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龍王陛下的該死考驗

滾滾如雷的急促馬蹄聲由遠及近,踏碎拂曉前的最後一抹靜寂,灰色的晨曦正透過東方低矮的雲層流瀉而下,給王都菲爾梅耶的雄偉身影鍍上了一層陰霾的顏色。李維?史頓抬起頭來向上看去,王冠和交叉雙劍的旗幟正在每一座高塔塔尖上麵迎風飛揚,許多身披銀色鎧甲的王都守衛猶如剪影一般屹立在城牆垛口後方,讓他心中頗感安慰。

“旗幟還在,總算還來得及。”他喃喃的對自己說,隨後想起了王弟勞爾大公罪證確鑿的叛國嫌疑,心裏又是一陣抽緊。王都的豪門貴族之中究竟有多少參與了這次陰謀?九柱家族剩餘幾位家主的立場如何?這些問題縈繞在年輕的獅鷲領主心中,讓他久久無法擺脫。

李維忍不住又一次回想起那個被鮮血浸透的殷紅色噩夢:鋪天蓋地而來的血海,漠不關心的王國重臣,龍王在被血海吞沒前的雙眼似乎正在注視著他,沉重而又堅毅,無情而又悲哀。李維從來沒有看過比那雙更為震撼人心的眼睛,流露出來的絕望讓他的胸口猶如被魔爪攫奪,呼吸為之艱難。

他們在熹微晨光之中小心翼翼的接近菲爾梅耶西門,由於時間尚早,城門依舊緊緊關閉著,隻從城牆上方探出幾顆戴著半罩式頭盔的頭顱。當羅德裏格斯爵士策馬向前,大聲表明身份的時候,李維雖然想要竭力保持鎮定,在北境黑魘的脊背上把身體挺得筆直,但是胸膛之中的心髒卻依然如同擂鼓一般猛跳個不停。

讓他稍感安慰的是,城門守衛開始的不耐煩態度在看到飄揚在這支小小隊伍前方的獅鷲旗幟之後,立刻變為恭敬的應答,然後鐵閘門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後,被絞盤高高的向上拉起。羅德裏格斯爵士一馬當先,李維在獅鷲騎士們的簇擁下踏上吊橋,他們穿過外城牆下方的深邃門洞,越過殺人洞和鐵柵欄組成的兩條防線,最後順利進入王都菲爾梅耶的高牆壁壘之中。

李維客氣的拒絕了城門守衛隊長派人帶路的建議,不過拋給他的那小袋金幣讓守衛隊長臉上恭敬的笑容更多了幾分真誠。隨後獅鷲騎士們沿著菲爾梅耶的寬闊街道小心行進,他們在李維身邊排列成密集的楔形隊伍,方形的橡木盾牌挽在朝向外側的手臂上,隨時警惕著可能發生的突**況。

然而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天色尚早,菲爾梅耶的街道上冷冷清清,偶爾經過的行人在看到這一隊全副武裝的騎士之後,立刻躲避到路旁;幾名巡邏的王都守衛軍認出了史頓家族的獅鷲旗幟,當即停住腳步,叩響胸甲施禮,然後目送著他們快速從麵前走過。

隨著道路向前延伸,路上積累的焦慮在李維心中漸漸淡去,而放鬆的微笑則爬上了他的嘴角。或許那些人沒有想到獅鷲領主可以在鐵岩城輕鬆擊潰襲擊者,所以沒有做好叛亂的準備;也或許他們沒有能夠找到龍王,所以陰謀根本無法施行。無論如何,隻要沒有出現劇烈動蕩,那麽王弟勞爾大公和與他同謀的豪門貴族就還沒有能夠掌握王都的局勢。

由於心情放鬆,李維終於有心情注意到菲爾梅耶街邊的景象,比起離開的時候,現在這座城市的街道更顯得淒清冷落,父神創世節的福音並不能給戰火未息、百物騰貴的亞瑟王國注入新的活力,菲爾梅耶被饑餓和寒冷形成的絞索漸漸勒緊,曾經的光耀之都已經蒙上了一層灰暗的陰霾。

就如同今天這個該死的天氣一樣。李維臉色沉重的想著,同時遊目四顧。西門之內不遠就是市集廣場,那裏用木頭搭建的攤位已經全部荒廢,而原本常年開業的店鋪也關閉大半。剩下的雖然營業,但是生意卻明顯不好,稀稀落落的客人甚至比店員的數量還要少。而且每家店鋪前麵都站著一兩名攜帶短棍的守衛,打量路人的目光充滿警惕,活像是把他們全部當成搶劫犯或者即將成為搶劫犯的可疑分子。

獅鷲騎士組成的楔形隊列從市集廣場當中穿過,王都的居民們紛紛讓開,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躲在牆角,表情驚恐不安;而一些男人則用飽含嫉妒和貪婪的目光盯著獅鷲騎士們厚實暖和的羊毛披風和**的駿馬,下意識的用手摸著隨身攜帶的武器:匕首、短刀,斧頭和棍棒,什麽都有,其中甚至包括不少店鋪的守衛。不過他們的貪婪隻能燃燒在眼睛之中,因為理智在告訴他們,那是整整二十名全副武裝的騎士,向這些人伸出雙手肯定沒法攫奪財富,反而會被巨劍利落的砍斷手腕。

看到這一幕,讓李維感到心情十分低落,民生物資的短缺並非容易解決的問題,隻有解決魔災降臨和叛徒作亂的雙重威脅,才有可能出現好轉。不過可以預見的是,無論是南方四郡還是西風郡,現在都沒辦法在短時期內從惡魔大軍手中收複,光耀之都菲爾梅耶的這個冬季,已經注定異常的漫長和寒冷。

美人魚酒店的大門依舊緊閉,與之前不同的是,為了安全起見,這裏現在是真正空無一人了。不過上麵留著事先約定的暗號,“平安無事。”李維輕輕的念出了這四個字,仿佛同時也在述說著自己的願望。

“李維少爺,看來我們可能是有些謹慎過度了。”羅德裏格斯爵士在一邊說,“一切都和我們離開的時候沒有兩樣,想必那些人沒有料到他們在西風郡的布置完全落空,加上找不到龍王陛下,所以什麽陰謀都沒有來得及使用。”

“謹慎再多也不會嫌過分。”李維認真的回答說,“羅德裏格斯爵士,這是您曾經教育過我的話,您忘了嗎?”

“當初的我把你教育的真不錯,讓你的舌頭和劍一樣靈活。”羅德裏格斯爵士苦笑著聳聳肩膀,“那麽現在我們應該怎麽辦?到王宮覲見大廳去求見攝政王後莉拉雅陛下,還是到西城區的某家記院找到亞瑟十二世國王陛下?或者聯係留在城外的老迪什他們?”

三種選擇各有利弊,李維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沉思起來,右手下意識的摩挲著北境黑魘已經長出尖角的額頭。“我們必須先找到休斯男爵,了解一下在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裏,菲爾梅耶局勢到底出現了什麽變化。”年輕的獅鷲領主分析說,眉頭皺緊,“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這幾天休斯男爵應該至少用大烏鴉傳遞一次消息過來的,如果不是美人魚酒店的門上還留著平安的標記,我甚至要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李維少爺,我想你不用費心思去找他了,休斯男爵已經來了。”羅德裏格斯爵士的目光隨後盯住了一個全身都裹在破舊亞麻布袍裏的人,那個人正在從小巷的拐角處急匆匆走出,身材窈窕,步履婀娜,一縷金發正從兜帽的帽簷處露出,宛如黃金溪流一般沿著肩膀奔湧而下,打扮和一個西城區的風塵女子沒什麽兩樣。

“休斯男爵?”李維有些不信的試探著叫了一聲,那個看上去像是風塵女子的人影呆了一下,隨後將兜帽向後推去,露出休斯男爵那張雌雄莫辯的漂亮麵孔。

“子爵大人,您可回來了。”休斯男爵驚喜的叫著,然後接下來的一句話就把欣慰的笑容從李維臉上剝落,“龍王亞瑟十二世在您出發後不久就清醒過來,然後進入王宮表露身份,現在已經重歸黃金王座。我原本想要給您送信,但是卻被軟禁在灰燼堡壘裏麵,所有的大烏鴉也都被宮廷總管巴米利楊給關了起來,直到今天早上才得到釋放。”

灰燼堡壘的七座高塔依然高聳入雲,組成了一個完美的環形,守衛著下方的亞瑟王宮,然而七塔之一現在已經欠缺了主人,而其餘鐵衛騎士的行為也未必如同他們所發的誓言那樣堅定。

李維遠遠看到灰燼堡壘下方的鐵閘門早已開啟,許多王都豪門貴族群聚在廣場上麵,由於國王陛下的突然出現,大部分人的臉上笑容麵具的下麵都顯得惴惴不安,身邊的武裝侍從數目也稍顯得多了一些。

獅鷲大旗並不是九柱家族之中最後一個到來的,因為魔山家族的黑色三角旗和安斯艾爾家族的鋼鐵之環旗都沒有出現,不過裏維斯家族的剝皮人頭旗幟的出現讓李維頗感愕然,可怖者埃德溫?裏維斯侯爵曾經和魔山伯爵格雷果同樣有著叛徒的嫌疑,想不到居然可以公然現身,難道已經洗清了叛國嫌疑嗎?

帶著些許疑惑,李維穿過灰燼堡壘的鐵閘門,在王宮前麵的廣場上跳下戰馬,把韁繩交給迎上來的王宮侍從,然後急匆匆的擠過人群。

宮廷總管巴米利楊穿著華麗而寬鬆的絲綢長袍,站在覲見大廳門口的台階上迎接他,光滑的胖臉上剛撲了香粉,白得仿佛剛剛剝好殼的煮蛋。“國王陛下有令,北境守護者,王國重臣,獅鷲領主李維?史頓子爵立刻覲見!”他朗聲唱頌,同時給了李維一個似乎是想要敘說什麽的眼神。

宮廷總管隨後就轉過身去,示意一名王宮侍從為李維帶路,不過那個眼神一直陪伴著獅鷲領主走過覲見大廳的紅毯,又通過兩道防守嚴密的宮門之後,才逐漸在他眼前消失。

由於身體狀況依舊不佳,龍王亞瑟十二世並沒有在覲見大廳正中間那把高高在上的黃金王座上接見重臣,而是選擇在溫暖舒適的寢宮之中。身穿綠寶石獅子鎧甲的歐西裏斯侯爵把守著通往國王寢宮的最後一道門扉,那是一扇描金的檀香木門,脆弱而華麗,讓李維的心中升起微微的反感。

“這扇門簡直就和那些沒用的王都貴族子弟一樣。”獅鷲領主想著,然後向著歐西裏斯侯爵叩胸施禮。“天騎士閣下,李維?史頓奉命前來覲見,請您通稟一下。”

“李維?史頓子爵大人,國王陛下吩咐過,你無需通稟,可以直接覲見。”歐西裏斯侯爵回答的聲音裏麵帶著微微的歉意,畢竟這一路上如果沒有李維率領獅鷲騎士隨行護送,國王陛下恐怕根本沒法安穩的回到王都菲爾梅耶。然而在平息王都內亂的計劃之中,亞瑟十二世卻將李維刻意排斥出去,甚至連休斯男爵都因此遭到軟禁,直到大局已定才重獲自由。

“我知道了。”李維狠狠呼吸了幾次,將胸中的忐忑全部壓下,這才推開那扇木門走了進去,而羅德裏格斯爵士則沒有獲準進入國王寢室,留在門口與歐西裏斯侯爵並肩而立。

龍王亞瑟十二世陛下在一張寬大的軟榻上接見李維,他的麵孔比昏迷的時候顯得更加消瘦憔悴,胡須和頭發都夾雜了許多灰白色的痕跡。然而他的精神卻還算不錯,至少比聖白石堡那時候要強得多。房間裏原本還有兩個宮廷侍從服侍他,見到獅鷲領主走了進來,亞瑟十二世揮了揮手,命令他們全都退了出去。

“幹得好,一場漂亮的決鬥,為王國處置了一個心生動搖的叛徒。”亞瑟十二世用嘉許的目光看著李維向他叩胸行禮,像是枯木一樣的麵容上麵帶著幾分愉快。“獅鷲領主,我的王國重臣,你從西風郡回來,帶來了什麽消息啊?”

“我想您欠我一個解釋,國王陛下。”李維沒有回答國王的問題,而是一字一頓的說,口氣顯得相當生硬。

“這是一次考驗,一次關於忠誠的考驗。”亞瑟十二世枯槁的嘴唇動了動,聲音沙啞的吐出令李維毛骨悚然的真相,“考驗的對象包括所有王國重臣和豪門貴族,讓我很失望的是,隻有三分之一的人經受住了考驗,其中還有人曾經動搖過。”

“陛下,這實在是……”

李維幾乎無法控製聲音之中的戰栗,他感到國王陛下的話像是一股冰水一樣注入了自己的血管,讓他的身體被一陣徹骨的寒冷所包圍,然而胸膛之中卻像是燃燒著一團火焰,肺腑劇烈疼痛,宛如被烈火灼燒一樣。“也就是說……您用一個虛假的消息欺騙了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然後用來考驗我們的忠誠?難道在南方四郡的大潰退的真正理由,就是這個嗎?”

“不,不能這麽說。那個災難的夜晚和我的傷勢都不是虛假的。”亞瑟十二世回答,“巴米利楊總管雖然帶來了一些不尋常的情報,但是當時誰都沒有能夠把那些情報和一場卑鄙的叛亂聯係起來。不過我雖然失去了鬥氣力量,傷勢卻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沉重。敗退到聖白石堡之後,我終於察覺到了潛藏在王國內部的那些陰謀,然而為時已晚,連鐵衛騎士之中都有背叛者,我不知道除了歐西裏斯侯爵之外,在亞瑟王國之中我還能夠相信哪個人,所以才有了這次關於忠誠的考驗。”

聽著國王陛下的侃侃而談,李維突然感覺麵前的人十分陌生。亞瑟十二世身上發生的變化當然巨大,健碩高大的身軀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麵容更是憔悴蒼老,原本他像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而現在看上去卻足足有六十歲以上。但是讓李維感到陌生的其實是他身上的氣質,如果說在聖白石堡看到的亞瑟十二世還是那位胸襟開闊的龍王陛下的話,那麽現在半躺在寢宮床上的亞瑟十二世已經不折不扣是個虛弱而懦弱的老人了。

李維再也沒法把這個老人的形象和和數月前那位手持誓約與勝利之劍的中年傭兵的豪邁形象重疊起來,他終於理解到亞瑟十二世陛下的思想已經偏離了當初的軌跡,在他失去了那份足以支撐自信的實力之後,他的思想已經轉而遊離在權術和欲望的荒野之上,與勞爾大公別無二致了。

“你的忠誠經受住了考驗,李維?史頓,護送我返回菲爾梅耶,然後又在朝會上除掉了萊昂納多伯爵那個廢物。”亞瑟十二世的臉上帶著發自內心的微笑,“現在我清清楚楚的了解到了,你值得信任,我希望你可以在王國重臣的位置上繼續保持這份寶貴的忠誠。”

“多謝陛下厚愛,那麽,您準備如何處置那些背叛了亞瑟王國的叛徒?”李維態度直率而毫無掩飾的問,“我看到許多豪門貴族聚集在覲見大廳前麵,惴惴不安,其中恐怕有許多人參加了勞爾大公組織的叛亂,您應該對他們一一予以甄別,然後酌情處置。”

“我已經勒令勞爾?亞當斯閉門思過,並且剝奪他的一切職務和軍政權利,隻保留一個王國公爵的頭銜,他私自招募的那些死士均被處死。”亞瑟十二世慢慢的解釋說,“而參與這件事情的豪門貴族嘛,除了有幾個罪大惡極的沒法輕饒,我準備將他們剝奪領地和貴族頭銜之後流放,剩下的全都處以一筆可觀的罰金就可以了。”

“陛下,這麽說您對那些叛國之徒還真是不計前嫌、寬容大度啊。”李維開口說,他努力想要掩飾自己聲音之中的輕蔑,不過顯然並不成功。“那麽因為這個無恥陰謀而失去生命的人們怎麽辦,王國該如何慰藉他們的靈魂?您看不到他們呆滯雙眼的絕望,聽不到他們臨死哀嚎的控訴,就把這一切當成不存在了嗎?”

“住口!你給我住口!”亞瑟十二世忍耐不住的低聲咆哮起來,隨即一陣劇烈嗆咳將他剩下的話全部噎在了喉嚨裏麵。李維遲疑了一下,然後召喚出一團治愈術的白光,光芒很快滲入國王缺乏活力的身體之中,讓他的劇烈咳嗽漸漸緩解。

“李維?史頓,你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咳嗽停止之後,亞瑟十二世的口氣也變得緩和起來,“樞機主教和星辰導師都對我表示過,希望能夠留下勞爾?亞當斯一命,無論王弟叛國還是國王殺弟,名聲都不好聽。而且你應該知道,光耀神殿和星辰學院究竟有多麽大的勢力,對於目前的亞瑟王國來說,最重要的是維持一個比較安穩的大局,將南方、西方和北方的戰局穩定下來,然後逐步謀劃反攻。”

“所以您基於這個理由,就把那些已經潰爛發臭的膿血繼續保留在亞瑟王國的身軀之中,讓他們繼續存在,慢慢腐蝕健康的部分,直到下一次再度爆發出類似的陰謀?”

“我不允許你做出這樣的質疑!”亞瑟十二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指向李維的胸口,“獅鷲領主,你該不會忘記了我們之中誰才是國王?”

“我始終牢記於心,陛下。”李維用手按壓在自己的胸甲上,向躺在床上的亞瑟十二世陛下深深鞠躬。金屬冰冷的觸感不但沒有讓他感到冷靜,反而像是一把凍寒的匕首一樣刺得他胸口隱隱作痛,“但是陛下在聽從那些王國重臣力保勞爾大公的讒言時,是否還記的這件事呢?”

李維的話讓亞瑟十二世危險的眯起眼睛,怒意隨著一片紅潮爬上脖頸,向著麵孔延伸而上,在他幾十年的生命當中,一直以說一不二的鐵腕人物自居,還很少有過這樣被當麵頂撞的經驗。現在他的身體固然衰弱到連穿戴鎧甲都沒法做到,但是在自信的外殼崩裂之後,所露出的傷口既纖細又脆弱,根本容不得任何違逆。

“李維?史頓,你是我親自任命的王國重臣,又是我的血盟騎士!我不容許你反對我的決定。”亞瑟十二世的聲音虛弱無力,但卻帶著顯而易見的怒火,“你要麽選擇效忠於我,榮耀將會像花環一樣圍繞著你的肩頭;要麽選擇為了可笑的自尊放棄一切,滾回到你那塊貧瘠苦寒的封地上去!”

“看來您要在王都貴族之中重新找一位更順從的九柱了,我預祝那位幸運的大人勝任愉快,國王陛下。”李維用冷靜到連自己都感到害怕的語氣,對著盛怒的王者宣布,說完之後他立刻摘下胸前的紅寶石血盟徽章和代表王國重臣地位的金色獅鷲徽章,動作幹脆利落,仿佛早在期盼這一時刻。然後他將這兩樣東西用雙手畢恭畢敬的托起,並排放在亞瑟十二世的床頭。

“李維?史頓!”亞瑟十二世的憔悴麵孔漲得通紅,雙手由於憤怒而在微微發抖。“愚蠢,愚蠢!你的選擇愚蠢至極!我原本以為你已經學會如何去當一名上位者,想不到你現在還是完全沒有大局觀,該不會是北境的寒風太冷,把你的腦漿都給凍硬啦?”

“我原本以為您能夠永遠和薄暮森林那時候一樣自信,我原本以為您是位豪邁而英勇的國王。”李維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目光隨即轉開,不想讓亞瑟十二世看到他眼眶之中猛然湧起的熱流,“看來惡魔摧毀的不僅僅是您的鬥氣,還有您的那根永不彎腰的脊梁。請放心,我會繼續為您牢牢把守北方邊境,不會有任何惡魔能夠踏上王國的土地!國王陛下,請您保重。”

顫抖著聲音說完這句話之後,李維一言不發的深深鞠躬,然後轉身準備離去,他不準備欣賞亞瑟十二世臉上狂怒的表情,北境自由的空氣正在召喚著他,讓他的心情微妙的雀躍起來,連在胸膛之中悶燃的怒火都消失了幾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