,臉上的笑意一斂,頓時陰下臉來。一直以來,他把他的秘密說出來,就是希望呂曼兒能夠支持他,傾向他。不料,呂曼兒的拒絕宛如巨石一般,堵塞了他所有的出口,斷絕了所有的希望。

為什麽?這答案呂曼兒自己一時也說不清楚到底是為了什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事兒,唐英並沒有錯,那是她錯了嗎?她現在隻覺得,這事兒來的太突然,突然到她一時無法接受,至於是什麽令她無法接受,她短暫時也理不出個所以然。

但是,唐英很是不理解,他吼聲問:“是因為羅龍嗎?他已經死了,他不可以再伴隨在你身邊了,我要求的就是代替他,以後都能夠與你攜手並肩,共同進退!”

呂曼兒聽他提到羅龍,不由抬頭望向他,不料,唐英的眼眸卻早已堅定地等在那裏,毫不避嫌地望著她,給與她堅定的愛意。

“不是的。”她否認。沒錯,羅龍已經死了,此後,再沒有人像他一樣會守護著她,伴隨著他,他們之間的婚約也隨之夭折。如果她還要自己的未來,那麽她就不應該再以他為羈絆。這一點,她之前就思索過,而那算命相士也說過,她之所以在羅門還差臨門一腳,那是命運所然,是這場戰事決定了羅龍的命運。

“那是因為瞎子歌嗎?他,他已經不愛你了!”唐英見她否認,心裏一鬆,這些天來,無論是瞎子歌還是他,安慰她看得一點的願望終於實現了。他們終於讓呂曼兒決意跟羅龍生死相隨的意念,隨之消散。而他,對瞎子歌那若即若離的態度,仍然耿耿於懷。

想起了算命相士,她又不得不想起他那句“不能嫁”。那就是她為了假設與唐英結合而測問的呀!當時,她就是除卻了羅龍,另外找一個人來測驗一下,她選了唐英,是因為,他喜歡她,他並且是個不賴的人,許多人都喜歡他。如果她要計劃自己的未來,她就想把未來托付給這個人。可是,卻測出個不如意的結果,令她從此也耿耿於懷。

當她聽到唐英提起瞎子歌,這測字根本就與瞎子歌不相幹,於是,她便繼續否認:“不是因為他。”

“那是什麽?”唐英的語氣緩和了。

兩個強敵都不是,那就是剩下他與她兩人的問題了。他有什麽不好的,他可是隨時可以為她去改變;而她有什麽問題的,他也可以義不容辭地為她解決。

“我,我也不知道。”呂曼兒站了起來,向後退的遠遠,驚慌失措地望著唐英,像在懇求唐英不要把她逼的那麽急切。

唐英見她慌成那樣子,心裏也為剛才的逼急而臉泛愧色,他輕吐了一口氣,決定讓她回去好好考慮一下,而他自己也要反省一下。便說:“那好吧,你先回去休息吧,不要再去馬棚了,我已經吩咐其他馬夫照料了。”

呂曼兒微微點了點頭,馬上轉過身去,也不理後麵的小梨她們,隻顧著急急忙忙地朝拱門奪路而逃。

讓小梨和小棠她們見了,也不由得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追上去,要替我好好照料她。”唐英忽然吩咐一句,她們才回過神來,才喊著呂小姐,一路追了下去。

像一隻驚慌的小鹿,呂曼兒穿過了拱門,掠過了長廊,帶著夕陽投影下最後一道影子,倏地轉入了廂房。那隻小鹿又鑽入她的心裏,在呯呯地亂跳。

果然,唐英又一次向她示愛了,那種從心底裏湧出來的甜蜜,就快要衝昏她的腦袋,衝潰了她的防線。然而,她心裏卻不知什麽時候,有了個結。

這個結無形無影,卻巨大無比,強壓下了她的甜蜜,讓她想起了羅龍,想起了瞎子歌,甚至連那最不起眼的算命相士也浮現在腦海中;他們一一從她的腦海中相繼出現,似乎一一都不讚成她對唐英草率的點頭。

“我,還在介意什麽?”唐英儀表非凡,能文能武,百戰百勝而心懷慈悲;家世顯赫,而不攀權貴,向往自由;尤其剛才提到的,為了成全忠孝兩字,他投筆從戎,棄弱愛強,對自己一見鍾情而念念不忘,處處關照而情深款款。

難道,這樣的男子還不能夠值得讓她托付終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