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言談
“你究竟到哪兒去了，沉香？！”敖春迫不及待地問道，“還有，你怎麽會來杭州的？”
沉香淡淡一笑，為自己斟了一杯酒：“我自是有事，昆侖神找我去幫一點兒小忙，事情緊急，來不及告辭，我就去了。”
“昆侖神？”黃天化驚訝極了，“那可是代替盤古視察三界的昆侖大神啊！”
“我是開天神斧的主人，昆侖神自然與我的關係也不壞。”沉香微微笑道，“這一次，鬼屍的事情鬧得很凶，我也不難袖手旁觀，所以就來看看，正好……遇見了惜朝他們。”說著，對櫃台後的顧惜朝和戚少商點了點頭。
“惜朝……”戚少商在他耳邊道，“我怎麽覺得……沉香這個笑……好邪啊……”他忽然有一點毛毛的感覺。
顧惜朝也察覺到了沉香與往常的不同，搖搖頭，道：“我估計是和楊叔叔有關。”
“呃……沉香……”哪吒低聲道，“你知不知道……楊二哥他……”楊戩失憶的事情，沉香究竟是否清楚呢？
“你說舅舅失憶的事情？”沉香直截了當地道，“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鬧得天界皆知，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他當然知道，但他沒有說這件事情與自己有關。
“哦……”哪吒還想要問什麽，比如為什麽沉香一走，楊戩就失憶了，比如沉香為什麽走得那麽突然……但是話到了嘴邊，他又說不出來了。
倒是楊戩，卻開口道：“你走的時候，我的情況怎麽樣？”
“你當時還在睡，睡得很平靜。”沉香端著酒杯的手很平穩，眼神也很平靜，並不像是說謊的樣子。
楊戩接著道：“這些日子，你都在惜朝這裏？”
沉香搖搖頭：“我在查鬼屍的事情，不知道你們發現了沒有，那些行屍有問題。”
“什麽問題？！”這下子，就連顧惜朝和戚少商也急忙湊了過來。
沉香道：“這幾年，我一直都在查這些行屍的事情，我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就是……這些行屍，大多活動不了一年，就會自然死亡，完全不需要我們多動手。”
“一年？”顧惜朝皺眉，“這我們到沒有發覺……”
“我們一旦遇上行屍，都是除了幹淨，哪裏會管那麽多。”沉香道，“我親手抓了幾個行屍，進行觀察，原本想看看他們會不會有什麽異常，哪裏知道讓我發現了這件事情。”
“一年……自然死亡……”楊戩沉思著，“這意味著……這些行屍的壽命隻有一年？！”
“是。”沉香點頭道，“也就是說，這些行屍之所以會出現，是有人沒有把他們的壽命處理幹淨。”
黃天化忽然明白了什麽：“波什自己不就是死魔嗎？現在人間在魔界的管轄之下，一個兩個還可以說是紕漏，這麽多……”
“他們是故意的。”哪吒道，“他們故意要製造出這麽多的行屍來，可是為什麽呢？”
“這恐怕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了。”戚少商道，“但是可以確定一點，他們是有意為之的。”
沉香見幾人討論得十分熱烈，端起酒杯放到唇邊淺淺一抿，唇角略揚了揚。楊戩雖在聽著，但是眼睛卻總朝著沉香的方向看去，兩人這一下，正好目光相對，看了個正著。
楊戩不由得一怔，倒是沉香，舉起酒杯，衝他眨眨眼，一飲而盡。有幾滴酒液順著他的唇角滴落，沿著白皙的脖?頸滑進他的衣衫當中。他的唇鮮紅，沾染了透明的酒水，帶出一股子特有的風情來。
楊戩現在幾乎可以肯定，他在勾引自己。
沉香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手指似拎非拎地搖晃著手中的酒杯，眼風似掃非掃地從他的身上滑過——楊戩不得不承認，他的勾引……很吸引自己。
大家商議了一番，也不過是說說魔界究竟要做什麽，但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楊戩見狀，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哪吒點點頭：“也是，反正咱們先靜觀其變吧，等到過些時候那些鬼屍露出了馬腳，咱們再作打算。”
顧惜朝和戚少商便起身送幾人出門。
楊戩狀似無意地起身，問沉香：“你呢？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真君廟？”
沉香望進他的眼睛裏，似乎明白了什麽，展開笑顏道：“好啊，隻要舅舅不嫌棄。”
楊戩報以一笑，伸手到他的麵前。沉香握住他的手，起身：“那就……多多勞煩舅舅了……”他的語氣很輕，壓低的聲音令楊戩的手不禁握緊。
沉香似乎很滿意這個效果，他抽回了自己的手，去拍了拍敖春的肩膀：“我說敖春，今晚上咱們可要好好喝一場，不醉不歸！”
“好啊！”敖春笑道，“惜朝，快快把你店裏的好酒送上來！”
戚少商歎氣道：“本店是小本經營，八太子，您老可不能總是賒賬啊……”
丁香嫣然一笑，遞給他一顆東海的夜明珠：“來，好酒盡管送上來！”
“好嘞~~~”戚少商故意做出一副“狗腿”的樣子，引得幾人輕笑。
“你們喝酒，我也要一起！”哪吒可是不依的，“咱們幾個好久沒一起喝酒了呢！”
“當然！”敖春高興極了。
楊戩看著幾人，也隻是輕搖著折扇微笑。沉香卻是看也不看他，隻和敖春他們說話。
新月，已經變成了半月，月光此時也分明了不少，灑在庭院當中，白得刺眼。
敖春已經喝醉了，他倚在石桌上，說著胡話，不停地嘀咕著什麽。哪吒也是醉得不行，還笑嘻嘻地看著敖春，模糊不清地笑他才醉了。
沉香舉著一小壇秋露白，一個人倚在桃樹下，對著月光，一口一口的喝著。月光照亮了他的側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白衣幾乎與那月光融為了一體。可他偏偏站在桃樹下，桃樹的陰影又令他看起來是有一絲陰霾。
楊戩走到院中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情景。他忽然覺得這個身影很是眼熟，心想可能是過去自己和沉香也有過這樣的場麵？
沉香回過頭，看見了楊戩，衝他舉起酒壇示意，自己喝了一口。然後伸出手，做了一個遞給他的動作。
楊戩下意識地接過，待他明白過來的時候，已經將酒壇湊到嘴邊了。秋露白那露水的芬芳已經在口中四溢，灼熱感在腹中隨後擴散開。
“你似乎很喜歡秋露白？”楊戩將酒壇遞還給沉香道。
沉香微微一笑，接過酒壇，轉過身，望著天上的半月，過了一會兒才回答：“我們第一次相遇，喝的就是秋露白。”
楊戩沒有料到會是這個答案，他見沉香神色黯然，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愧疚，他走到沉香的身邊道：“沉香，我……我並不是……”
楊戩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比較好，因為失憶這件事情並不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的錯。
楊戩遲疑了一會兒，才繼續道：“我很抱歉……我是真的不記得我們之間的過去……我……”
“舅舅不必內疚。”沉香淡淡一笑，“隻能說是造化弄人，你我無緣罷了。”沉說著，沉香又輕歎了一句，“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楊戩見他一臉落寞的神情，心裏也有些不好受：“實在是我……我是真的一點兒也想不起來，我也知道很對不起你，隻是我……”
沉香搖搖頭，把酒壇子遞給他：“既然你都忘記了，多說無益，來，咱們喝酒！”
楊戩見他重展笑顏，也笑了：“好，喝酒！”一邊接過壇子，自己也灌了一口。
丁香見那三個家夥還沒有喝完，出去一看，是又好氣又好笑，對樹下的沉香和楊戩道：“你們兩個倒好，放著那兩個醉鬼不管！”
沉香笑著喊道：“這兩個醉鬼酒量可不行，沒一會兒就趴下來！你還是快些把他們帶走吧！”
丁香抿嘴一笑，就讓黃天化一起，把哪吒和敖春搬回去了。兩個醉鬼還在嘟囔著“我沒醉”或者“再來喝”之類的話，丁香和黃天化聽了低頭直笑。
“酒量這麽糟糕，還說要和我喝酒……”沉香無奈地搖著頭道，“沒本事……”
楊戩見他忽然又有些孩子氣起來，也覺得好笑，道：“他們酒量不行，我行啊！”說著，又變出一壇子新的，“今天晚上我們兩個，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沉香與他碰了碰酒壇。
月涼露冷，清風襲來，隱隱的蟲鳴之聲時近時遠。兩人時不時的相互碰酒壇，輕聲交談幾句。
兩人越談越投機，沉香幾乎什麽話題都能夠接得上話，楊戩甚至覺得他真的是無所不知。他已經見識到了他對於天條很多事情能夠一針見血的本事，現在，又見識到了沉香的學識，的確可謂是無所不知。
“你居然還知道南天的事情，這東南西北中五天的事情還有沒有你不知道的？”一般神仙除了中天之外的事情，很少會去關心別的。
“有。”沉香認真地點頭道，“玉帝王母的家務事兒我就不知道。”
“嗬嗬嗬……”楊戩忍不住笑了，又與他碰了碰酒壇，“和你聊天，真的是很愉快。”
“你一直都這麽說。”沉香說著，仰天灌了一口酒。
“我……聽三首蛟說過一些我們之間的事情。”楊戩輕聲道，“他和我說了很多我們事情，所以……我並不是完全不知道的。”
“是嗎？”沉香望著楊戩，他的眼睛反射出皎潔的月光，“那麽……你聽了之後有什麽感想？”
“老實說，我一開始是真的不能接受和你……畢竟你是我的外甥。”楊戩道，“但是後來……我有些明白了，我為什麽當初會愛上你，你對我太好，你太了解我了，這樣的知己，我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
“然後呢？”沉香把玩著小酒壇，低著頭道。
“然後……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我看過你的畫像，我也在一直想象，你到底是什麽樣的……”楊戩笑道，“直到今天，我終於見到了你。”
“那麽……感覺如何？”
“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令我感興趣……”楊戩低聲道。
沉香輕輕一笑，沒有答話，隻是低頭喝酒，過了很久，他才說了一句：“沉香……已經不是過去的沉香了……”
第二天一早，哪吒揉著太陽穴走到院子當中，昨天喝了大半夜的酒，喝得他頭到現在還疼呢！真不知沉香怎麽這麽能喝啊！
剛進院子，就看見沉香趴在桌邊，也在揉著眉心，哪吒奇怪地問：“沉香，你怎麽了？你不是一直沒醉麽？”
“是沒醉……可我喝了整整一夜啊……”沉香嘀咕著，“真不知道他哪來這麽好的興致，一喝就是大半夜，還去批了一個多時辰的卷宗……”
“啊？什麽呀？誰啊？”哪吒聽得一頭霧水。
沉香搖搖頭：“沒事……我回去睡一會兒……”說著，有點踉蹌地回房去睡覺了。
敖春不多時也出來了，他剛剛喝了一碗丁香做的解酒湯，倒是精神好了許多，見到哪吒就問：“沉香呢？”
“去睡了，說是和誰喝了一宿。”哪吒搖搖頭，“咱們兩個都醉得一塌糊塗，他倒好，還有精神抱怨……”
“他那酒量，咱們是及不上了……”敖春打了個嗬欠，“二郎神呢？”
“楊二哥應該起來了吧，咱們先去瞧瞧。”哪吒伸了個懶腰，帶著敖春往楊戩的房間去了。
沉香回到了房內，剛一關上門，他的臉色一沉，悶哼了一聲，不禁彎下腰去。他的手緊緊的抓住門框，關節幾乎都發白了，用力的程度令那門框都被捏出了裂痕。
沉香的另一隻手緊緊地揪住胸口，強忍著不發出任何聲音。他低著頭，雖然看不清臉上的表情，但是不難猜出他在經曆著極大的痛苦。沉香緊緊地咬住下唇，指甲摳住門框，指甲都不禁摳出血來……
過了很久，沉香才重新抬起頭來，他的左臉頰上，赫然出現了一道深紅色的印跡，那印跡帶著隱隱的黑色，就像是一條小小的蛇。
沉香的手當空一劃，一麵水鏡虛空出現。他看著鏡中自己的影像，伸手去撫摸那道印跡，低聲道：“變黑了一些呢……”他冷冷的笑了笑，“看樣子時候不多了……”
沉香從懷中掏出一顆紅色的丹藥，用口嚼碎了，敷在那道印跡上。手指按了按，隨著藥力的擴散開來，那深紅的印跡漸漸淡去，然後就消失了。
沉香對鏡看著那印跡消失後，他寬大的衣袖一揮，那水鏡就消失了。
此時的沉香目光灼灼，哪裏有剛才的醉意與倦意。他輕呼了一口氣，理了理剛才被自己抓亂的長袍，坐在了暗榻上。
沉香低著頭，神情平靜，仿佛剛剛那個痛苦糾結的人並不是他一樣。他手一揮，一張古琴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沉香手指輕撥，琴聲清雅幽靜，猶如露珠滴落，激起一圈圈漣漪，緩緩散開。
這曲子，正是當初，沉香與楊戩初遇時所彈奏的曲子。
作者有話要說：抽得很厲害，一會兒有，一會兒沒有的，我也沒有辦法，大家試著多刷新幾遍吧！另外，有些童鞋是第一次買V趣，可能不清楚，你買了一次之後，以後閱讀是不用二次付費的，以後我有修改也是不用再付費的，無須擔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