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第三卷 第四章 月下合謀,你喜歡我
等秋明月和司徒紫欣來到前廳,一眼就看到端居上座的燕居。此刻她仍舊穿著黑袍,仍舊戴著麵具。不說話未有任何動作,仍舊氣勢淩人,讓人頂禮膜拜。
章王和章王妃以及章王世子都坐在下首的位置,神態恭謹而嚴肅。屋內的丫鬟早就已經被驅散出去,連二少爺和三少爺都沒有留下。
秋明月這次沒戴麵紗,絕世容顏就這樣暴露在外,不意外的又引來一陣驚豔的倒抽氣聲。秋明月卻沒有注意其他人,而是盯著燕居,想起那日她說西戎皇後是她女兒的時候,好似用了傳音。不過也是,這樣的事情她自然不會當著所有人麵說出來。
章王和章王妃見到她,立即站了起來,雙雙行禮。
“老臣(臣婦)參見公主殿下。”
章王妃早就在送秋明月去落霞閣回來以後就問過章王她的身份了,本來她心中就有猜測,如今得到了證實,自然不能再把她當做普通人。
秋明月忽然輕飄飄的來到了章王妃麵前,在她一個禮行了一半之後拖住了她的手。
“王妃不必多禮。”
章王妃心中驚駭,章王也微微震驚。他是武將,自身也有一身高強武藝。隻是方才這女子靠近之時,他竟然沒看清她是如何出手的。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功力,假以時日隻怕天下難逢敵手。驚訝過後又是一陣欣慰驕傲,果真不愧是國師教出來的徒弟。武藝如此高強,想必其他才華也不輸皇室所有皇子皇女。
身後司徒紫欣也微微訝異,她知道眼前這個公主會武功,卻沒想到她武功竟然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比自己這個從小習武的人不知高了多少倍。
上方燕居卻微微蹙眉,“你根骨奇佳,尤其適合練我這門功法,比之常人更加一日千裏。如今三年過去了,怎的還沒大成?可是偷懶了?”
說到最後,口氣竟有幾分不悅和淩厲。
沒人說話,在西戎,國師比皇子皇女地位都要高。更何況,眼前這個公主還未正名,而且還是她的徒弟。無論於公於私,她指責秋明月都是理所當然。
身後孫嬤嬤想替秋明月說話,被燕居一個淩厲眼神打斷。
秋明月麵色波瀾不驚,“這不是還多虧國師擔心我武功暴露身份被人懷疑因此封了我的功力之功嗎?”
下一瞬,她已經坐到燕居身邊。待所有人回過神來,她手上已經捧了一杯熱茶。素手掀蓋,寥寥白霧屢屢散開,朦朧了她的眉眼。
這一刻素衣女子沉靜而坐,絕色鳳目凝定如水,姿態宛然如畫,飄逸似仙。
“更何況…”她唇角微微扯開一抹弧度,似譏似嘲。
“我可不想成為一個千年老妖。”
這話說得奇怪,燕居卻聽明白了。不就是說她都五十多歲了還跟個二十多歲的少婦一樣年輕,就跟妖怪一樣嗎。
“我風華正好,國師也不希望我永遠保持十五歲的模樣吧。”
燕居吐出一口氣,淡淡道:“罷了。反正你還年輕,不著急。”
她一開口,方才周圍凝結的那層冰冷之氣忽然散開,人人都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這兩師徒對峙,受苦的可是旁人。
師徒?
對了,眾人這才驚異的發現。剛才這少女似乎並沒有稱呼國師師父。而且——
章王忽然睜大了眼睛,有些驚駭的發現。這少女坐到了國師的身邊,而國師並沒有生氣。
國師地位崇著,即便上朝或者覲見皇上,不需下拜,反而另設高坐。沒有人敢靠近國師半分,沒有人敢與國師平起平坐。然而此刻,看著那少女坐在國師身邊,眉眼波瀾不驚,神態慵懶而自若,端的是一派氣定神閑。然而那眼神看似平靜,卻又似沉凝如深淵。
屬於上位者的威嚴和霸氣,於無形中,在那少女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即便是當今聖上,也不曾有這般君臨天下的氣勢。
這一刻章王毫不懷疑,西戎終於迎來了百年來最具君王神威的女帝。
“晚上和我進宮,明日皇上就會當著滿朝文武宣布你的身份。”
“身份?”
秋明月笑了一下,她放下茶杯,眼神淡漠而譏嘲,而後又有些迷茫飄忽。
“可我現在不想進宮。”
“公主——”
章王忍不住開口,燕居悠然眼神淩厲。
秋明月並不畏懼,“我累了,不想進宮。”
“由不得你!”
燕居一揮袖,聲音冷厲而森然。如今天下人都知道她是燕居夫人,都知道她有不老容顏。雖然她還是著國師禮服,戴麵具,聲音卻已經沒有再刻意偽裝。不過她神功大成之時不過二十多歲,聲音自然還是少婦般清越。這一陡然提高,又從內腑凝聚真氣,顯得尤為冷冽,讓人聽之從心底生出寒氣。
廳中所有人俱是一駭,卻有少年溫和又內斂的聲音響起。
“國師且莫動怒。”
這一生似浪濤卷沙,字字無波無瀾,卻又將方才那股煞氣一驅而散,似高山傾塌,轟隆聲響壓下底下海浪翻騰。而又在浪盡過後平息無波。
秋明月揚眉,抬頭看去。卻是那章王世子司徒睿。之前進門的時候她隻是淡淡掃了一眼,如今仔細打量,才發現這少年生得芝蘭玉樹,風姿獨佳。隱約有翩翩公子的儒雅,眼神溫和卻又深邃似海洋。劍眉斜飛入鬢處,勾勒的臉部線條柔和似楊柳。一張臉尤為白皙,因此那一抹淡薄如櫻的唇就顯得尤為亮色。
他身子俊秀,銀色的衣袍穿在身上似乎有些大,看得出他極為瘦弱,然而卻不給人讀書人的文弱之感。
見她看過來,他似乎怔了怔,而後立即別開眼,耳根子卻微微泛起一絲紅暈,直接延伸到脖子,更添風韻。
秋明月有些恍惚,眼前這個男子確實出眾,但是在見識過鳳傾璃和鳳傾玥兩種極致的美和風華絕代以後,其餘的男子即便再出眾也不至於讓她側目驚豔。
然而此刻,她盯著司徒睿臉頰上那一抹紅暈,想起與鳳傾璃初始的時候。他連不小心抱了自己一下都會臉紅,活像個純情的懵懂少年。
嗯,那個時候他的確很純情。
想著想著,她不由得就笑了出來。
這一聲極為清淺,然而在這一刻靜寂的大廳內卻又極為突兀。
司徒睿原本是想為秋明月解圍的,如今聽她笑聲,下意識的抬頭。見那少女明眸皓齒,眉目如畫,笑意淺淡凝在唇邊,嬌豔似薔薇。
他怔了怔,心口猛然一跳,然後立即撇開頭去,臉卻更紅了。
秋明月笑聲方起又變為黯然,自然沒有注意到司徒睿的神色。
“我在大昭呆了那麽多年,第一次來西戎,對西戎的一切都不了解。你讓我明日拿什麽去麵對朝中那些大臣的質疑?”
她聲音清淡,卻自有一股淩然傲氣。
燕居淡淡道:“早些年你祖姑姑書房裏那些書你都白看了?我西戎人文地理政治軍事,你當真什麽都不懂?”
秋明月不語。
“都到這個時候了,別給我裝,我的耐心有限。”燕居的聲音冷而沉,“如今你父皇身子越發不好,需要你繼皇太女主持大局。還有你五皇姐,她在大昭的時候刺殺你,你是正宮皇後所處,我西戎唯一嫡係皇室血親。你那些庶出的哥哥姐姐都不如你尊貴,她膽敢刺殺你,就得付出代價。”
“尊貴?”
秋明月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想著自己穿越過來從十二歲走到十五歲,從揚州走到京城秋府,再從秋府踏進榮親王府。從一個外室之女,一步步坐到榮親王世子妃。從低賤,走上高貴。
然而此刻,燕居卻告訴她她是西戎皇室唯一嫡親血脈,天命尊貴。
嗬嗬,在此之前。她所有的高貴,都是踏著別人的鮮血換來的。如今就憑這個女人一句話,她就理所當然的麻雀變鳳凰,一朝成了公主,甚至還有機會坐上西戎的女帝。
何其諷刺?
“我的尊貴,早就在十幾年前被人踐踏成泥。”
她聲音幽幽如雲,又似曆盡滄桑愴然而淒清。不過十五歲年紀,正是大好年華,卻似比那佝僂老嫗更加滄桑,讓人一眼即痛。
“國師。”
司徒睿垂眸掩下眼底神色,道:“公主路途勞累,的確不適合此刻進宮,不如就讓公主在章王府暫住些時日。等陛下龍體好轉,再宣召公主進宮吧。這段時間,也好讓公主先適應適應,日後定能如魚得水。”
秋明月抬頭看了他一眼。燕居也看著司徒睿,眯了眯眼,又看了眼身側的秋明月,似明白了什麽,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這時章王也抱拳道:“國師,公主方才回國,想必對西戎的一切都很是陌生。犬子說的也不無道理,何況國師剛剛回國,朝政軍事都等著國師整頓。趁公主如今身份還未暴露,國師才不至於瞻前顧後。”
孫嬤嬤站在秋明月身邊,也想勸誡。不過也知道此時她不便開口,隻默默站著。
燕居似乎考慮了一會兒,才點頭。
“好吧。”
孫嬤嬤鬆了口氣。
燕居站了起來,“你就暫住在章王府,如果要出門記得戴麵紗。還有我留給你的黑龍暗衛,讓他們時刻保護,不…”
“是不是連我沐浴他們也得守在我身邊?”秋明月突然開口,驚起了一片詫異。她卻似仿若未覺,嘴角又勾起淡淡譏嘲。
“西戎民風開放到連男女主仆沐浴更衣都不避諱的地步了嗎?”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章王妃怕她激怒國師,連忙想要圓場。
“公主您身份高貴,萬萬不可說…”
燕居衣袍一展,怒哼了一聲。
“堂堂公主,竟出如此輕浮之言。你這些年學的禮義廉恥都哪兒去了?”
她一怒,廳中所有人都跟著呼吸一緊。
“國師…”
司徒睿忍不住開口,秋明月卻波瀾不驚。
“國師不是一向看不得大昭那些酸儒的禮儀麽?不是最崇尚西戎的民風淳樸明朗開闊麽?我不過正在適應而已,難不成也錯了?”她聲音寂靜而冷清,淡漠又帶幾分譏嘲。
“你——”
燕居似乎怒極。
“國師息怒。”
章王總算看出這對師徒似乎有心結,再這樣下去隻怕要打起來,連忙站起來打圓場。
“公主還年幼,您莫要怪責。”
“年幼?”
燕居冷笑一聲,“在大昭,十五歲都能做母親了。”
“自然。”秋明月卻微微的笑了笑,“你若不帶我來西戎,說不定我很快就有孩子了。怎麽說,我已經嫁人一年了,不是嗎?”
章王等人並沒有驚異。早在燕居帶著秋明月離開大昭的時候她的身份就已經傳遍天下,她在大昭有夫婿一事自然也是眾所周知。而且她的丈夫還對她百般憐愛,千般嗬護。如今見她這般鬱鬱寡歡,想來對她的夫君還念念不忘,傷情所致吧。
燕居算是看明白了,秋明月就是故意要氣她的。深呼一口氣,她口氣柔和了下來。
“我是為你好才讓人保護你,雖然你剛踏入西戎就住進了章王府,沒人見過你。但是你要知道,當日我將你從大昭帶回來,你的身份早就傳遍各國。如今隻要你走出去,讓人見了你的容貌,定然會引起不必要的事端。”她眉眼沉定,眼神冰冷而淩厲。
“這一路而來你整日不問世事,便真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途中追殺?為了一個男人,你當真要自輕自賤以至於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了?”她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帶了幾分沉怒。
“你要記得,你是西戎皇室血脈。大昭皇室鳳族,乃是你的仇人。”
“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何讓我接近他?還讓我嫁給他?”
秋明月眉眼隴上一抹暗沉,聲音靜而冷。
“嗬~也對,你慣會做的就是過河拆橋。什麽公主?不過也是你手中一顆棋子而已,不是嗎?”
“秋明月!”
燕居怒吼,渾身真氣一放,桌椅板凳都震了震,卻沒有裂開。顯然她雖然怒極,卻還是略有收斂的。
章王又是駭然又是驚異,驚異秋明月對國師的挑戰和漠然,更驚異向來不假辭色喜怒不形於色的國師此刻對這少女幾次三番的動怒,卻又始終克製。
無所不能的國師何時這般吃癟過?
秋明月譏誚一聲,“國師是西戎的頂梁柱,嗯,如今也就抵得上半壁江山了。既然如此,國師還千辛萬苦跋山涉水尋我這個什麽公主回來又有何用?不如自己——”
“夠了!”
燕居終於忍不住一甩袖,她方才坐的凳子刹那成為飛灰。可見其功力深厚已經到了何種地步。
大廳瞬間一陣靜默,沉默的空氣裏有一種肅殺的因子在流轉。
秋明月卻是看著滿地的灰,眼神有些深。
須臾,燕居才平複心中的怒意。
“我知道你怪我拆散你和鳳傾璃那小子,但是我可沒拿著刀逼你脫下那身世子命服,既然你當初說了哪些話,如今又何必再跟我拿喬?”她冷冷的視線如冰雕,而後又低低道:“或許當初我不該讓你去接近那小子。”
她說完就走了出去,在門口停頓了一下,聲音微微緩和。
“留下黑龍也隻是保護你的安全——”
“監視就監視,何必說得那麽冠冕堂皇。”
秋明月聲音比她更冷。
“公主,國師一片苦心,您就少說兩句吧。”章王有些頭疼,眼前這個公主可不是善茬,國師更是不好對付。這兩師徒如此水火不容,連累的可是他們身邊的這些人啊。
燕居回頭,沉沉的看著她。
秋明月毫不避諱的迎上去。她不會讓燕居借著保護的名義派人時刻監視自己,哪怕置身危險致之中,也絕對不能讓這個女人知道自己懷了鳳傾璃的孩子。那些所有的刀鋒劍火,都沒有這個女人可怕。
對視了半晌,燕居轉過了頭。
“你究竟想要如何?”
“撤銷那些暗衛,我不需要。”
“我說了那是保護你的安全——”
“你難道質疑你唯一繼承人的能力嗎?”秋明月看著她的背影,沒有站起來,聲音仍舊寂靜而冷清。
“還是不相信自己?”她眼中泛起自嘲和悲涼,“我不過一柔弱女子,又剛剛到西戎,沒有絲毫根基勢力,就算有三頭六臂,還能撼動得了你這個在西戎人人愛戴舉朝上下人人畏懼的國師?”
激將法對燕居未必有用,但是燕居應該也知道。既然要她繼承西戎帝位,就必須曆經風雨。溫室裏被人保護的花朵,是沒資格風臨天下的。
果然燕居頓了頓,而後腳步不停的向外走。
“好,如你所願。就讓本座看看,這些年你成長多少。”
最後一個字落下,她身影已經消失。
秋明月如失了所有力氣般向後靠了靠,無人看見,她手心裏已經沁出一層冷汗。
“公主。”孫嬤嬤低聲道:“國師已經走了。”
“她走了,不是還有你麽?”
秋明月冷冷開口,聲音譏諷而厭惡。
“也難為你了,連我都騙過去了。”
孫嬤嬤身子一僵,而後立即跪下。
“老奴本為君瑤長公主的暗衛,當初奉長公主之命照顧七公主,雖有隱瞞,卻從未有背叛。公主若是不解氣,老奴願以死明誌。”
她說完立即就抬手劈向自己天靈蓋,目光決絕。
大廳裏想起一片驚呼聲。
秋明月衣袖輕輕一揮如一道罡氣擋在她麵頰和手之間,而後她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了,抬頭驚異的看著冷若冰霜的秋明月。
“要死也別在我麵前死。”
秋明月淡定不驚的彈了彈衣袖上根本就沒有的灰,吐出的話仍舊雲淡風輕。她已經站了起來,瞥都沒瞥孫嬤嬤一眼,徑自走了出去。
“公主——”
章王張口喚住她。
秋明月沒回頭,淡淡道:“如今我隻是借住在王府的客人,不是什麽公主。”
她忽然一頓,秋明月這個名字不能用,沈青萱這個名字也不能用。
“王爺可喚我青姑娘。”
沈青萱取一字,剛剛好。
夜色降臨,夜空一輪月色傾瀉而下,照亮斜靠在窗扉前的女子越發容色麗人。
“小姐,夜深了,睡吧。”
紅萼給她披了件披風,柔聲道。
秋明月怔怔的看著那輪月色,道:“紅萼,你說,大昭的月亮,也這般圓嗎?”
紅萼默了默,輕聲道:“小姐可是在想世子?”
秋明月低頭,攏了攏寬大的披風,眼神有些怔然。
“我那天說了那些話,他定然傷心至極…”
“小姐——”
紅萼的聲音帶了幾分心疼。
秋明月又自嘲的笑笑,“他對我那樣好,我卻那般質疑他。你說,我是不是很自私?我不是一個好女人,也不是一個好妻子,更不是一個…”
好母親。
最後三個字她沒有說出來,紅萼卻聽懂了。
“小姐,會好的。”
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人,隻有說這麽句任誰聽著都覺得蒼白的話。
“是啊,會好的。都會好的…”
秋明月卻嘴角一勾,眼神裏熠熠閃閃,灼亮逼人。
“我睡不著,陪我出去走走吧。”
她攏了攏披風,淡淡笑了笑。
“是。”
紅萼伸手去攙扶她,秋明月卻不動聲色的躲過,眼神裏似有深意。
“如今我可不是那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閨中小姐,你忘了我本就身懷武藝?沒那麽嬌弱的。”
紅萼一怔,立時明白這暗中有人窺視。如果但分有半點察覺到小姐的異樣,定然會引起國師的疑心。
“是,奴婢忘記了。”
她笑笑,似乎有些懊惱,眼中卻有幾分憐惜。初入異國,無權無勢。說是公主,身份未明之前卻仍舊寄人籬下。沒了國師的暗衛,這王府還有這麽多眼線,處處都要小心翼翼。這比之當初在大昭的榮親王府,可要危險得多。
秋明月很滿意紅萼的機靈聰慧,這丫頭跟了她許多年,性子越發沉穩了。
主仆倆走了出去,步下階梯的時候,綠鳶剛好迎麵走來。
“小姐,你這是要去哪兒?”
秋明月看著她,眼神極其冷淡。
“怎麽,如今投靠了新主,連我的行動都要限製了嗎?”
綠鳶臉色一白,立即跪在地上。
“小姐恕罪,奴婢沒有——”
“夠了!”
秋明月厭惡的打斷她的話,帶著紅萼離開。身後綠鳶抬起頭,微微歎了口氣。她站起來,剛剛轉身,卻迎麵走來一個人。她抬頭,吃驚的叫了一聲。
“世子—”
司徒睿抬手打斷她,看了眼已經消失在夜色中的纖細身影,道:“你家小姐可是心情不好嗎?晚膳都沒怎麽吃。”
綠鳶低頭黯然道:“小姐離開大昭後一直都這樣。”
司徒睿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裏笑意盈盈。
“你跟著你們小姐多久了?”
綠鳶心中奇怪,還是回答道:“十餘年了。”
“哦,這麽久啊。”
司徒睿似乎在沉思,而後又微微一笑,眼中波光閃爍如滲了月色的光輝。
“你下去吧。”
他轉身,沿著秋明月方才的方向而去。
綠鳶皺眉,喃喃自語著,“世子似乎對小姐的事情很感興趣。”
“是嗎?”
身邊忽然響起一個淡淡的聲音,似冷又似笑,又似乎極為滿意或者深沉。
綠鳶一驚,立即跪在地上。
“參見國師。”
燕居雙手負立,並沒有看她,目光盯著方才司徒睿離去的方向。突然道:“你說,讓司徒睿做皇夫可好?”
看似商量的話,語氣卻是理所當然的。
綠鳶臉色一變,頭埋得更低,聲音也低若蚊蚋,含著幾分小心翼翼。
“可是小姐心中隻有大昭太子,隻怕…”
她聲音忽然頓住,臉色煞白。隻因感受到燕居撇過來的視線,淡淡的,卻又似極地裏的冰雪,駭人滲骨。
“鳳傾璃。”燕居似乎呢喃著這三個字,聲音慵懶中又帶幾分冰寒。
“姓鳳的都是些薄情寡義之輩,鳳傾璃那小子如今是大昭太子將來的一國之君,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哪裏還有你家小姐這個敵國公主的位置?”
她眯了眯眼,似考究似探索又似自言自語。
“本座看這個司徒睿還不錯,長得玉樹臨風器宇軒昂,且少年英才,王府世子,還沒有娶妻。嗯,聽說潔身自好,至今身邊都沒女人。將來必定成就非凡。等明月登基成為女皇,何必去做男人的附屬品?將來這天下的男兒任她挑選。到時候我就給她選夫,六宮嬪妃都等著她寵幸,不是很好麽?”
綠鳶聽得冷汗涔涔,低著頭不敢說話。
燕居卻似乎沒聽到迎合聲,有些不悅。
“你覺得不好?”
“不!不是。”
綠鳶身子顫抖,哆嗦著說道:“國師…說得極是。司徒世子品貌貴重,又是王府世子。若能真心待小姐,假以時日,小姐定然能忘記大昭太子,和司徒世子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嗯。”
燕居似乎很滿意她的答案,渾身冷氣也盡數收了回去。隨意一瞥,仿佛才發現她還跪在地上一般,道:“起來吧,跪壞了膝蓋,可怎麽伺候你家主子?”
“謝國師。”
綠鳶仍舊不敢送一口氣,慢慢的站了起來。
燕居向前走了兩步,又忽然想到什麽,停了下來。
“對了,聽說明月幾天晚上未曾多進食?這可不好。你去準備些酒菜點心送過去,司徒世子一番好意,可別讓明月那丫頭給辜負了。”
“是。”
綠鳶知道,燕居是要自己借送酒菜點心的名義去監視秋明月。
她抬頭,眼前卻早已沒有了燕居的身影。她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轉身往廚房而去。
秋明月坐在院子裏的石桌上,春來夜風有些冷,紅萼體貼的在凳子上放了煙灰紫色團花軟墊,讓她坐著暖和些。
“小姐,這裏風大,咱們還是回去吧。”
她擔心小姐懷著孩子受不住,於是溫言勸誡。
秋明月卻隻是看著不遠處碧波池裏亭亭蓮葉,寬大得似扇麵,夏日的時候,荷花朵朵綻放,是如何清麗出塵的景致啊。
“小姐…”
“紅萼,你說如今他在做什麽呢?”秋明月突然輕飄飄的開口了,眼神迷茫而黯淡。
“會不會恨我?”
“不會的小姐。”紅萼搖頭,“世子對你那麽好,他不會怪你的。”
“是啊,他對我那麽好…”她忽然一頓,眼神淩厲的看向黑暗處。
“誰?出來。”
紅萼嚇了一跳,忙擋在秋明月身前做保護狀。黑暗裏一個帶笑的聲音傳來,驚破了這一霎那的沉寂。
“公主好耳力,在下佩服。”
從一顆桂樹裏走出一個男子,芝蘭玉樹,偏偏儒雅,笑起來眼神流光生姿,讓人想起春暖花開。正是司徒睿。
紅萼鬆了口氣,而後想起孤男寡女獨處不合適,仍舊戒備的看著司徒睿。
“奴婢參見司徒世子。”
秋明月卻神色鎮定,西戎民風開放不若大昭拘束。於男女相處,自然也沒那麽多的規矩。
“司徒世子也不差。”
淡淡一眼就別開了視線,“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藏那麽久不被我發現,如此深厚功力,天下少有。”
司徒睿淺笑著走了過來,紅萼立即擋在身前,眼神有些敵意。
“夜深露重,小姐要休息了,請司徒世子自重。”
司徒睿挑眉,正欲說話,秋明月卻開口了。
“紅萼退下。”
“小姐?”
“退下。”
秋明月聲音淡漠,卻有種不可忽視的威嚴。
紅萼讓開身子,“是。”
司徒睿笑得春風和暖,“不知在下可有幸與公主同坐?”
“我若說不,你是否會立即離開?”
秋明月終於轉過頭來,眼神清冷如這夜月色。清淩淩不含半分感情,渾身都寫滿拒人於千裏之外這幾個字。
司徒睿歎息一聲,搖搖頭,口氣似乎極為落寞卻堅定。
“不會。”
他一撩衣袍,坐了下來。
秋明月不置可否,“不要叫我公主,惹來麻煩,我可會拿你當擋箭牌的。”
司徒睿一怔,而後失笑,眼神裏有一種異樣的光彩閃爍如星子。
“公…青姑娘說話好風趣。”
秋明月又攏了攏披風,淡淡道:“世子和女子搭訕的本事也不耐。”
司徒睿又是一怔,而後尷尬的咳嗽一聲。
“青姑娘說笑了。”說到後麵,他聲音竟有些僵硬和不好意思,似乎有什麽秘密被堪破了一般。
秋明月奇怪的回頭,終於認真的看了他一眼。見他垂著眸子似乎在思考,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清晰的看見他睫毛長而翹,一霎那垂下如蝶翼翻飛,掩下眸中萬千思緒。
“司徒世子也睡不著才出來溜達?”
她主動打破這一刻的尷尬,也或許是覺得兩個月來總算有個人不對她畢恭畢敬死氣沉沉,想要打發這無聊的時間罷。
司徒睿抬頭,看見她側臉柔和如玉,月色撒下來,看見她下巴尖尖沿著線條至優美的脖子,被一截披風遮住…
他忽然別開了眼,耳根子再次浮現一抹胭脂紅暈。
“如此醉人月色,如果辜負了,豈不是一大遺憾?”
秋明月又回過頭來,眼波流轉間媚態橫生。她微一挑眉的動作都那般自然而然的風情萬種,讓人不自覺的受她吸引。
“聽說司徒家族世代武將,西戎的男子也大多不喜文儒書生,因而多粗狂不懂雅趣。不想,司徒世子竟也是個風雅之人。”
司徒睿笑意微微,偏偏儒雅。
“青姑娘謬讚,在下愧不敢當。”
“我不喜歡口裏不一的人。”秋明月淡淡道:“也不喜歡表麵謙遜實則不可一世之人。”
司徒睿一頓,而後真誠道:“在下曾到過大昭,所遇女子皆溫婉而拘謹,多驕矜做作或者自命清高之輩。不成想青姑娘如此真性情,司徒方才唐突,望姑娘莫怪。”
他抱拳,非常文質彬彬的道歉。
秋明月玩味兒的打量他,“五公主…哦,就是我那個同父異母的五姐。她曾經說過,西戎男女都爽朗而開明,會主動接近女子,直接而坦蕩。不成想,司徒世子倒是個含蓄之人。”
“讓青姑娘見笑了。”
他含笑依舊,一派儒雅溫文。
這時候,綠鳶端著托盤走過來。
“奴婢見過司徒世子。”
秋明月瞥了她一眼,眼底幾分譏嘲。
綠鳶不敢看她的眼睛,默默的將酒菜點心放在石桌上。低頭道:“小姐,你晚膳沒怎麽吃東西,奴婢備了些酒菜給小姐。”
話落,她福身退下。
紅萼看著她的背影,眼神冷怒交織。
“這個白眼狼,虧得小姐你以前對她那麽好,她竟然…”
“好了。”秋明月手執白玉酒壺,淡淡打斷她的話。
“個人有個人的追求,你我都管不著。”
“可是…”
紅萼還是不解氣。
“紅萼!”
秋明月眼神冷了下來,她立即住嘴。
“今夜花好月圓,司徒世子可願陪我喝兩杯?”
她看了眼兩個空杯子,明顯另外一個是給司徒睿準備的。
“榮幸之至。”
司徒睿點頭,見秋明月端著酒杯就欲飲酒,忙伸出手阻止。
“不可——”
指尖觸及溫熱滑膩的肌膚,如一道電流,瞬間穿遍他的全身。司徒睿渾身一僵,表情也刹那僵硬住。似意外似震驚似不可置信,手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離開又似乎貪戀那從未體驗過的溫潤觸覺而流連忘返不忍離去。
秋明月也是一怔,而後淡淡的收回手。
“怎麽了?”
仿佛一個驚雷,瞬間將司徒睿驚醒。他連忙收回手,不敢看她的目光,耳根子浮現一團紅暈,直接暈到眼波。他眼神閃爍間卻是醉人神光,流連蕩漾。
一霎那的心跳加速,一霎那的腦子空白如無物令他幾乎手足無措。不過好在他性子沉穩又內斂,很快就平複了內心羞赧尷尬,回頭衝秋明月一笑。
“沒事。”
雖然舉止神智已經恢複正常,然而神態卻還留有方才觸手溫熱後留下的餘溫,眼神仍舊掩著一抹春色和不易察覺的柔情。
他本就長得一張極為出眾的容顏,如今這一笑就如同冰雪破除寒梅,刹那間豔光奪目,刹那間攝人心魂。縱然是秋明月這般自問見慣了美男之人,也不由得微微有幾分驚豔,而後垂眸又給他斟了滿滿一杯酒。
“放心,我不偏心的。我的丫鬟隻伺候我,怕你不習慣,就由我親自給你斟酒吧。嗯,算是叨擾陪我飲酒的回報吧。”
司徒睿有些失笑,然而笑意方起見她重新端起酒杯欲飲下,忙道:“酒精對胎兒不利,姑娘莫——”
秋明月乍然抬頭,眼神森冷如月,又似猝了毒的劍鋒,殺氣隱隱。
司徒睿被那眼神一驚,餘下的話就這樣堵在了喉嚨口。
秋明月又看向紅萼,紅萼也是一驚,見秋明月看過來,連忙搖頭,臉色煞白道:“小姐,奴婢沒說,不是奴婢…”
“青姑娘莫急。”司徒睿開口為紅萼解圍,“姑娘的丫鬟的確沒有背叛姑娘,姑娘大可放心。”
秋明月又回頭盯著他,方才一霎那握緊酒杯的手一鬆。而後酒杯脫落,還未觸碰到桌麵,便已經在空中化為粉末,隨風而散。而那酒水,也早已蒸發成空氣。
司徒睿毫不懷疑,如果剛才這酒杯扔過來,自己還來不及抵抗的情況下,必定喪命。心中想著這女子看似柔弱,實則剛硬決斷,且有一般女子都嫌少具備的殺氣威嚴。被那樣的眼神一看,仿佛從血骨冷到了靈魂,驚駭莫名。
“你如何知道這件事的?”
秋明月冷冷的看著他,方才她是真對司徒睿起了殺心。章王明顯效忠燕居,司徒睿知道自己有孕,可不是什麽好事。然而不過刹那間,她又改變了主意。或許,這是個很好的開始。
見她雖然目光冷漠但已經收了渾身殺氣,司徒睿這才鬆了口氣,壓低聲音道:“實不相瞞,在下略懂一些歧黃之術。”
秋明月不說話,仍舊冷冷的看著他。
“那日國師離開後,姑娘臨走的時候下意識的捂著自己的腹部。”他垂眼看了眼秋明月被寬大披風遮住的身形,低低道:“那是孕婦下意識的動作,再加上這兩天在下刻意留意了一下。發現姑娘不飲茶水,也不吃生冷的食物。所以——”
“你很聰明。”
秋明月口中說著這話,眼神冷意卻未融化分毫。
“不過有沒有人告訴過你,聰明人向來不長命?”
司徒睿笑得溫和,“可如果聰明人能審時度勢,自可長命百歲。”
他手執酒杯,很淡定的飲酒。
秋明月看了他半晌,指尖的銀針收了回去。淡淡道:“你想說什麽?如果想用這件事威脅我,那麽——”
“不。”
司徒睿放下酒杯,搖搖頭。
“在下不會做那小人之事,姑娘大可放心。”
秋明月輕嘲,“那你想得到什麽?”
司徒睿抬頭,目光裏刹那間燈火琉璃似乎閃過什麽,而後又在虛無裏化成綿綿笑意,讓人懷疑自己產生了錯覺。
“姑娘似乎和國師之間有隔閡?”
秋明月挑眉,“你對國師不滿?”
司徒睿搖搖頭,“國師大智慧,與我西戎建有無數功勳。西戎滿朝文武乃至百姓都對其愛戴有加,在下也心中敬佩。”他頓了頓,“隻是——”他似乎有難言之隱,看了眼紅萼。
秋明月抬頭看他,自然知道他顧及什麽。
“紅萼是我的貼身丫鬟,信得過。”
司徒睿點點頭,道:“隻是國師的威信太過高了些。高得,讓西戎朝臣和百官都忘記西戎該姓什麽了。”他垂頭淺笑,眼神卻冷靜而冷凝。
秋明月揚眉,忽然一笑。
“我以為這全西戎的人都瞎了眼睛呢,卻不想還有一個眼明心鏡的。難得,難得啊。”
司徒睿也微微一笑,“姑娘大智若愚,若能登臨九州,必定有大作為。隻是如今朝臣多為國師心腹,就連父王也——”他眼神暗了暗,“想我司徒祖先隨太祖帝於馬背上得天下,世代隻衷皇室,如今卻——”
“你想反國師,但是一人之力無法與滿朝文武對抗,所以想找幫手。”秋明月目光清明,聲音清淡。
“可是你憑什麽認為我有這個實力?”她微微自嘲道:“你也看到了,如今我身邊到處都是她的眼線,就連懷著孩子都小心翼翼不敢透露半點風聲。既然你今夜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那麽你應該也調查過我吧。我以前在大昭是個什麽身份,你也清楚。莫名其妙的成為西戎什麽七公主,還被告之是以後的女皇。多風光啊,可是也不過就是聽著煊赫,實際上我什麽也沒有。權利,地位,軍隊,全都在她手上握著。就連我想要保住腹中孩子,都要委曲求全仰人鼻息。我能夠幫到你什麽?”
“你能。”
司徒睿突然很認真的看著她,目光堅定如石。
“就憑你是皇後的女兒,就憑你是我西戎唯一嫡出的公主,就憑你腹有才華,就憑你敢於挑戰國師威嚴。這些,都是常人所不具備的。你看似什麽都沒有,但隻要你好好利用這些優勢,你就能什麽都擁有。包括日後這西戎大權,也都可以盡在你手。”
他目光灼灼,聲音剛硬似鐵。
“在下也相信,姑娘不是個受製於人而無動於衷甘願做個傀儡女帝的人。隻要你有決心,在下願意助公主,風臨天下。”
最後四個字,他說得異常認真而堅決,讓人無法懷疑他別有居心。
秋明月眯了眯眼,眼底有探索和思考。司徒睿並不畏懼,坦坦蕩蕩的任她打量。
半晌,秋明月收回目光。
“我懷孕的事還有誰知道?”
“在下並未告訴任何人。”司徒睿知道她已經被自己說動了,微笑著回答。
“不過這事兒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待姑娘肚子大起來,就瞞不住了。在此之前,姑娘要早做打算才是。”他好心建議。
“司徒睿。”
秋明月突然喚他,眼睛如琉璃般閃閃爍爍,又似夜色般沉冷而底定。
“你知道我腹中孩子是什麽身份,為何要幫我?”
為什麽幫她?
司徒睿有些恍惚的看著她。
是啊,為什麽幫她呢?她腹中孩子是鳳傾璃的,是大昭未來國君的,她的孩子姓鳳。日後她登臨九州風臨天下,生下的孩子就是西戎的太子或者公主,將來更是要繼承西戎皇位的。而這個孩子姓鳳,是敵國太子之子,是不能留下的。
可是,他為什麽沒有在第一時間告訴國師這個消息?為什麽…幫著她守住這個秘密?為什麽…
秋明月忽然湊過來,風聲隱隱,女子身上的幽幽香氣刹那間撲入鼻端,令他心神一震,下意識的想要退後,卻被她更快的抓住了手臂。
方才那溫軟的觸覺再次靠近,他渾身一僵,連帶著似乎血液也在刹那間凍結成冰。
所有意識似乎在這一刹那禁止,五官感觸卻越發的清晰。在那樣寂靜空白之中,他感受到她指尖的溫熱肌膚的滑膩,似那上好錦緞極品羊脂玉,觸手生溫。感受到她的呼吸盡在耳側,如巍巍雲霞升起的白霧。感受到她身上淡淡幽冷的想起越發濃烈,比那香醇美酒還要醉人心智。
他似乎也被那香氣熏得有些醉人,而後醉意朦朧間聽得她慢悠悠又十分肯定的語氣的說了一句話。
“你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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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就有男主戲份了,呼呼,等著咱們女主步步籌謀慢慢掌握大權吧。永遠相信,咱們女主是強大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