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窮富階級涇渭分明的狩獵隊伍繼續深入山脈腹地,一路上倒是撞到了幾隻撞到槍口上的野雞,陳二狗對這幫公子哥的箭術實在不敢恭維,見到芝麻綠豆大的獵物後就興奮得跟瞧見了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一驚一咋外加嘶吼嚎叫,讓陳二狗哭笑不得,就這水平也敢來弓獵600斤的野豬?說實話就算是陳二狗在這條山脈撲騰了十幾年撐死了也隻見過一頭500斤出頭的野豬,500斤的野豬是一個怎樣的概念?隻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的城裏人當然沒個參照物,這樣的野豬完全就跟一輛小型推土機一樣,直衝過來別說一個人,就是一堆人也能給拱翻,600斤的野豬王?陳二狗冷笑,那些充滿現代化氣息的精密弓箭恐怕撐到極限、在射中要害的前提下也未必能當場射死,何況陳二狗還很質疑這群公子哥的臂力。
雖然射術不堪入目,但好歹勝在人多,還算繳獲了幾隻戰利品,其中包括兩隻千瘡百孔一樣血肉模糊的野雞,還有一隻頭顱被洞穿的野兔和一隻運氣不佳的鬆鼠,這隻出來覓食的鬆鼠被發現後在枝椏間逃竄了許久,稱得上箭雨中求生存,最後被明顯射歪的一箭歪打正著,得知這些箭矢一根就需要幾十塊錢後陳二狗都替他們心疼。
一路下來,陳二狗也大致了解這支隊伍的組成,領頭的高大青年是黑龍江人本省人,叫楊凱澤,他女朋友被稱作微微,兩個上海人分別叫周靈峰和孫桂堂,一胖一瘦搭配著挺有視覺效果,還有個來自杭州,斯斯文文,清瘦得有點書卷氣,似乎是浙大的高材生,這著實讓陳二狗好生仰慕了一番。
喜歡拍照的女人一直遊離於這個圈子之外,話語極少,陳二狗也摸不清她的脾氣,她身後那根木頭一樣的男人更是一路沉默,就打獵來說陳二狗算半個行家,看得出那個膚色古銅色的健碩男人對叢林並不陌生。
傻大個沒有動那張氣勢驚人的牛角巨弓,這也免去那群公子哥的尷尬,陳二狗知道富貴要出手其餘的人就沒那個自尊臉皮繼續玩樂下去了,這不是他特意關照富貴的,富貴本來就不是傻子,這點小事根本就不需要他提醒。
“赤丙,你見過600多斤的野豬?”女人顯然不曾嚐試過野外狩獵,雖然不像前麵那個漂亮女孩那般叫苦撒嬌不迭,卻也走得艱辛,不過這都僅限於她的步伐,神情依舊平淡如一杯白水。現在的她也沒了照相的閑情逸致,能跟上眾人腳步就已經不易,她朝時刻陪在她身邊的“木頭”拋出個問題。
“見過。好像是613斤,一個人根本扛不動。”
木頭終於開口,“不過那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是在湖北神農架。”
真是不說則已,一說便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就尾隨在他們身後的陳二狗大大驚訝了一下,這樣塊頭的野豬王,四五隻普通獵犬衝上去根本就不夠它啃,頭狗撲上去極有可能就是瞬間被獠牙刺殺的下場,陳二狗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麵。女人嘖嘖稱奇,道:“有這麽個說法,一豬二熊三老虎,最厲害的是野豬,其次是黑瞎子,最後才是老虎,記得爺爺說過鬆樹林裏的野豬最可怕,因為常在會分泌一種黏稠鬆油的鬆樹上蹭癢,在地上打滾沾上泥土後就跟穿了盔甲一樣,槍都可能打不透,我沒說錯吧,赤丙?”
那根木頭點頭道:“沒有。”
陳二狗摸了摸下巴,開始真正好奇這個聰明女人的來頭。
她沉默片刻後突然問道:“這麽一頭野豬王,怎麽殺死的?”
陳二狗眼中木頭一樣的男人平靜吐露出兩個字,“手刃。”
她繼續沉默,有著出乎陳二狗想象的定力。
陳二狗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口水,伸脖子望了眼在前麵領路的富貴,琢磨著啥時候那個傻大個也能有這通天一般的大能耐,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事情誰不想,陳二狗覺得這世上估摸著也就富貴那傻瓜沒這想法,有些時候他覺得別人說富貴傻還真不冤枉他。
突然遠處傳來一連串黑狗的叫聲,渾厚而凝重,中氣十足。
大獵物!
陳二狗和傻大個幾乎是同時臉色微變,既有興奮也有擔憂,沒這群礙事的有錢人,這種掙大錢的機會他一定會掰命也要抓住,但有這批家夥在場,萬一鬧出個斷胳膊少腿的事故,陳二狗就是傾家蕩產也賠不起啊,野豬什麽的畜生哪管你是富翁的兒子或者是大官的兒子,直接戳死再說,到時候陳二狗就算把整座山脈的野豬崽子都殺光頂屁用,這樣一思量,陳二狗箭步前衝,叢林中矯健穿梭,讓那個女人小小刮目相看了一次。
將近兩米的個子,再勻稱雄健的體魄也難免給人臃腫笨重的感覺,但傻大個富貴哪怕是手持巨弓也像是一頭靈活的豹子,第一時間便竄了出去,偏偏還悄無聲息,宛如一隻行走於黑夜的野貓,他和陳二狗一前一後速度趕往黑狗出聲的地方。
密林中,一豬一狗怒目對峙,那隻跟尋常土狗沒啥兩樣的黑狗身軀微弓,眼神如狼。
這是一頭堪稱巨大的野豬,兩顆獠牙碩大鋒銳,低聲嘶吼,雖然說一隻狗不足以對它造成生命危險,但麵對這樣赤裸裸的挑釁,一根筋的它終究不會無視。傻大個貓在一根鬆樹後麵,恰好是逆風向,手中已經握有一根弓箭,鬆樹林中光線並不通徹,暗黃色的古樸牛角弓格外出彩,能做成這樣的巨弓可想而知那對牛角的稀罕。
陳二狗來到他身後蹲下驚歎道:“好家夥,該有450斤吧,真不知道是倒黴還是幸運,偏偏在今天碰上。富貴,你有沒有把握,後麵可還有一群繡花枕頭,要是沒把握我就讓‘黑豺’把這頭畜生引走,沒必要為了五六百塊錢冒大風險。”
傻大個笑了笑,騰出手伸出三根指頭。
陳二狗皺了皺眉頭道:“你確定三根箭就夠了?”
傻大個點點頭,一張笑臉格外憨厚,但眼神卻有種常人不可理解的野姓,如果善於捕捉細節的那個女人看到,一定會說這絕對不是一個傻子能有的眼神。
陳二狗一咬牙道,“那我和‘黑豺’做誘餌,你看準機會。”
傻大個搖搖頭,轉頭,看了眼後方,那是那群公子哥千金小姐的方向。陳二狗懂他的意思,富貴要把那群人做誘餌,歎口氣,道:“富貴,人家的命比我們的值錢。你既然有把握,就讓我來,再說你要萬一失手,我也不至於沒活命的機會,這不還有黑豺在我身邊嗎?死不了。”
傻大個笑容依舊,也仍然倔強地搖搖頭。
看到那夥估摸著是第一次見到野豬的年輕紈絝已經差不多趕到,陳二狗根本沒想要去說服這頭強牛的yu望,直接就衝了出去,中指放在嘴邊吹了一記尖銳口哨,原本與大野豬糾纏的黑狗立即後撤跑向陳二狗,一人一狗狂奔起來,無比默契。
幾乎是同一時間,傻大個也行動起來,曲臂,拉弓,瞄準,一係列動作竟然沒有絲毫凝滯,渾然天成,似乎根本早就預料到了陳二狗的舉動。
此刻這對兄弟之外的所有人剛好能瞧見傻大個的背影,隻見一個魁梧身影,粗壯手臂拉開一張巨型角弓,赫然如滿月,肆意張揚著一種也許可以稱之為與生俱來的狂野氣息,光線朦朧間,雄偉如一尊戰爭神祗。
目瞪口呆。
這樣一張巨型牛角弓,要拉成這個恐怖幅度,需要多少恐怖的臂力?遠處在射箭俱樂部熏陶了一段時間的公子哥都極其崇拜那些傳說中能拉開80、90磅複合弓的強人,至於拉開一百幾十磅的存在,對這群業餘玩家來說根本就是傳說中的人物,基本上到了這個級別和境界就可以去單挑北極熊或者北美棕熊了,見到這一幕,別說是他們,就連那個見識過六百多斤野豬的沉默男人都霎時間瞳孔收縮。
嘭!
第一箭破空而出,其尖銳洞穿力讓那群胡亂射中幾隻小玩意便無限膨脹的年輕人甚至來不及嫉妒汗顏,隻感受到一種最純粹的窒息,他們很難想象被這一箭射中的獵物會是怎樣的下場。
嗷!一聲淒厲慘叫立即傳來。
第二根異常粗長的弓箭已經夾在兩指之間,巨弓再次被瞬間拉出一個第二次見到依舊震懾人心的弧度,弓和人隨著獵物的飛奔也平行移動起來,不到兩秒鍾,立即爆射出去,這一次獵物的嚎叫愈發淒慘,仿佛可以響徹整座森林,飛鳥陣陣,毛骨悚然。
不等這嘶吼餘音消失,第三根長箭便再度電光火石間急射出去,這一次眾人甚至能聽到箭矢捅穿獵物身體的聲音,而它的再次嘶吼也有了種絕望氣息,放下那張堪稱中國傳統弓巔峰的牛角弓,傻大個轉身,笑容燦爛,憨厚傻氣,沒有半點城府的模樣。
一群人在無言的震撼中趕到現場,一頭肥壯到令人發指的野豬側倒在地上,三根長箭無一例外插在身上,一根在腿部,第二根在頸部,第三根則直接從耳部洞穿了它的整顆腦袋,這一箭無疑才是真正的致命傷。
在黑龍江土生土長的[***]楊凱澤膽戰心驚瞧了眼傻大個,嘀咕道:“大猩猩?”
就讀於浙大的杭州斯文富家公子蹲下來觀察那頭戰利品,拔了半天愣是拔不出那第三根箭,滿是感慨,驚歎道:“整一個怪物啊!”
花容失色的漂亮女孩躲在眾人身後,偷偷瞟了眼倒在血泊中尚且抽搐的巨大野豬,醞釀了許久,終於顫聲道:“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