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4.13家度表發

話音落地,眼前的人卻隻字未語,隻是立在原處望著她。

皓月照九州,灑下的華芒幽白冷寂。這張鍾馗儺麵瞧著還挺新,油彩的色澤鮮明張揚,反著月光,愈發顯得恐怖駭人。兩道目光從儺麵後投出,肆無忌憚地落在她身上,銳利似風刀霜劍,教人如受鋒芒。

阿九被看得不自在,暗道這人的癖性還真是古怪,神出鬼沒的,尤其喜歡大半夜裝神弄鬼。前幾回也就不說了,這會兒還戴個鍾馗麵具,拿嚇唬她當樂子麽?她長長地嗟歎,換上副期期艾艾的口吻道:“太後和那位帝姬已經視我如眼中釘肉中刺,打定了主意要把我往死裏逼,不得逞不甘心了。”

帝姬唉聲歎氣,稍等了會,那頭的人仍舊毫無反應,站在那兒像樽石像。她這才意識到了不對勁,蹙起眉,步子朝後退了幾步,以一副戒備的神態盯著他。

這是另一個人吧,看看這怪誕的模樣!之前是塗花臉扮戲子,可能是嫌麻煩,這回倒好,直接戴著個麵具就跳出來了。阿九氣結,果然還是同一人,雖然性子有些差異,可膽子卻是一樣大,大晚上打扮成這樣在皇宮晃蕩,有恃無恐,他也不怕把膽小的嚇死!

她眉頭擰起一個結,滿臉的習以為常,望著他淡淡道:“是你。這麽晚了來英華殿,有什麽事麽?”

他兩手背在身後,踱著步子緩緩朝她走過來,“帝姬從始至終都聽從謝景臣差遣,無緣無故被卷入這場爭鬥,如今甚至被危及性命,你就不好奇是為什麽麽?”

他的聲音從麵具背後傳出,嗡悶而低沉,似乎與往日不同,卻又說不上來是哪裏不同。阿九也未及深思,反倒被他的話吸引了注意,因眸光微閃追問道:“這樣劍拔弩張的局麵著實教我不解,怎麽,你知道其中緣由麽?”

雖然是同一副身軀,可畢竟還是兩個不同的靈魂。他對她而言仍舊是個陌生的人,走過來,靠得愈來愈近,教她不自覺地往後退。背對著倒走,也忘了背後是蒲團,忽然腳後跟被絆住,她身子一崴,直直跌坐在了蒲團上。

好在是蒲團,軟綿綿的倒也不怎麽疼,隻是這樣的境況下摔一跤,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確實丟人。阿九有些尷尬,也不想站起來了,順勢在蒲團上盤起蓮花腿,掀起眼簾瞥他一眼,故作淡定道:“站著說話不累麽,還是坐下來罷!”邊說邊將旁邊的蒲團朝他一推,重重拍了拍,“喏。”

他怔了怔,望著她一陣沉默,良久才淡淡道個哦,複撩了衣袍在她邊兒上坐下來。

窗外是一輪幽月,殿中是青燈古佛,案上供著月薦同香蠟,輕煙縷縷,升起來,像一個易碎的夢,網羅進世事無常與人間悲苦,最後雲散煙消,像懸在指頭的雨露,風一吹,太陽一照,便被蒸得幹幹淨淨。

阿九仰起脖子朝上看,隔著一層薄霧,佛像的麵目模模糊糊的。佛香縈繞在鼻息間,清清淺淺,似乎還夾雜幾絲隱隱約約的脂粉氣,極寡淡,若有若無。

她略蹙眉,心道這一個的怪癖果然比真身還多,不僅喜歡將自己打扮成唱戲的,還興塗脂抹粉,簡直跟個女人似的。正思忖著,聽見他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慢慢悠悠道:“帝姬,你跟在謝景臣身旁的日子也不短了,就沒好奇過他的身世麽?”

阿九被這話問得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他緩緩說:“十六為官,十七便右遷為大涼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執掌朝野操控天下。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作為,帝姬就不覺得奇怪麽?”

“……”這話還真是別扭,怎麽聽都覺得他在變著法兒地誇自己。她古怪地看他一眼,歪著頭略思索,半晌才回道:“大人積石如玉,世無其二,乃治世之能臣……”

“帝姬終究太天真,”燭光下的儺麵無比詭異,他嗓音裏夾雜笑意,語氣卻是漠然的,道:“若不是太後暗中相助,丞相再如何驚才風逸也不可能一步登天。這些天來你身在禁中,耳聞目睹,難道就從未懷疑過太後與丞相之間的關係麽?”

沒有懷疑過,怎麽可能呢?謝景臣對任何人都冷漠疏遠,卻會在每年的浴佛節入慈寧宮,替葛太後謄寫經書,加上太後對他的態度,單憑“君臣之禮”四個字,怎麽也是說不通的。此時聽他這麽一說,愈發印證了她之前的猜測,看來謝景臣同太後,果然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阿九麵色微變,遲疑道:“你和太後……”說著忽然覺得不對,又連忙改口,“我是說謝大人和太後……究竟是什麽關係?”

這話問出口,下一瞬便興起個古怪的猜測。從古至今,宮中女眷豢養男寵的例子也不算少。秦時的趙太後,南朝時的山陰公主,唐時的則天皇帝,個個如此。麵取其貌美,首取其發美,供位高權重的女人褻玩泄欲,謂之麵首。

她暗自在心頭描摹謝景臣的容貌,麵若秋月郎豔獨絕,果然很符合麵首的標準……那人平日裏一副桀驁孤高的姿態,難道真的是太後養的麵首?

阿九悚然大驚,側目駭然地望著他。麵上是吞了個活蒼蠅的神態表情,話音出口,舌頭都在打結,磕磕巴巴道:“你你你……我是說謝丞相,大人該不是太後的男寵吧?”

這麽一想,她覺得直犯惡心,同時又覺得太後是個精打細算的人。如丞相這樣舉世無雙的美人,養了一個還能當兩個,果然是很會享受……因為知道謝景臣喜歡她,所以太後才會和她爭鋒相對麽?

那個戴儺麵的人轉頭看她一眼,目光裏寫滿無奈,半晌才擠出幾個字來,沉聲說:“帝姬的想象力果然很豐富,隻可惜事實並不是你想的那樣。謝丞相不是太後的麵首,他是太後的親生骨肉。”

“什麽?”她大驚失色,一個縱身從蒲團上頭一躍而起,滿目震驚地看著他,“親生骨肉?你說謝景臣是太後的兒子?”

鍾馗麵具的雙目處開了兩個孔洞,黑漆漆的,像兩道望不見底的深淵。那人微揚了脖子看她,淩厲的目光投射過來,仿佛透過重重雲靄俯視山河。他並沒有否認,隻是緩聲道:“二十餘年前,葛氏曾誕下一子,卻被司天監判了個‘禍國孽胎’,那時舉國上下對命理之說深信不疑,皇帝為保大涼基業,隻能忍痛割愛,下令將繈褓中的皇子處死。葛氏救子心切,便想出一招偷天換日,所以死的是假皇子,而真正的皇子卻活了下來。被一位苗人樂師帶出了皇宮,在苗疆長大成人。”

阿九怔忡,愣了好半晌才訥訥道:“你是說……那個皇子就是謝大人?”

司天監的判詞,真假皇子,離奇暴斃的苗人樂師……這樣一段往事,道不盡的辛酸悲苦,塵封了整整二十五年,在阿九眼前徐徐鋪陳開。原來如此,難怪他謝景臣對外宣稱自己父母早亡,難怪他沒有親朋,之前種種全都串聯到一起,同這人口裏說的極其吻合。他是葛太後的兒子,是大梁國君的皇弟!

腦子忽然變得脹痛,她仍舊滿腹疑竇,撐著額合著眸子,困頓道:“謝景臣是太後的兒子,那又如何,你為什麽告訴我這個?”

他一哂,“不妨將實話告訴帝姬,謝景臣步步為營算盡天機,圖謀的是這萬裏河山。如今他手握朝政大權,又控製了錦衣衛,按理說,要逼宮謀反是易如反掌之事,卻遲遲未有行動,帝姬冰雪聰明,想必也猜到了其中因由。當年太|祖皇帝手下有四員猛將,為建立大涼立下汗馬功勞。其後天下太平,太|祖封藩,四位異姓王手握兵權鎮守一方,若京都有變,四位藩王必定入京勤王。”說著稍停,他換上副嗟歎的語氣,徐徐說:“丞相無兵權,縱有通天之術也是枉然,於是便隻能向周國借兵。待時機成熟,錦衣衛逼宮,自有周國大軍與四位藩王周旋,丞相奪位,便是十拿九穩。”

一通的權謀政鬥,阿九聽得直皺眉,好半晌才擠出一句話來,“周國不會無緣故地幫謝丞相,要周借兵,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帝姬至關重要。”他緩緩道。

阿九大感詫異,“我?為什麽?”

“周國虎符在三皇子手裏攥著,這兵借與不借,全憑他一句話罷了。”他的語調忽然變得古怪,目光看著她,透出某種詭異的熱切,沉聲道:“而三殿下要的不是別的,正是帝姬體內的金蠍蠱。”

灼烈的視線似要將人洞穿,阿九心頭一沉,步子極緩慢地朝後倒退,又聽他低低地笑了起來,曼聲道:“說來,你的確是個可憐人,從始至終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謝丞相有他的皇圖霸業,而金蠍蠱是關鍵所在,如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他絕不會為了你放棄一切。”

尋常女人聽見這樣的話,悲痛欲絕尋死覓活都是常事。然而她的反應卻出奇地平靜,漠然地立在暗處,眼簾低垂,良久才抬起眼看他,眼中波瀾不驚,“我知道了,你還有什麽要說的麽?”

他似乎很驚訝,歪著頭換上副疑惑的口吻,好奇道:“這反應還真有意思,帝姬,你不傷心麽?”

那樣一個男人,口口聲聲說著愛你,卻會在權衡利弊時將你毫不猶豫地丟棄,這算什麽呢?這些日子他都偽裝得太好,差點讓她忘了他的本來麵目。自私,冷漠,殘忍,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才是真正的謝景臣。

她想,他對她可能也是有感情的。畢竟他救過她多次,為了她不惜對皇後下手,不惜與太後發生衝突,隻是很可惜,感情這東西,同皇權相比實在太微不足道。看不見,摸不著,輕得像片羽毛,風一吹便飛到了九霄雲外,再也不被人記起了。

阿九別過頭,雙手抬起來掖掖臉,胸口隱隱有些抽痛,像心上的土地裂開道道縫,就那麽酣暢淋漓地龜裂開。傷心麽,其實沒有這個資格吧。她一直是個有自知之明的人,前段日子那樣恣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抱存一份飄渺的幻想,以為他或許是真的愛她,能替她取出金蠍蠱,能留著她的命活在世間。

一場夢醒,發現自己還是被打回了原形,他欺騙她,那些花言巧語,如今想來真是無比地諷刺。她原本就是棋子,也許是他謀篇布局時出了差錯,所以才會對她生出不同的感覺。可莫名牽扯進來的東西都是荊軻一夢,醒了就沒了,兜兜轉轉,仍舊要回到原點。

纖細的十指覆在麵上,幾叢細縫裏透出她的臉,暗淡的,冰冷的,拒人於千裏之外。好半晌,她將手放了下來,語調平緩:“不傷心。意料之中,沒什麽可傷心的。”

他靜靜審度她良久,忽然搖著頭歎息道,“還真是個無趣的女人,將金蠍蠱放在你身上,丞相真教我大失所望。”

“……”

阿九起先還在傷感,聽了這話霎時一愣,旋即才回過神來,當即眸子一凜:“你不是謝景臣!”邊說邊拂袖一揮,擲出數枚毒針,寒聲道:“哪裏來的狂徒,竟敢冒充丞相夜入皇宮!還不報上名來!”

那戴鍾馗儺麵的人身形微動,輕巧地避開毒針,再開口時竟然是一副無辜的口吻,“帝姬這是什麽話?我由始至終都沒說過自己是謝景臣,分明是你自己認錯了人。”

“砌詞狡辯,你耍我麽!”她怒不可遏,銀針飛花似的投出去,趁著那人閃避的當口直擊他麵門,五指一動便將那張鍾馗儺麵給摘了下來。

入目是副陌生的麵孔。他有英挺的眉,深邃的眼,目光很詭異,半邊是淩厲,半邊是不羈,一顰一笑都有種漫不經心的戲謔。薄唇邊兒上勾著個佻達的笑,修長的五指輕輕點在左頰上,蹙眉歎道:“每回見麵都是一上來便摸臉,帝姬果然半點兒都沒變。”

阿九是氣到極致了,五指收攏,攥得那張儺麵咯吱作響。天底下再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了,她認錯了人,還同這人絮絮叨叨了大半宿!她咬咬唇,切齒道:“廢話少說,你究竟是什麽人!”

他撫著下巴一陣沉吟,望著她笑眯眯道:“帝姬的記性真是不好,咱們以前見過的,你忘了麽?”

見過?阿九半眯起眼,目光在那張的臉上細細打量,仍舊沒有半點印象。看來是個詭計多端的人,這是想同她套近乎麽?做夢!她斥道:“我沒工夫聽你胡言亂語,快說你是什麽人,大內高手眾多,隻要我喊一聲,你恐怕就走不出這英華殿的門了!”

“是麽?”他笑得一臉無謂,右手在懷中摸索一陣兒,居然掏出了麵兒水銀鏡,舉到麵前細細端詳,隨口道:“若是我被人擒下了,謝大人的宏業也就跟著泡了湯,帝姬可得思量好才行。”

這人似乎尤其擅長捏人七寸,一捏一個準,由不得人反抗。阿九果然忌憚起來,壓低了聲音切齒道:“你究竟是什麽人,怎麽會對謝大人的事了解得這樣清楚?”

“我早便說了,曾和帝姬有一麵之緣。”他的目光從水銀鏡中移開,轉而望向阿九,仍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語調和緩道:“你還殺了我一個手下,這筆賬我可一直記著呢。不過也不礙事,念在你拿性命養金蠍,我也就既往不咎了。”

一麵之緣,殺了他的手下?阿九蹙緊了眉頭一番思索,忽然駭然失色,不可置信道:“你是曾潛入相府的那個小童?”

當初見時還是個孩子,這才多長日子,怎麽一眨眼就成個大人了?

他似乎看出她的疑慮,唇畔含笑,收起水銀鏡緩緩道:“那時我身中奇毒,如今毒解了,這才是我的本相。看來帝姬的記性也不算太差,認真說,我與帝姬也算舊識了。當初是機緣巧合,今後的淵源還能更深。”

這話似乎暗藏玄機,然而隻言片語,教人不能參悟。阿九緊鎖眉頭,揚手狠狠將手中的麵具扔到地上,道:“你刻意假扮作謝景臣,跑來同我說這一番話,究竟是何意圖?有什麽陰謀詭計?”

“我是什麽意圖帝姬不必知道。”他臉色沉下去,視線重新落在她麵上,意味深長道:“你隻用記住,我所言非虛句句屬實,這就足夠了。”

心口一陣一陣發堵,喘不上氣似的難受,教人苦不堪言。阿九合了合眼,轉過頭捏眉心,唇畔笑容苦澀:“所以你算是好心好意麽,專程來提醒我不要受人蒙騙,提醒我大限將至命不久矣?”

她從不知道自己挖苦人這麽有一套,竟然噎得那人半晌無言。好一會兒,他才終清了清嗓子說:“我姑且也算好心好意,你非要這麽想……也不是不能夠。”

忽然感到疲累,從心頭竄起來,直直蔓過五髒六腑四肢百骸。她垂下眼簾,張了張口正要說話,殿外卻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如含嚴霜,“三殿下不請自來,著實令我惶恐。”

辨別出這個聲音屬於誰,於阿九而言甚至不消片刻。原來這人就是周國的三殿下,那個要用大軍換一隻蠱蟲的皇子。

然而這些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呢?一顆心沉入穀底,似乎再也沒有浮起來的一日,她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抬眼看,殿中居然空空如也,不遠處窗扉洞開,那位不速之客已經連影子都瞧不見了。

回過身,毫不意外地看見謝景臣,一身月白的曳撒在夜色裏也仍舊奪目。高高在上俯視眾生,那副陰寒的麵容像倒退回了許久前,又變得隻可仰望,難以觸及了。

即使心裏早有準備,可事實被人剖開,這麽鮮血淋漓。她心頭說不出的難受,盡管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難受。

之前已經做好打算了,既然已成定局無法更改,就讓一切都回到過去,彼此沒有牽扯,沒有關聯,她繼續當假帝姬替他養蠱,他也自有他的陽關大道。紫禁城那麽大,想避開一個人其實容易得很,隻要不想見,就不會相見,因為她確實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了。

無計可施,索性裝作若無其事吧,不去搭理,不說話,就像還在相府時那樣好了。

阿九呆立了會兒,很快旋身跪在了蒲團上,也許因為疲乏,她的背脊顯得有些彎曲,身子往後坐在腿上,影子在燭光下被拉扯得很長,愈發瘦弱無依。

她態度冷漠,教他莫名有些慌張。走到她身側,曲起條腿蹲下來,他的雙手攏上她孱弱的肩頭,柔聲道:“太後又給你添堵了?”

聽他的語氣,看來還以為她被蒙在鼓裏吧。阿九麵無表情,稍稍掙了掙,光影似的從他懷裏離開,站起身退到了一旁,寒聲道:“自作自受,我甘願受罰。”

“你怎麽了?”他踱步朝她走近,皺著眉頭略思忖,之後很快反應過來,雙目之中霎時布滿冰霧,沉聲道:“燕楚嘰對你說了什麽?”

她表情淡漠,“我與三殿下相談甚歡,他的確將什麽都告訴我了。包括大人的身世,與太後的關係,還有問周國借兵以圖皇權……現在我想問大人一件事,還望大人如實相告。”邊說邊抬眼覷他,聲線柔婉嫵媚,眸色卻是一片冰涼:“大人曾說愛我,若這天下一定要我拿性命去換,大人還要麽?”

他沒答話,目光落在她身上,掙紮或彷徨,倒是複雜難懂了。她唇畔揚起來,牽染出一個優雅的笑,轉過身走向窗前,腳步從容,麵色淡然,心頭卻像已經滴淚成霜。

“大人什麽都不必說了,我全明白。”她說,“請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