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二章 心之賭約,放他離開
端木弘還在驚訝於他的輕功之高,還沒回神自己的衣領就被對方給揪住了。他皺眉,“拜托,太子殿下,按輩分,你可還得跟著小七叫本王一聲皇兄呢。首次見麵,用不著這麽狠吧?你這樣抓著本王,讓本王怎麽回答你?”
鳳傾璃這才意識到方才自己太過激動導致失態,忙鬆了手,眉眼間卻仍舊滿是焦急。
“萱萱怎麽了?有人欺負她?”
他眼神刹那滿是寒芒,讓人望之生畏。
端木弘正好整以暇整了整衣襟,聞言手一頓。
“萱萱?”而後手中折扇一下敲在自己頭上,“小七的名字可真多。”
鳳傾璃不想跟他廢話,有些不耐煩的問:“她到底怎麽了?”
端木弘仍舊漫不經心的坐著,斜睨了他一眼。
“怎麽,太子殿下還關心她麽?”
“她是我的妻。”
鳳傾璃麵無表情,也沒有擺太子的架子,怎麽說端木弘還是他妻子的兄長。而且他也知道,端木弘幫了萱萱不少。光是衝著這兩點,他也不能對端木弘太過無禮。
端木弘這才認真打量鳳傾璃,神情若有所思。
“難得你現在還當她是你妻子。”
“她是我八抬大轎娶回來的,自然永遠都是我的妻。”鳳傾璃算是明白了,端木弘分明就是試探他的。況且自己得到的消息,萱萱在西戎如今算是已經站穩了腳跟,連燕居那個女人都被她暫時給削了權。除了身懷有孕,應該不會出什麽事。
“她睡得好麽?”鳳傾璃眼神有些恍惚起來,“我聽說,懷孕的女人通常吃不好也睡不好。她怕冷,又怕黑,還怕寂寞…一個人住在那麽大的宮殿裏,會不會覺得孤獨?”
他喃喃自語著,眼神遙遠,似乎要透過那薄薄的晨光跨越疆土跨越國界看向此刻正在金碧大殿上上朝議政的女子。
端木弘頓了頓,看著他眼裏疼痛伴隨著憐惜,心中微微一動,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麽為好。
鳳傾璃轉過身,又慢慢走到窗邊去。
“她喜歡薔薇,我便在這滿院子都種滿了薔薇的種子。如今花都開了又謝了,她卻還沒回來…”
端木弘眼神裏劃過一絲異樣,他記得西戎皇宮的禦花園裏百花齊放,卻獨獨沒有薔薇。因為小七入宮後,就讓人將所有的薔薇全部鏟除了。而這桐君閣,卻開滿了薔薇。當初小七剛到西戎住進章王府的時候,王府裏也種有大片的薔薇。據說小七經常看著那些花出神,神色懷念而哀傷。
如今看鳳傾璃這般,分明就是睹物思人。小七卻又為何命人將禦花園的薔薇全部鏟除了呢?難道是怕思念太過?
他站起來,慢慢的走過去。一眼望過去,滿目繁華綻放。紅的,粉的,白的,黃的…各類品種齊全,絢爛之極,讓人猶如墜入仙境。那些薔薇明顯是被人精心嗬護著的,才能保證開得這麽好,周圍有花瓣脫落,便是開了又謝了零落的殘瓣。
“難得你如此有心。”
端木弘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為什麽不住進東宮?”
鳳傾璃沒有看他,眼神仍舊落在那些薔薇上,似要從那些花上看出那女子翩然的身姿,嫣然的笑臉。
“這裏有她的氣息。”
端木弘一滯。
鳳傾璃眼神垂落,神色哀傷而痛惜。
“她不喜歡皇宮。”
端木弘又是一怔,神色頗有幾分怪異。
“可我覺得她現在做女帝做得挺好的,連國師都被她給壓得死死的。”想到這裏他就不由得莞爾,“你以前把她保護得太好了,她可不是一般的深閨婦人。我看她政治才學,可比我西戎曆代幾個皇帝都勝一籌。”
“你來…”鳳傾璃沒接話,眼神卻落在了他身上。
“便是跟我說這個麽?”
端木弘負手轉身,懶洋洋道:“我說,你這桐君閣是不錯,可就是太冷清了。莫不是因為小七走了的緣故?”他隨手從案台上拿過一個琺琅雕翠大花瓶,狀似非常喜歡的欣賞著。
“我聽說大昭的那幫大臣整日的上奏折讓你納妃?”
鳳傾璃眼神冷了下來,端木弘卻沒有看他,聲音仍舊懶洋洋的。
“小七跟著你的時候你還是這榮親王府的世子,如今她走了,你倆又各謀其政。從某種角度來說,你們兩個可是仇人。小七如今在西戎做女帝做得很是如魚得水,依我看你跟她八成是沒可能了。若非她現在懷著孩子,父皇又剛過世。依照我西戎皇室規矩,早就該下旨選皇夫了。”
“閉嘴!”
鳳傾璃終於忍不住了,努力控製住不把這個男人丟出去的衝動。
“你要是嫌活得太久了,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端木弘低低的笑了,回頭看他。
“我說好妹夫,我好心來看你,你就這態度?哎,怪不得小七說你脾氣不好呢,果真…”
“她有提起我?”
鳳傾璃眼神一亮,急急追問。
“她說什麽?”
端木弘皺眉打量他,再次感歎情字害人不淺。這大昭的太子他還是知道幾分的,心機深手段狠,跟他那個七妹差不多。兩人上位後對付那些大臣的手法也如出一轍。就憑他能在小七離開後保住秋府和沈府,還讓兩府在這樣的情況下光輝如舊,就知道這人非簡單的角色。
難怪小七會看上他,還好不是空有一幅好麵孔的花瓶,不然小七可就太冤了。
“還能說什麽?”端木弘存心要刁難他,“小七現在忙得很,可沒心思幹涉你的事。”
“那你來又是為何?”
鳳傾璃心中微微黯然,嘴巴上卻不認輸。
“貴國國喪,我皇心念舊日情分,特讓本王前來吊唁。”端木弘說得一本正經。
鳳傾璃眯了眯眼,“就這樣?”
端木弘漫不經心道:“不然你以為還能有什麽?”
鳳傾璃眼神幽深如潭,直盯得端木弘有些不自在。
“喂,你——”
鳳傾璃卻已然轉身,冷淡道:“有勞貴國好意,隻是太後已經入了皇陵,衛王算是白跑一趟了,明日本宮就讓人送衛王回國。”
端木弘瞪著他,“你當真不在意小七選皇夫?”
“她不會。”鳳傾璃口氣生硬,看似堅決篤定,實際上卻有幾分不確定和害怕。
端木弘好整以暇的雙手抱胸,突然問:“喂,你為什麽不娶妃納妾?小七如今是西戎的女帝,她生下的孩子,自然也隨我西戎皇姓端木,可不是姓鳳。”
鳳傾璃沉默了一會兒,才低低道:“她不喜歡。”
端木弘愣了一下,又聽他道:“她曾說過,寧做妒婦悍婦,也不願做潑婦怨婦。”
端木弘又是一怔,嘴角抽了抽。
“還真像她的性格。”
那邊鳳傾璃又似乎陷入了回憶裏,語氣茫然而懷念。
“我答應過她,此生都不再有第二人,我答應過的…不會食言…”
端木弘不說話了,隻眼神有些深邃也有些複雜。
從榮親王府裏出來,端木弘仰頭看著天空高掛的烈日,想起桐君閣和西戎皇宮裏那兩位,此情之深,可不就如同這盛夏烈日麽?這樣的兩個人,誰能將他們分開?便是這江山輿圖,這凰權爭霸,又怎抵這似海情深?
小七,你的堅持沒有錯。
他搖了搖頭,覺得這男女情愛,當真碰不得。
罷了,他操這些心幹什麽?那兩人都長著玲瓏心,用不著他幹涉。想著,反正都沒什麽事,過兩天還是回去吧。雖說如今國師是暫時被小七給壓製了,不過那個女人可不容易倒。還有司徒那小子,被小七給調到兵部去了,指不定這個時候在黯然神傷呢。
他心中藏著事,麵色就有些恍惚。身邊的隨從有些詫異的看著他,“王爺,您怎麽了?”
“嗯?”
端木弘隨口應道:“沒想到本王這妹夫倒還是個癡情種子。”
隨從挑眉,“王爺似乎對大昭的太子印象不錯?”
端木弘笑了笑,又有些悵然道:“原本瞧著阿睿那小子不錯,又對小七一往情深忠心耿耿,要是阿睿做了小七的皇夫,也是小七一大助力。隻是如今看來…”
隨從麵露疑惑。
端木弘長歎一聲,“這位大昭的太子,可還沒對小七死心呢。”
“陛下曾和大昭太子是夫妻,據說大昭太子寵妻如命,曾對陛下百依百順,兩人恩愛情深,是一段佳話。”
端木弘不置可否,“難得鳳傾璃一片癡心,也不枉小妹對他念念不忘了。”
“王爺是說,陛下——”
端木弘搖搖頭,“別看那丫頭整日一副嚴肅冷漠的樣子,實際上心軟著呢。前段時間內閣大臣們不是還讓她選妃?三年守孝,自然是不能大婚的。不過選兩個侍妃還是可以的,她卻連想都沒想都拒絕了。還能為什麽?不就是對鳳傾璃舊情難忘唄。”
他用扇子敲了敲手,道:“何況她如今可還懷著孩子。”頓了頓,他似有些懊惱。
“這個小七,竟然連我也瞞著。挺著大肚子幾個月,生生瞞過了宮中上下,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瞞過國師的耳目的。”
“這不是有司徒世子嗎?司徒世子精通歧黃之術,王爺忘了?”
端木弘怔了怔,而後點頭。
“倒也是。”頓了頓,他又是一歎。“這又是何苦?明知道小七有了孩子,還…”
剛回到了行館,端木弘還沒來得及回自己的房間,忽然看見走廊處站著一個人。身子獨具,眉目溫雅,很是出眾。身邊隨從道:“軒轅皇子和公主都住在這行館中,這個人應該就是軒轅大皇子了。”
“哦。”端木弘恍然大悟,而後又戲謔一笑。
“據說大昭太後壽辰那日,他曾求娶小七?”
“是有這回事,不過後來被陛下拒絕了…”
說話間,軒轅逸卻已經走了過來,含笑拱手道:“衛王終於回來了,在下等候多時。”
端木弘打開折扇,笑得風流倜儻。
“本王好似不曾見過大皇子。”
軒轅逸笑如春風,“衛王大名,如雷貫耳,在下早有耳聞,今日有緣目睹王爺風姿,實是三生有幸。”
端木弘挑眉,也不拐彎抹角。
“方才聽大皇子之言,似乎是刻意在此等候本王?”
“正是。”
端木弘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就進去說話吧。”
他做了個請的手勢,軒轅逸也不推脫,直接走了進去。
“王爺,軒轅大皇子為什麽會在這兒等您?”端木弘的隨從走過來,眼中不無擔憂。“這軒轅大皇子在大昭呆了幾個月,絲毫不提回國一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端木弘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本來我還覺得這趟大昭之行甚是無趣,不過如今看來,倒是有好戲看了。”
“啊?”
“你在門外守著就是。”端木弘走了進去。
軒轅逸倒是不客氣,已經找了位置坐了下來,有丫鬟上了酒菜。屋子裏淡淡菜香和熏香混合,空氣似有幾分渾濁。端木弘皺了皺眉,他生性不喜歡聞這些味道,腳步微微一頓。隨即若無其事的走進去。軒轅逸卻忽然溫文一笑,手指一彈,窗戶打開,滿屋子的渾濁瞬間被風吹散。
端木弘挑眉,剛才軒轅逸並沒有抬頭,卻能察覺到自己心緒的變化,也是個不簡單的人啊。
“大皇子今日找本王可是有要事?”
他一掀衣擺,坐了下來。
軒轅逸酒杯在唇邊微微一頓,眼神垂下,睫毛似蝶翼投影在清冽的酒液中,眼底情緒刹那消失。
“她…還好麽?”
端木弘一頓,自然知道他問的是誰。讓他詫異的是這語氣,怎麽跟方才鳳傾璃差不多?不過想來陷入感情的人都這樣神魂顛倒吧。
“大皇子是問誰?”
軒轅逸抬頭,苦笑一聲。
“王爺何必明知故問?在下問的是,貴國女王陛下。她…好麽?”
端木弘仔仔細細打量軒轅逸,長相雖然不及鳳傾璃那樣傾世魅惑絕豔驚人,但是卻也是個出眾的男子。渾身上下有一種書卷的文雅之氣,眉宇間也有屬於上位者的高貴和威嚴。隻不過相較於鳳傾璃,他顯得多了一分憂鬱三分溫和。當然,這溫和隻是表麵。
他自然知道軒轅逸這個人,武功絕頂,心機深沉,在軒轅素有笑麵狐狸一稱。
小七在大昭惹得桃花不少啊。他在心裏歎息一聲,又不免為司徒睿默默掬一把同情淚。
“大皇子不知道本王方才才從榮親王出來麽?”
軒轅逸重新端起酒杯,臉色已經恢複了淡然無波。
“知道。”
端木弘暗歎這人好定力,刹那間就恢複自若。想起剛才在桐君閣見到的鳳傾璃,似乎顯得急躁了些。不過他一心關心小七,對自己並無任何防備。
他有些不解,雖說論私情的話,鳳傾璃算是他妹夫。但是他如今出使大昭,代表的可是西戎皇室。按照國於國之間的芥蒂,鳳傾璃好歹也不應該如此信任自己而周圍不留任何人保護才是。難道是因為對小七情根深種,所以不願意為難自己這個兄長?
思來想去,也就隻有這個理由了。
單憑這一點,這個軒轅的大皇子就顯得多了些生疏和漠然了些。不過也是,要做一國之君,做事自然就不能單憑個人感覺。今日就算是換了小七在這兒,大抵軒轅逸也不會全無防範。
這就是差別了。
“小七啊。”端木弘故意拖長了音調,存心吊他胃口。
軒轅逸淡定的喝茶,眉目沒有任何波動,仿佛根本不在乎端木弘的答案。
端木弘再一次感歎,日後若小七與軒轅逸刀劍相對,也不知道軒轅逸是要美人呢還是江山。
“她很好啊。”端木弘給了鳳傾璃和軒轅逸兩人截然不同的答案。
軒轅逸目光轉過來,定定的看著他。
端木弘淺淺的笑了起來,“不過本王很好奇,這大昭太子嘛好歹算是小七的夫君,他關心小七很正常,畢竟小七如今還懷著他的孩子嘛。”
軒轅逸握著酒杯的手微微一緊。
端木弘眼神一閃,終於不淡定了嗎?還以為你這戲能演多久呢。
“可是大皇子好似與小七沒什麽關係吧,何以會關心我皇陛下呢?”
軒轅逸淡淡一笑,忽然話音一轉。
“衛王可知本殿一生之中最後悔的事是什麽?”
端木弘眨眨眼,“願聞其詳。”
“當初肖太後壽宴上,沒有堅持求娶她為妻,是為一生遺憾。”軒轅逸臉色不變,眉眼間有可惜之色。
端木弘揚眉,當初軒轅逸在壽宴上求娶秋明月為妻,這事兒天下皆知。若非那天變故太多,小七回到了西戎做了西戎公主乃至今天的女帝,隻怕會落得個紅顏禍水的罪名。這軒轅逸看起來也是對小七情根深種,怎麽忍心讓她遭受如此罵名呢?
他有些不悅,“皇子可知一女不侍二夫之理?莫說當時小七還是榮親王世子妃,就是今日,她雖然是我西戎女帝,但曾為人妻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實。大昭太子沒有寫下休書,我皇陛下也沒有頒布聖旨昭告天下宣布這樁婚姻作廢,他麽就還是夫妻。”
端木弘斜斜瞥了眼軒轅逸,語氣有些涼薄。
“本王聽說大皇子曾經和小七也是兄妹的情分,怎的如此陷她於不義?”
軒轅逸不惱不怒,反而淡淡笑了笑。
“看來衛王不太了解自己的妹妹。”
端木弘皺眉,“何意?”他看著軒轅逸笑得一臉春英盎然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快,不由得諷刺道:“殿下莫非要告訴本王,小七原本也是心儀於殿下的?”
軒轅逸沒有回答,而是低頭看著杯中清冽,道:“任何綱得倫常,大義禮法,終抵不過情之所鍾四個字。”
端木弘一怔。軒轅逸沒有抬頭,聲音靜而清晰。
“她本就與世俗女子不同,自然也不會在意這天下謠言如何。”
端木弘仔細一想,他那個小妹行事的確有時候有些離經叛道獨樹一幟了些。
“那又如何?”他端著酒杯,不緊不慢道:“小七當初嫁人的時候,可不是被逼的。”
軒轅逸淡然寧靜的目光微微一凝,這才是他最為心痛的一點。她是自願嫁給鳳傾璃的,當初自己以聯姻脅迫,他從她眼裏看到了冷漠和決然。
她,隻怕恨上自己了吧。
“殿下,本王奉勸你一句話。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強求也沒有用。當初小七拒絕了你,也是為你好,殿下何必耿耿於懷?據本王所知,殿下身邊有如花美眷,又何必還對小七念念不忘呢?讓身側之人,情何以堪?”
門外一雙粉紅色的繡花鞋頓住。
軒轅逸放下酒杯,兀自一笑。
“王爺好像很擅長說教?”
“非也!”端木弘搖搖頭,“本王臨走的時候,陛下召本王進宮。這些話,都是陛下托本王轉告給殿下的。”
軒轅逸眉眼一動,苦笑了一聲。
“我以為她該恨我的。”
端木弘灑脫一笑,“當日我國國師帶陛下離開大昭時曾遇多番阻擋,殿下曾出手相助,我皇陛下一直謹記於心。”
“是嗎?”
軒轅逸眼神有些飄忽,想起那一日昭陽殿倒塌之時,他不管不顧的撲過去。有生以來,那是唯一一次那般急切那般害怕那般一切。當時他什麽也沒想,隻想救她。然而他拚盡全力,還是晚了一步。就像他離開秋府的那一日,容燁阻止了他。這一次,又是容燁。不過他換了個身份而已。
鳳傾玥…他沒有在鎮南王府,想來現在應該在西戎了吧。
“當然。”
端木弘正色道:“小七說,當初在大昭秋府,她處境艱難四麵環敵,唯殿下給與幫助和溫暖,她一直沒有忘。但願殿下也不曾忘記兄妹之情。”
軒轅逸僵了僵。
兄妹之情!在她心裏,最大的限度,也隻能把他當做兄長而已。
他唇邊溢出苦澀的味道,眼睫垂下,周身散發著落寞。
“王爺何時回西戎?”他突然話音一轉,竟又問起了端木弘。
端木弘一愣,軒轅逸這問題倒是沒什麽異常,但是在這個時候問出來,似乎怎麽看都覺得怪異。
“總要拜謁大昭陛下才能…”他忽然意識到什麽,猛然站起來。
“你——”
隨即腦子一暈,他用手支撐著桌麵,咬牙保持清醒。
“你給我下毒?卑鄙!”
軒轅逸不混不忙的喝盡了杯中酒,“王爺自幼學習兵法謀略,豈能不知兵不厭詐一說?”
他目光落在端木弘身後,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衣人身上。淡淡一笑,手中的酒杯忽然擲了出去。那黑衣人剛身形一閃,想要帶走端木弘。不想眼前淩厲的風閃過,他堪堪一躲,卻鬧出了動靜,更多的暗衛出現。軒轅逸身後不知何時也落下了幾個黑影,隨時準備出擊。
“住手!”
端木弘知道自己今日中計了,自己帶了人,軒轅逸手上也有人。況且自己不會武功,軒轅逸卻身懷絕藝,無論如何今日自己是栽了,又何苦再浪費精力與時間呢?自己的隨從久久沒有進來,想來也被眼前這個人製住了。
失策啊失策。不過他剛才已經很小心,就連這酒都沒有喝,如何會中毒?
軒轅逸看出了他的疑惑,淡淡一笑。
“方才本殿進來的時候,在香爐裏放了點東西。”
端木弘眯了眯眼,剛才他一進來,聞到那香味就屏住了呼吸,因為實在討厭,不過還是吸進去了一些。
“你也吸了那香,為何沒有——”
他忽然頓住,看著軒轅逸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苦笑一聲。
“原來解藥在這酒裏。”他低頭,麵前那杯酒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就連酒壺也都在軒轅逸麵前。
棋差一招啊。他還是低估了軒轅逸。
事到如今,他倒是不急了。渾身的力氣似乎在一寸寸被抽離,他癱軟的坐了下來,給身後的暗衛打了個手勢。暗衛們有些遲疑,他淡淡道:“退下!”
“王爺…”
“你們留下也沒有用。”
生在帝王家,端木弘對一些毒藥也是有些了解的,如今自己渾身無力,想來應該是中了軟骨散。
“不知殿下意欲何為?”
軒轅逸笑得眉目如畫,“王爺似乎一點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端木弘懶懶的坐著,“你要是想殺本王,剛才就直接對本王下劇毒了,如今本王也用不著在這兒廢話了。”他神色自若,絲毫不擔心軒轅逸會殺自己滅口。
“況且這裏是大昭的地界。本王死在行館,我皇陛下追究起來,大昭總會拿殿下脫罪。這一個不小心,軒轅大抵就得罪了西戎和大昭。如今大皇子可還在這京城,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去。必要的時候,我那妹夫以查清本王死因為由把殿下軟禁在天牢裏。殿下這輩子,怕是都出不去了。屆時西戎和大昭聯手攻打軒轅,國破家亡,焉能何存?”
軒轅逸笑了,“久聞王爺大才,今日一見,傳言非虛。”
端木弘直接趴在桌子上,倒不是他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實在是那軟骨散太霸道,他現在覺得自己說話都快沒力氣了。
“殿下想要的,不過就是拿本王做人質威脅我那妹夫放你回國而已。既無性命之憂,本王何必擔心?相反,為了保證殿下能安全處境,殿下還得好吃好喝的把本王供起來,直到殿下出大昭邊境。”
軒轅逸靜坐而立,垂頭看著端木弘,真誠道:“王爺心明通透,今日若非大意,在下此計斷然失敗。”
端木弘已經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說道:“你棋高一著,本王輸得心服口服。不過殿下,好在看在小七的份兒上,我帶的那些人,你可否手下留情?”
軒轅逸溫和一笑,“自然。”
端木弘鬆了口氣,他知道軒轅逸這個人雖然有些陰險,但有一個優點,言出必行。隻要他帶來這些人沒事就好,不然他日他回國的時候,可就麻煩了。
他昏了過去,身後那群暗衛聽他之前的吩咐,退回了暗處。
軒轅逸又喝了口酒,淡淡道:“進來。”
輕柔的腳步聲響起,帶起的風傳來幽幽的香氣,獨屬於女子的幽香。
“殿下。”李蘭芝低著頭,“現在該如何做?”
“進宮。”
“是。”
李蘭芝剛揮手準備讓身後兩個男子將端木弘扶起來,卻又急切的腳步聲急急而來。
“皇兄,鳳傾璃帶著侍衛來了。”
“哦?來得真快。”軒轅逸放下酒杯,眉目笑意溫潤而儒雅。
“皇兄,現在該怎麽辦?”軒轅文玉臉上因跑步暈開胭脂紅暈,“鳳傾璃存心阻擋的話,我們如何進宮?”
“那就不進宮。”
軒轅逸已經站了起來,手指彈了彈身上根本就沒有的灰,眉目間仍舊是一片淡然隨意。
“大昭如今已經是太子監國,和他談判更好,省得本殿還要多跑一趟,倒是多出許多麻煩。”他看向窗外,幽幽道:“在大昭呆了幾個月,也該回去了。”
鳳傾璃站在行館門口,臉色陰沉。知道端木弘會遇上軒轅逸,所以他一開始就派了人暗中保護。看端木弘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主兒,沒想到還是著了軒轅逸的道。
他抬頭,軒轅逸就站在樓上,微笑著看著他。
“太子殿下,多日不見,別來無恙。”他無視鳳傾璃身後大隊人馬,笑得雲淡風輕。
薛雨華走上來,“衛王在他手裏,咱們不可輕舉妄動。”
鳳傾璃深吸一口氣,冷冷道:“本宮聽說西戎衛王在殿下這兒喝醉了,特意帶他去醒酒。”
軒轅逸笑得更加溫和,“哦。”他眼神一瞥,看向鳳傾璃身後黑壓壓的一群人,嘴角笑意更濃。
“太子殿下這醒酒的方式真特別,特意帶了禁衛軍,是要記住衛王醉酒後的風姿嗎?”
鳳傾璃臉色更沉,對軒轅逸,他向來沒什麽耐性。
“軒轅逸,把衛王放了,今日這事兒本宮就既往不咎。別忘了,你的妹妹還是我大昭未來的烈王妃。”他眼神如電,卻是看向了軒轅逸身邊的軒轅文玉。
軒轅文玉有些害怕他的目光,下意識的往軒轅逸身後躲了躲,看了下方的薛雨華一眼,咬牙道:“什麽烈王妃?本公主不稀罕。”
軒轅逸皺眉,鳳傾璃已經冷笑挑眉。
“聯姻文書是貴國陛下親筆所寫,已經蓋上兩國玉璽,天下皆知。公主如今是想悔婚?”
兩國聯姻,各國皆知。一方悔婚,於另一方無異於奇恥大辱。少不了要發動戰爭。
軒轅文玉臉色白了白,嬌豔的小臉上現出幾分委屈,眼神霧蒙蒙的似要落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當初聯姻之時本宮選定的駙馬並不是烈王。”
她心裏所愛之人是容燁,從前覺得那人高不可攀,似鏡花水月,便也不再求。哪知道峰回路轉,容燁竟然是大昭鎮南王世子,王爵之後,身份貴重,當與她匹配。隻是沒想到,那人卻早有了心上人。不但如此,還身負什麽詛咒。可就算是這樣,她仍舊愛他。
自從她身上的傷漸漸有了起色以後,她就天天去鎮南王府找那個人,卻不想他一次也不見自己不說,到現在幹脆失蹤了。她心傷,卻並不絕望心死。
“和本宮和親的人原不該是烈王,本宮並沒有同意,就算本宮不嫁,自然也算不得悔婚。”
鳳傾璃冷然看著她,目光如鷹,銳利而冰冷。
“公主這話…”
軒轅逸一把將軒轅文玉拉到了身後,淡淡道:“小妹自幼嬌寵,一時失言,太子莫怪。”
鳳傾璃此刻最討厭的人就是軒轅逸了,臉色自然不好。
“說吧,你究竟要如何?”早知道軒轅逸是個不安分的,如今他有行動了,自己倒不用時時防備,隨機應變即可。
軒轅逸嘴角噙一抹笑意,“本殿和小妹來大昭叨擾了許久,母後前些日子傳信來說父皇龍體違和,讓本殿帶小妹回去。本殿雖然留戀大昭風景,奈何天不從人願,隻好就此告辭,還望太子殿下包含。”
他說到此,對著鳳傾璃抱了抱拳。
“方才衛王說此次來大昭事情已經辦完,正準備離開大昭回西戎。本殿想著,倒是可以和衛王同路而行。也不用太子分兩批人馬相送了,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這是威脅,也是逼迫。
軒轅逸的意思很明確,放他離開還不算。這裏是大昭國土,是鳳傾璃的底盤。就算放他走了,焉能保證鳳傾璃不反悔派兵攔截?可如果有端木弘做為人質,就能保證他處境。他相信,就算礙於秋明月,鳳傾璃也絕對不敢放任端木弘不顧。他賭的就是鳳傾璃對秋明月的感情有多深。
賭贏了,他能安全離開大昭。賭輸了,他命喪大昭,鳳傾璃從此也將徹底失去秋明月。
軒轅逸在賭,拿自己的命在賭,拿秋明月在鳳傾璃心目中的地位在賭。
他這幾個月來什麽都沒有做,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軒轅逸負手而立,神色淡然的看著鳳傾璃。似乎已經料定了結果,又似乎在等鳳傾璃的答案。
樓上所有人都沒有說話,樓下千人沉默,都等待著鳳傾璃的最後命令。
這是強者與強者的對決,也是感情和性命的交付。端看鳳傾璃是要江山還是要美人了。
薛雨華沉默著,看了看軒轅逸,又看了看鳳傾璃。想說什麽,卻忽然發現自己說什麽都沒有資格。
看似已經過了天長地久,實際上不過須臾,鳳傾璃幾乎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難得大皇子如此善解人意,本宮豈有不答應之理?”
薛雨華鬆了一口氣,眼底卻盡是了然。身後的禁衛軍也同時鬆了口氣,太子殿下的氣場太強大了。樓上軒轅逸似乎挑了挑眉,卻沒有任何意外。
他賭贏了,卻輸了心,輸了她。
今日他利用了端木弘,他日與她再見,她必視他為死敵。
苦笑一聲。
罷了,這個結果本就在意料之中。
“來人,請衛王。”
“是。”
身後有人立即退下。
樓下鳳傾璃也在吩咐,“給大皇子和衛王備車,全都退下。”
“是。”
禦林軍全數離開,薛雨華站在鳳傾璃身邊,心神有些恍惚和複雜。
一刻鍾後,馬車備好。軒轅逸以及已經‘醉酒’昏迷不醒的端木弘出了行館,很禮貌的對著鳳傾璃道了謝,沒有任何防備的上了馬車。
“上次一戰,太子的武功很是讓本殿佩服。此次原本也是想和太子討教一二的,隻是家事告急,隻有等下次了。”
軒轅逸坐在馬車裏,溫雅的聲音似乎帶著幾分笑意的傳入鳳傾璃耳中。
“就是不知,太子能否不吝賜教?”
鳳傾璃騎在馬上,冷冷看著封閉的馬車。
“本宮奉陪。”
“那就好。”
軒轅逸的聲音似乎很愉悅,“走。”
他一聲吩咐,馬車就開始緩緩而行。速度並不快,他也不怕鳳傾璃在半途攔截。反正隻要端木弘在他手上,他就能活著出京,活著走出大昭。
這本就是他算計好的,如今也達到了他的目的。然而他卻絲毫高興不起來,心頭反而沉甸甸的。
薛雨華騎著馬上前兩步來到鳳傾璃身邊,“當真放他離開?”
鳳傾璃寒著一張臉,哼了一聲:“離開大昭更好,省得死在這裏麻煩。”
薛雨華有些訝異,“你是故意放他走的?”
鳳傾璃不語,他隻是將計就計而已。更何況軒轅逸其人太過奸詐,讓他繼續留在大昭,未必是好事。如今柏雲離開了,他一個人分身無術,無法顧及那麽多,倒不如放軒轅逸離開。省得時間久了,軒轅老皇帝又耍什麽把戲。別的他倒是不怕,就擔心軒轅會因此鋌而走險把手伸到西戎。
如今萱萱剛剛掌權,西戎政局不穩,他不能再給她添麻煩。端木弘若是死了,西戎必定開戰。可是對如今的西戎來說,開戰無意是自毀城池。
他不能,不能讓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威信就這樣被軒轅逸給毀了。
反正今天放走了他,以後還有機會。
與其這樣把他軟禁,還不如日後與他正大光明的對戰。
“我剛接到消息,軒轅老皇已經派大將在與大昭的交界處駐守了十萬兵馬。現在想來,應該是接軒轅逸的。你有把握在他出了大昭殺了他嗎?”
鳳傾璃眉眼暗沉,陰測測道:“殺不了他,我也得讓他脫一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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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日,烽火硝煙時
“知道為何本王妃沒有直接殺你個片甲不留嗎?本王妃要留你顆腦袋,給本王妃叩首作揖,留你這雙手,替本王妃操兵練將,留你這雙老眼,看本王妃怎麽帶著你二十萬大軍禍亂天下,好讓你仰天長嘯大罵老天不長眼讓我這妖孽禍害了蒼生。現在明白了嗎?這才叫妖妃。”
自此京都有言:卿本妖嬈,奈何禍水
跳坑吧……《帝王寵之卿本妖嬈》顧南西
打家劫舍,坑蒙拐騙,偷香竊玉,這是他?不,這是她。
魅顏謫骨,絕代風華,傾蠱塵世,這是她?不,這是他。
一句話來說,就是一個滿肚子壞水、滿腦子黃色的腹黑女看上一個臉蛋勾人犯罪、身材引人撲到的良家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