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卷 第八章 用計奪權,親手弑父
刺殺事件很快就過去了,幕後主使竟然是已經下獄的五公主端木清。
查出真相以後,端木皇震怒要斬殺端木清,卻被國師阻止。其原因為何,不得而知。隻是經過這件事以後,所有大臣都知道,靜曦宮裏住進了一個公主。端木皇和已逝皇後的親生女兒,七公主端木靜曦。
翌日,久病多時的端木皇破天荒的上了早朝,第一件事就是冊封自己的女兒公主,第二道聖旨就是冊封其為皇太女。
秋明月站在大殿上,聽著太監說了一堆的之乎則也,最後才給她加冕皇太女的頭冠和宮服。端木皇特準許她不用下跪叩拜,於是她隻是按照基本的宮廷禮儀福了福身,謝恩後便上了階梯。長長的金紅色裙裾逶迤而下,一步步漫上階梯。彩雲繡鍛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閃爍出光澤點點。
她落座,僅次於國師之下。冕珠垂於額頭,閃爍如清冷眸光,曉月般的鼻梁下一抹紅唇嫣然如桃,勾出似笑非笑的弧度。寬大衣袖下手指根根蔥白如玉,指甲透明而圓潤。她靜坐的身子筆直而慵懶,絕色的容顏上一片淡漠與高貴,衍生出天生的威嚴。
明明坐在國師之下,可那份獨特的氣質和威儀生生讓人覺得她此刻位於萬人之上,便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也生生被她壓下了幾分風頭。
有國師作保,種種證據之下,沒人懷疑她身份的真實性。然而總是有人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七公主懷有敵意,原本想要提出質問,卻在對上她清冷而譏嘲的目光下生生咽下了一切淩厲逼迫。
三皇子帶頭參拜,百官俯身叩拜皇太女。
端木皇龍顏大悅,下令為太女舉辦筵席。
秋明月冷眼看著這群人,眼中說不清的譏誚和漠然。
“如今國庫吃緊,還是不要再為靜曦一人大肆鋪張了,舉辦筵席就算了吧,左右陛下聖旨以下,天下周知,用不著再多此一舉。”
百官愕然。人人都想著陛下對這個才尋回來的女兒是如何的恩寵,一回來就封皇太女還賜筵席。卻不想,她居然主動拒絕。有些清流老臣們,不由得都對她這番舉動頗有好感。
“殿下大義,是我西戎百姓之福。”
端木皇頓了頓,他是真心想要補償這個兒女,不過既然她不喜歡,那就算了吧。
“準!”
“陛下英明。”
百官再次俯首叩拜。
接下來,端木皇還下了一道聖旨,鑒於昨晚的刺殺事件,他不放心自個兒寶貝女兒的安全,因此讓司徒睿進宮以一等侍衛身份貼身保護皇太女,司徒睿躬身領受。其餘大臣各有所思,司徒睿原本就是章王世子,將來是要承繼整個章王府的已經三十萬大軍兵權,本身身份高貴是一個宮廷一等侍衛遠遠不及的。
然而大臣們又看向坐在階上眉目如畫沉靜柔婉的皇太女殿下,心裏又是另外一番思量。
國師之前是在大昭太後壽宴上將這皇太女帶回來的,她的身份早就傳遍天下,也知道她在大昭嫁了夫婿。不過她如今也才十五歲,做了西戎皇太女,日後的一國之君,必然是要招皇夫的。據說太女殿下進宮之前又是住在章王府,並且與章王世子走得很近。
陛下此刻下這樣的聖旨,其寓意昭然若揭。思及此,許多大臣看章王的眼神就變了。
西戎冊封皇太女一事很快就傳遍各國,軒轅國尚且沒什麽反應,隻是想著他們那位被大昭太子扣留的大皇子,難免有些擔憂。
大昭如今幾乎都是鳳傾璃掌權,不過短短不到三個月時間,這位新封的太子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架空了孝仁帝的權利,自己一人獨大。許多人都在猜測,太子會不會直接逼宮讓孝仁帝退位自己登基?然而那位太子作風實在是奇特,都被冊封太子好久了,仍舊沒有搬進東宮,還是住在榮親王府桐君閣中,日日看著院子裏的薔薇發呆。
他是最早收到消息的,這本就在意料之中。
拿著手中薄薄的紙片,他久久凝思。冷嚴冷修和冷香站在身後,都不明白主子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別人不了解主子,他們這些個陪在身邊多年的屬下可是清楚得很。主子明顯不能對太子妃忘情,整日的思念。自從知道那個含卉有歪心思以後,為避免再有野心大的丫鬟鬧出什麽事來,主子直接將桐君閣所有丫鬟遣走了,隻留下醉文和沉香。
就這兩個,還是看在從前世子妃的份兒上留下的。
如今他們的太子妃都在西戎做了太女了,眼看著就要繼位了。主子是斷然不可能放棄世子妃的。陛下龍體欠安,早就不管事了。主子隻要脅迫陛下退位自己登基,發兵西戎,還怕帶不回世子妃麽?
鳳傾璃站在回廊上,居高臨下看著下方開得豔麗的薔薇。
“殿下——”
冷修忍不住開口。
鳳傾璃微側臉,“柏雲如今到哪兒了?”
冷修一怔,而後立即道:“已經處境多時,最多七天便可抵達帝京。”
“七天…”
鳳傾璃呢喃著這幾個字,又問:“端木老皇還撐得了多久?”
“據探子來報,大抵不超過一個月。”
一個月…一個月可以發生很多事,一個月後她腹中的孩子也五個月大了。那個時候她如何登基?她又要如何瞞過燕居的眼睛?
他心裏有些煩躁,又想起前幾天孝仁帝召他入宮要讓他提前繼位,頓時臉色更冷。按照慣例,新皇登基是要封後的。可如今他的妻子遠在異國他鄉,怎麽封後?他又豈不知,孝仁帝是要他重新在大臣女兒當中選一人為後順便再納妃好鞏固皇權平衡朝中勢力。
他沒想過再娶,也不想什麽三宮六院。如果不是因為他娘…
鳳傾璃輕歎一聲,又想起幾年前容燁為了盜出他娘的衣冠塚不惜闖皇陵,差點丟了一條命。最後他娘的衣冠塚沒有拿出來,倒是發現了先帝手中那幅畫。不過那個時候他傷重,不然早就把那畫取出來了。
去年,在他大婚之前,容燁又悄悄去了一趟皇陵,成功的取出了那幅畫…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會知道秋明月的真實身份。
可那個時候,他們都寧願從不曾看過那幅畫,也寧願從不曾去調查過她的身世。查什麽呢?反正她是他的妻不是嗎?無論她是誰,又有什麽樣的身份始終都是他八抬大轎娶回來的妻子。計較那麽多做什麽呢?心裏存著這樣的想法,他便不作他想。他一心寵她護她,隻認她做妻。原本以為,他們可以這樣白頭到老。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那些隱藏的秘密和無法訴說的苦衷與無奈,終究讓他們之間有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軒轅逸這段時間在做什麽?”
“一直呆在皇家別院裏,沒有任何舉動。”冷修回答,後又想了想。
“倒是那個小公主,前兩天傷好得差不多了跑去鎮南王府,得知鎮南王世子離開了鬧著要追出京城,被軒轅大皇子的派人給攔下了,如今禁足在別院裏。”
鳳傾璃皺了皺眉,那個小公主果真是個麻煩。
“繼續派人盯著軒轅逸,他不會甘心就這樣困在大昭的。”
“是。”
幾人退了下去,鳳傾璃一個人站在原地沉思。想著西戎皇太女登基,大昭也要派遣使者去恭賀,然而上次太後壽宴上鬧得不歡而散,大昭如果再派人去,那幫臣子又要鬧騰個不休。要是按他從前的性子,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管那些人做什麽?
隻是…
他仰頭看著天邊的夕陽,眼中升起無限惆悵。自己為什麽就是這麽個身份呢?皇後有句話說得好,大昭本就得位不正,他還趟這趟渾水做什麽?
偏偏那個人還不能死,死了自己就必須繼位。
他眯了眯眼,眼神有些深沉。
太後也該壽終正寢了。
西戎帝京八百裏外,正有一輛馬車不緊不緩的前行著。馬車不算華貴,但絕不簡譜。偶爾車窗打開,聞聽得有淡淡香氣隱隱環繞,令人心曠神怡。趕車的是一個小童,看起來不過十幾歲,倒是生得眉清目秀。
“還有多久到達帝京?”
車內傳出男子清雅磁性的嗓音,令人聞之如沐春風。
小童答:“前方有個驛站,休息一晚明天早上一早起來趕路,午時就能到達帝京。”
“嗯。”
車內男子不再言語,而後隻聞得輕微的響聲,車窗的簾子被拉開,露出男子忽隱忽現的側臉,如神馳般精致而絕美。如墨的發絲靜靜垂落白衣,沉靜的眼神如浩淼豔瓊,讓人望之心神沉淪又為之敬畏。
如此絕代風姿,除了鳳傾玥還能有誰?
好在這是一條小道,不然若有行人驚鴻一瞥如此天人之姿,定然要驚豔駐足。
然而這個尤其受上天愛戴的人兒似乎不知曉自己的容顏會給人帶來的震撼一般,麵上表情不動如山,連眼神都沒有眨一下。隻是無人看見昏暗的角落裏,他垂下的眼風,如此的寂寞。
快馬加鞭趕了半個多月的路,到跨界後才換了馬車,不過就是為了早點見到她。
也不知道她如今如何了?再次相見,又是何種光景?那日一別,她是否已經恨上了自己?如今她的身孕已經接近五個月了吧…
鳳傾玥閉上眼睛,有些疲憊的向後靠了靠。
這皇權江山,阿璃不喜歡,他更是厭惡。當初那個承諾,他守了十幾年,如今又如何能夠半途而廢?那豈不是意味著,當初放棄她是一種錯誤的選擇?
不,他無法承受那樣的痛。他寧可顛覆了這江山送與阿璃,再看他倆並肩而立看著天地浩大,幸福一生。至少,他心裏稍稍有點安慰。不能擁有她,能親手送與她幸福也是好的。
很多事身不由己,尤其是他們這種天命龍鳳之人,將來注定要俯瞰天下。既然如此,那他就幫他們推波助瀾吧。
如此,他也能走得心安了。
手指按上心口的位置,微微的疼痛,他卻淡淡的笑開。
窗簾放下,掩下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蒼涼。
而此刻,西戎皇宮,帝寢殿。秋明月正坐在床頭,一口一口的給端木皇喂藥。身側伺候的丫鬟早就被老皇帝揮退了下去,諾大個宮殿內隻剩下父女兩人。
一碗藥喝完以後,秋明月掏出手絹給他拭了拭嘴角的殘漬。
“靜兒。”
端木皇看著她,目光柔和。
“這些天你隨朝聽政,可有收獲?”
秋明月垂眸坐在一邊,淡淡道:“願聽陛下教導。”
端木皇眼神有些暗淡,“靜兒,你還是不肯原諒父皇嗎?”雖然這個女兒如他所願住進了皇宮,但是她始終不願意叫自己一聲父皇,他難免有些失落。
秋明月淺淺一笑,“陛下言重了。陛下是天子,何錯之有?您給予靜曦的一切,都是靜曦的福分,靜曦感激都來不及,何來的原諒一說?”
端木皇抓緊了她的手,目光裏有一絲祈求。
“靜兒,父皇活不了幾天了,我知道當初把你拋棄是我的錯,隻怪當年父皇太懦弱,無法撼動國師之權,才讓你這些年在民間受盡了苦楚…”
“陛下又言重了。”秋明月微笑打斷他的話,“我這些年在大昭過得很好,雖然早些年無法與父親團聚,但好歹有慈母細心教導。後來回到秋府,和姐妹們縱然有些矛盾,但也無傷大雅。再不濟,還有夫君寵愛嗬護…”
提起那人,秋明月又閉上了嘴巴,下意識的想撫上自己的小腹,但隨即想到此刻還有其他人在,便生生忍住了。
“靜兒可是還在想念你那夫君?”端木皇察言觀色,終於找到了問題的關鍵,歎了一聲。
“你在大昭的事國師都跟朕說了。”他頓了頓,又皺眉道:“這事兒國師做得的確欠妥當了些。你是我西戎堂堂公主,國師怎能嫁予大昭的皇子?做臥底也犯不著你這個金枝玉葉親自涉險。章王府那小丫頭不是從小就被她送到大昭去了嗎?這麽多年居然隻在大昭太後身邊做了個小丫鬟,實在不成樣子,倒是累得你委曲求全,日日…”
“我不委屈。”
秋明月打斷他,目光淡漠而清冷。
“她讓我做的事,唯有這一件合我心意。”
端木皇皺眉,“靜兒——”
“你當年娶我娘的時候,難道沒遭到朝臣的反對嗎?”秋明月又截斷他的話,笑意裏三分譏誚七分漠然。
“忘了告訴你,嫁給他是我自願的,不是國師逼迫。不過離開他,確實是因為她逼迫。”
端木皇凝噎不語。
秋明月抿唇淺笑,“當然,像你們這種從小身在皇權中的人,是不懂得什麽叫做真情的。”
“那小子一開始就欺騙你,還談什麽真情,依朕看——”
端木皇明顯對鳳傾璃沒什麽好感,語氣有些冷。
“他沒欺騙我,是我一直在欺騙他。”秋明月的語氣也有些冷淡,見他一臉不以為意的樣子,不由得又譏誚道:“最起碼他愛我護我對我如珠如寶,不像你們,一個說是我的父親卻又將我拋棄。一個又為了什麽家國大業收我為徒,到頭來不過當我是一顆可用的棋子罷了。你們誰都不如他!”
“靜兒!”
端木皇神色愧疚,“你果然還是恨我的。”
秋明月站起來,坐在椅子上,懶散道:“沒什麽可恨的。我從小長在大昭,如今你們都說我是西戎的公主,我便也做這個公主罷,總歸不過一個身份而已。說起來,的確比我曾經任何身份都要高貴不少呢。”
端木皇眼神有些哀痛。
“父皇不是要逼你。”他長歎一聲,幽幽道:“靜兒,你也知道,無論如何,你和大昭那小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如今你回來了也罷,日後就不要再惦記他了。我西戎好男兒多的是,你如今又是皇太女,將來西戎的女帝,想要什麽樣的男人都可以。保證他們個個對你如掌中寶,總好過鳳傾璃那小子對你不盡不實的好。再不濟,不是還有司徒嗎?我看他對你倒是一往情深,你對他不是也有好感嗎?你要是喜歡,朕立刻就給你賜婚,讓——”
“不必!”
秋明月冷聲打斷他的話,“大昭女子多有約束,尤其是嫁為人婦的女子。其中有這樣一句話,一女不侍二夫。雖然我向來不以為意,不過也不想違心再嫁他人。”
不等端木皇再說什麽,她已經站了起來。
“時間不早了,我累了,陛下好生休息吧,告辭。”
“靜兒——”
端木皇的呼喚沒有換的秋明月的回眸,如今她的名字已經被記入皇家宗蝶,她是端木靜曦,然而她私心裏仍舊不願意承認那個名字,那個身份。若非不得已,鬼才願意呆在這個地方整日參與那些陰私皇權。
司徒睿一直守在門外,見她出來,對她笑了笑。
“怎麽了?不高興?”
秋明月平複了心裏的抑鬱,“沒有。”
她看著司徒睿,幾次欲言又止。
司徒睿是個玲瓏剔透的人兒,自然從她的神態裏看出了她有難言之隱,便問:“有心事?”
秋明月張了張嘴,終究沒說出一句話,也沒回自己的宮殿,漫無目的的來到皇宮裏一處僻靜的角落,看著遠處花海徜徉,她終究忍不住開口了。
“阿睿,其實你用不著委屈自己——”
“我不委屈。”
司徒睿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垂下眼低低道:“可是陛下方才說了什麽令你不高興的事?”
秋明月咬唇,手指扯下一片綠葉。
“他撐不了多久了,頂多半個月。”
司徒睿皺了皺眉,“國師不是說因你回來了,陛下高興,身子已經好了不少麽?”
“他那是虛的,類似於臨死之人的回光返照。如今他撐著一口氣,不過是想尋個機會看我大婚而已。”說到這裏她有些惱怒,“都病得那麽重了,還要多管閑事,可惡。”
“別動氣。”
司徒睿按住她的肩膀,體貼道:“小心你腹中的胎兒。”
秋明月低頭撫摸著自己的腹部,都快五個月了,再這樣下去,便是穿再寬大的衣服也掩蓋不住了。
“如今朝中有什麽動向?”
“你這些天處理政事大臣們很滿意,尤其是幾位閣老大臣,覺得你很有明君風範,私下裏對你也頗有好評。”司徒睿溫言道:“你對宮人仁慈和善,在後宮也很有好評。還有之前你在民間屈尊降貴幫助那些老百姓,他們對這個皇太女都很喜歡。你隻要再努力些,就能獲得朝中大半部分朝臣的支持。將來你登基後,他們也不會為難與你。”
“可是如今這些還不夠。”
秋明月目光幽深,“那些朝臣大部分都是國師的人,如今支持我不過也就看在我隻是國師手中的傀儡罷了,未必真心。”她冷笑一聲,低聲道:“上次刺殺後宮中侍衛已經撤銷換了另一批,你可有準備?”
司徒睿點頭,“放心,我都安排好了。”他湊近秋明月,用隻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其實百官最畏懼國師的,還是她手上的黑龍。上次為了將你從大昭帶回來,犧牲了部分黑龍隱衛,但是剩下得還有一些,都是精英。其實如今國師的威信已經大不如從前了。”
秋明月回頭看他,他神秘一笑。
“國師的身份暴露了,天下人人都知道燕居夫人從前和大昭的先帝有些瓜葛,上次在大昭太後壽宴上又鬧得那麽亂。七嘴八舌的,外麵說什麽的都有。你別看國師在西戎地位尊榮,但是嫉妒排擠她的也不少。從前不過是礙著她勢力太大,而且又得陛下寵幸。她又整天戴著麵具,神神秘秘的讓人瘮的慌,是以人人畏懼敢怒不敢言。”
“為了帶回你,她也損失不少,再加上我和三皇子這些年暗中的布置和陛下的韜光養晦。你若是真要跟國師撕破臉皮,也不是完全沒有勝算的。”
“可是會兩敗俱傷,對嗎?”
秋明月如何不懂得這個道理,還有一點她沒有告訴司徒睿。就是自己是燕居的外孫女,到時候扳倒了燕居,自己也別想討到什麽好處。雖然這裏不是大昭,那些文人政客沒那麽迂腐酸儒。但天下眾口悠悠,怎能堵得住人家謠言流傳?殺了燕居,是她這個做孫女的不孝,殺恩師,就是不仁不義。這樣一個皇帝,又有多少人支持呢?
司徒睿沉默了。
秋明月輕歎一聲,想了想,道:“或許我們還可以瓦解她一部分勢力。”
“你有什麽好主意?”
秋明月抿唇,眼神劃過一絲冷意。
“帝京城外有十萬守城將士都是她的人對吧?”
“是。”
“如果帝京發生動亂,最早進皇城護駕的是這些人對吧?”
“…是。”司徒睿遲疑了一會兒,才點頭,有幾分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
秋明月冷笑一聲,“除卻這些人,兵部那裏還有十萬人馬。可如果這守城的十萬人馬死於她的失誤,你說,那其他的將領還會對她尊榮衷心不變麽?”
司徒睿臉色變了變。
秋明月又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
“你章王府掌握三十萬兵馬,但是沒有聖旨下達是不能隨意調動的。如果此時帝京發生動亂,守城的十萬大軍和兵部的十萬大軍定然要出動平亂。”
她突然頓了頓,傳音道:“我想到一個計策,有些冒險,但是如果贏了咱們就是雙利。既可以消滅她一部分兵權,也可以讓另外一部分兵權為我所用。”
“你的安全有保障嗎?”他關心的隻是這個問題。
“沒事,別忘了我本身會武。這一次,我要這帝京來個大清洗。”她目光狠絕,聲音冰冷而堅定。
“你做什麽我不反對,但是我必須時刻陪在你身邊。”
秋明月點頭。
“好。”
“如何讓帝京動亂?”
“我被封為皇太女,最反對最不平剝奪了最多利益的人是誰?如果我沒有回來,端木清又犯了死罪,我三哥無心政事,最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人是誰?”
“皇室最近的宗親…”司徒睿突然閉上嘴巴,用一種不可思議又由心佩服的目光看著秋明月。
“我沒有看錯人,你的確具備做女王的潛質。”
秋明月不置可否,她這樣做還有另外一個目的。當然,此刻她是不會告訴司徒睿的。既然都容不下她腹中的胎兒,那麽她不介意為自己的孩子鋪下一條血路。
帝京之中,一家客棧內,鳳傾玥正站在窗前,身後小童無聲靠近。
“公子,剛收到消息,今晚帝京有變數。”
鳳傾玥並沒有回身。
小童道:“皇太女設計端木皇同父異母的弟弟孝親王叛變,動亂即將爆發。國師今夜卻不知為何閉關。”
鳳傾玥嘴角帶了幾分笑,“不成想,她竟想到如此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辦法。”
“公主,咱們需要做什麽?”
鳳傾玥沉默了會兒,“繼續探查消息,等孝親王發動叛亂再說。”
“是。”
小童無聲退了下去。
鳳傾玥臨窗看著夜空中一輪月色,嘴角笑意清欠。將皇室最後一支可繼承皇位的血脈清除幹淨,又趁國師閉關不便借力打力,讓國師的人自相殘殺,最後她再以皇太女之令下旨讓章王帶兵平亂,既除了後患還收回部分兵權,一舉兩得。
早知道她非一般女子可比,心思細膩內有乾坤溝壑。一雙素手能批閱得了奏折也顛覆得了這江山天下。
等一切都落幕了,她順理成章登基為帝大權在握,再沒人敢挑釁。而她腹中胎兒,也可名正言順的保住。
如此驚才絕豔的人兒…
他忽然暗淡了眸子,唇角幾分苦澀的笑。
既然她想做,那麽他便助她一臂之力吧。從前都是阿璃給她收拾爛攤子,如今就換做他吧。
“來人!”
身後一個黑影落下,
“召集二十個血影去纏住國師——”
“公子。”身後黑衣人道:“血影一出,國師立即就會知道您來了西戎,隻怕——”
“無妨。”
鳳傾玥並不放在心上,繼續吩咐。
“動亂之時火燒兵部尚書府——”
“製造五公主端木清與孝親王密謀裏應外合造反的證據,明日送到幾位閣老手中——”
“進宮保護皇太女安全——”他忽然頓了頓,“算了,還是我親自去吧。”
身後黑影無聲無息消失。
鳳傾玥臨窗下望,看見這安靜的黑夜下隱藏的暗潮洶湧,血腥廝殺。
亥時三刻,孝親王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攻入皇城,勢必要斬殺妖孽之女端木靜曦,以還西戎江山安寧。皇太女得到消息,立即向端木皇請示下旨於兵部尚書,點兵消滅反賊。兵部尚書還未得到消息,兵部尚書府忽然走水。傳旨的太監看著火光衝天的兵部尚書府,有些回不過神來。
而同一時刻,駐守城外的十萬大軍得到國師的命令進城平亂,城門很容易被打開。十萬大軍衝了進去,和孝親王的人馬激戰在一起,正打得難分難舍。那邊兵部尚書府的火也熄滅了,兵部尚書自知自己延誤了聖旨心中惶然,連忙點兵進皇城平亂。哪知一路進宮突然發現兩隊人馬交戰,其中一隊赫然就是駐守城外用於有外來侵犯護城的十萬大軍。這十萬大軍,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出動的。
正在他疑惑之際,卻有宮女持皇太女的手諭而來,言駐守城外的十萬將領無召入京是為謀逆犯上,讓他帶兵平亂。
“這…”
兵部尚書本就是國師的人,如此一來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到時候國師知道了,豈非要追究自己的責任?
“發生這麽大的事,國師為何不在?”
那宮女是秋明月親信,自然也是極為聰明的,見他眼珠子轉動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國師今日閉關,尚且不知叛亂,如何能下令命城外駐守的人馬進宮?如今陛下龍體欠安,皇太女殿下監國。大人身為兵部尚書國家棟梁,怎能犯如此糊塗?”那宮女先是一番疾言厲色讓兵部尚書知曉輕重,在他漸漸不安後又緩下聲音道:“大人,如今孝親王謀反,陛下和皇太女安危為重。皇太女早就派人下了旨意到大人府上,大人為何遲遲不來?無視聖旨君威,可是大罪。屆時國師知道了,必誅你九族。”
兵部尚書一震,有些心虛起來。
“並非本官延誤君上旨意,隻是——”
“大人有何苦衷待叛亂過後自己去向陛下和皇太女殿下說明吧。隻是奴婢好心告訴大人一聲,今日叛賊入宮,如果陛下和皇太女殿下有絲毫損傷,大人收到聖旨卻延期進宮,導致沒有及時救駕宮人死傷慘重。這個罪,大人你可擔得起?”
兵部尚書額頭開始冒出冷汗。
“還請姑娘明示。”
宮女滿意的點點頭,“駐守城外的兵馬一向以國師唯命是從,國師如今閉關定然是不會施令下達。這些人久在城外,不成想竟然生出狼子野心想要聯合孝親王等叛賊密謀犯上,實在是罪大惡極。陛下見大人遲遲沒來救援,已經震怒要發罪於大人你。還好咱們皇太女殿下惜才,為大人求了請,準大人你代攻抵罪。大人這就點兵殺叛賊吧,待戰亂平複,皇太女自然知道大人的功勞。”
她說到最後,兵部尚書眼神連閃,明顯已經聽懂了宮女的暗示。
宮女又湊近他,小聲道:“大人今日立了功,救陛下和皇太女於水火之中,來日皇太女登基必定有重賞。大人,前途無量。”
兵部尚書眼神精光閃爍,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自然是明白這宮女言外之意的。國師權大勢大,他才依附她。可是這些年過去了,國師越發位高權重,自己手上這點兵權在國師眼裏根本不算什麽。再對國師忠心耿耿如何?始終無法再上一層樓。
可皇太女不一樣,陛下龍體欠安恐怕活不了多久了。皇太女登基,根基淺無法服眾。如果自己主動投靠之,將來就可做從龍之臣,富貴豈能是今日所比?
想到此,他對宮女抱拳。
“謝姑娘提醒,本官知道該怎麽做了。勞姑娘告訴皇太女殿下,讓殿下莫怕,待本官帶兵平亂後親自抓了叛賊到皇太女跟前認罪。”
宮女笑得很滿意,“去吧,狄大人,皇太女等著你的好消息。”
狄大人抱拳而去。
宮女站在原地,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月光灑下來,照亮她麵容俏麗而柔美,正是紅萼。
她完成了秋明月交代的事以後就匆匆回去。而叛軍入宮之前,秋明月便去了帝寢殿,有刺客刺殺皇上,司徒睿率章王府私家兵斬殺刺客。並且活抓三人,查出背後之人正是五公主端木清。
端木皇躺在龍床上,聽聞今夜之事,震怒之下連連咳嗽。
“反了…這個孽女,竟敢弑父…朕要殺了她…咳咳咳…”
秋明月坐在床沿邊,揮退了宮女。外麵廝殺滿天,這帝寢殿卻安靜異常。
“陛下莫氣,小心傷了身子。”她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溫柔細語,端了藥湯給他。
“五姐之事被奸人蠱惑,又對我有些誤會,才做出這些事。左右那些刺客死的死被捕的被捕,翻不起大狼來,陛下若為了這些事動氣,實在不值得。”
端木皇一邊喝藥,一邊欣慰的點頭。
“還是靜兒孝順貼心。”他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眉目溫柔的女兒,心中甚是寬慰。
“朕自問待五弟不薄,沒想到他竟然起兵謀反朕。還有那個孽女,竟然要派人刺殺朕。哼,這等不孝不仁的女兒,怎配為我西戎公主?更莫談一國之君。”
他氣得不輕,“靜兒,去,直接賜死。”
秋明月把最後一口藥給他喂下,笑得溫柔。
“不急,待叛亂過後,明日本殿登基大典上,親自處決叛賊。以祭奠我皇族威嚴,安撫百官。”
“嗯。”端木皇覺得有理,而後突然發覺這話不對,抬起頭裏。
“登基,靜兒——”他突然瞪大了眼睛,一隻手捂著自己的喉嚨,不可置信看著已經起身神色冷漠的秋明月。
“你——”
他忽然吐出一口血來,染在金黃色的被褥上,竟然是黑色的。
“你給朕下毒?”
司徒睿已經進來了,雙手扶住秋明月有些顫抖的肩膀。
“靜兒。”他憐惜的看著麵色慘白的女子,隻覺得心頭似被針紮一般的疼。
“是。”秋明月咬緊牙關,一字一字道:“這段時間以來都是我伺候你喝藥的。你應該也知道,我本就會醫,自然也會毒。你沒想到吧,在你以為你的女兒為盡孝道親自伺候你服藥而高興的時候。卻不知道,每日你喝下的都是致命的毒藥。”
她握緊了手心,神色冷漠,身子卻有些顫抖。
“你——”
端木皇被這個突如其來的事實打擊得心神俱裂,伸手想要抓秋明月,似乎想要得到一個解釋。
“為什麽——”
他從床上翻了下來。
秋明月下意識的頭退一步,宮女早就被遣了出去。暗處的皇室隱衛也早就被司徒睿的人殺死了,如今沒有人來救他。
“為什麽?”秋明月突然大笑起來,笑得淒厲而猙獰,笑得張狂而狠絕。
“你想知道為什麽?好,我告訴你為什麽。”
她掙脫開司徒睿的懷抱,一步步走進端木皇,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在死亡中痛苦掙紮,隻覺得心裏痛快。
“因為你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端木皇連連吐血,如今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仍舊睜著渾濁的眼睛看著這個自己最為疼愛的女兒。
“為什——”
他突然頓住嗎,看著秋明月撫在自己腹部上的手,一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麽,老眼裏盡是蒼涼和自嘲,還有一絲悔恨。
“任何傷我孩兒的人,都該死。”
秋明月字字如冰,眼神裏恨意滿滿。
“本來以為你是將死之人,又對我心懷愧疚不會暗害於我。可我卻忘記了你再怎麽無能再怎麽懦弱,也是一個帝王,曾經有後宮三千有無數子女的帝王。我日日來伺候你喝藥,你如何看不出我身懷有孕?”
端木皇眼睛有些模糊了,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麽。
“你想說我狠對嗎?那你呢?我腹中的孩子,也是你的孫子。你怎能那麽狠?居然在自己的錦被上放了少量的麝香,讓我日日近身聞著,然後不動聲色的流產。是嗎?我尊敬的陛下。你果真不愧為一代帝君,充分將一個帝王的狠絕發揮得淋漓盡致。連自己的外孫,也不放過。”
端木皇捂著胸口,“那是…是鳳家…家的血…血脈…不能…”
秋明月眼神冰冷狠戾,“可也是我的親生骨肉,你竟然狠得下心對自己的外孫下手。你在對我下麝香之前,怎麽沒想過有今天?原本看在你對我還算不錯的份兒上,以前那些恩怨我就既往不咎了。可是你居然敢對我孩兒動手,就別怪我無情。”
“你…”
端木皇劇烈喘息,眼神痛苦。
“你親手弑父,將來…會…會被天下唾罵…”
“是嗎?”
秋明月卻笑了起來,“阿睿。”
“嗯。”
司徒睿站在她身側,根本沒有看端木皇一眼,端木皇絕望的意識到,這個女兒,早就在不知不覺中不動聲色的成長,超出了他的掌控之外。
“陛下是如何駕崩的?”
司徒睿聲音恭謹而溫和,“回殿下,微臣剛才收到消息。五公主和孝親王裏應外合篡權奪位,並且買通殺手刺殺陛下和殿下您。陛下受驚過度引發舊疾,臨終之際留下傳位詔書令殿下繼位,為我西戎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