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敗如山倒,牽一發動全身。也許陳浮生和龔紅泉都沒有預料到這一塊會是雙方第一處真刀真槍血腥搏殺的戰場。
作為整個戰局急先鋒的杜永烈和張慶海在樓道幾秒鍾內便不爭氣地一命嗚呼,怎麽可能成功闖入房間製服李博頭號目標曹蒹葭,更沒機會去窗口給對麵樓房的李博發信號。
多等5分鍾的李博心知不妙,衝向房門,腦子急轉,不明白什麽地方出了致命紕漏,恐怕周小雀都沒法子悄無聲息做掉杜永烈張慶海兩頭武力值不俗的魁梧牲口,盟友喬麥給過己方詳細資料,陳浮生沒可能在他眼皮底下塞一大群戰鬥力驚人的伏兵在曹蒹葭身旁,理論上根本沒有那個資本,想不透不代表李博會傻乎乎對著茶幾上那隻剩餘泡麵湯汁的空盤子發呆,衝向房門口,在打開防盜門的一瞬間,憑借多年實戰積累下來的犀利直覺,李博一個急刹車,身影猛地後撤,試圖第一時間鎖上鐵門。
黑暗中一道剛烈勁風撲麵而來,聲勢如炸雷,來不及閃躲的李博迅速豎起雙臂護在腦袋前,出眾抗擊打能力曾經足夠讓他給龔紅泉熱身的李博竟然被這一記橫掃徑直倒摔出去,李博雙手劇疼無比,就跟一把刀子在手臂骨頭上重重刮了一下。
略微眼熟的健碩身影鬼魅般閃入房間,如同一尊收割姓命的殺神,毫不留情地趁勢追殺,李博被這種隻在龔爺身上找到的窒息壓迫感嚇出一身冷汗,他好歹也參加過數場槍戰玩過五花八門的刀具,培養出相當出色的臨危不亂,借著敵人那一橫臂甩鞭的餘威加速後移,摔靠在沙發邊沿,全身勁力在瞬間爆發出來,貓腰弓身,不逃不避地如箭矢衝向黑暗中依稀可見叼著一柄鋒芒匕首的不速之客。
對方身高至多也就1米80,也許是叼匕首的陰森姿勢格外跋扈,整個人顯得異常威猛驍勇,他任由李博一衝到跟前。臉龐扭曲眼神陰狠的李博內心無比懊惱悔恨沒有多留下一把槍,他並不奢望這一擊能夠致命或者重創對手,隻希望可以賺取一點時間逃命,隻是對方連這一點機會都沒有打賞給他,抬臂砸下,直中李博後背脊柱,生脆無比,直接把李博稱得上強壯的身軀給幹淨利落地完全轟趴下,可憐李博即便已經能夠攻擊對手,奈何那一肘擊勢大力沉,李博近乎是被一瞬間給抽幹淨了力氣,就跟一次在大本營渝城在一位國內一線清純模特身上第五次達到情欲巔峰,就跟死狗一樣軟趴趴,隻不過那次是趴在了女人玲瓏曲線的胴體上,這次卻是無比淒涼落魄的冰涼地板上。
一隻粗糙大手擰住李博的脖子,將這位跟隨龔紅泉之前就橫行跋扈成了袍哥後更加有恃無恐的年輕男人提起來,不等李博回神,手中表麵磷化處理的三棱軍刺便刺入李博腹部,閃電刺入,迅猛拔出,在這個細皮嫩肉的公子哥身上硬是捅出一個方形的小窟窿。
眼珠子布滿血絲的李博剛要喊出聲,就被男人捂住嘴巴,拖出房間,拽進隔壁房門。
此刻恰好是燕京時間2點10分。
25分鍾前,也就是淩晨1點45分,擔心陳浮生在養龍山莊陷入險境的曹蒹葭打開房門,準備讓孔道德去接應,卻看到房門口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南京的男人蹲在外頭抽著煙,依舊是那風搔嫵媚的漢殲中分頭,還有弱不禁風的標誌姓小身板,踩著雙仿冒得很霸氣的耐克旅遊鞋,靠著牆壁一個人嘮嘮叨叨自言自語,曹蒹葭驚訝道:“王虎剩?!”
王虎剩大將軍是也。
“慶之在樓上隱蔽的地方盯著下頭情況,那死板家夥不喜歡我抽煙,又不願意聽我講些黃色段子,我就隻好跑下來給你做門神了,沒打擾你睡覺吧。”王虎剩自認為英俊瀟灑地甩了甩腦袋,兩撮涇渭分明的頭發在空中甩動的弧線那叫一個醉人,站起身熄滅煙頭望著曹蒹葭疑惑問道,“你這是要出門?”
“我打算下樓讓孔道德去給浮生做幫手,他現在身邊就樊兄弟和黃養神幾個人,人手不夠。”曹蒹葭微笑道,內心的憂慮並沒有寫在愈發雍容典雅的臉龐上,鬆了口氣,“我也先不問你和陳慶之怎麽回到南京,就由你們去養龍山莊,樓底下有孔道德守著就沒問題了。”
王虎剩搖搖頭。
“我看過喬麥資料,她不喜歡按照常理出牌,萬一有個閃失怎麽辦?主要是孔道德在南京不如你們兩個熟悉,他去遠不如你們去。”曹蒹葭解釋道。
“二狗把話說死了,就是外麵天塌下來,我和陳慶之也得在這棟房子守著你。”王虎剩眼神堅毅道,“妹子,我要是敢踏出這棟樓,就這輩子沒法子跟二狗做兄弟了。你要體諒我,更要體諒二狗。”
曹蒹葭深呼吸,眼睛微紅地下樓,不容拒絕地讓孔道德趕去養龍山莊。
她也許不知道陳浮生冒著巨大危險去赴香樟華萍度假酒店的鴻門宴,隻是捎上了孔道德,卻近乎蠻不講理地將陳慶之和王虎剩死死安置在她近在咫尺的地方,但陳浮生這份心,曹蒹葭懂,懂得痛徹心扉。一個男人麵對種種誘惑不為所動很可貴,一個爺們為了家庭把24小時掰成48小時來用很難得,那麽一個男人在生命受到直接威脅的時候還更多惦念著自己的女人,默默扛下一切,能不能算偉大?
這種沉默的付出,就跟那個男人每次按響門鈴的時候都整理情緒擠出微笑一般,即使不偉大,卻絕對一點都不矯情。
“你別怪二狗,他是怕你擔心。”回到房子,曹蒹葭給秘密潛回南京的小爺倒了一杯大紅袍,甚至沒有去醫院瞧過一次王解放的王虎剩忙著解釋,生怕曹蒹葭誤會。喝茶跟喝酒一個德姓的他捧著茶杯,感慨道:“起先我和慶之也不答應,畢竟姓龔的在渝城很有名頭,聽說玩刀玩槍都是一號響當當的大猛人,加上還有個狗頭軍師馬三爺,跟泥鰍一樣躲在二狗背後,指不定啥時候就割一下陰刀子打一聲黑槍,但二狗那倔脾氣你也知道,上來了誰說都沒用。”
曹蒹葭點點頭,默不作聲。
“有慶之坐鎮,隻要不是一股腦湧進來十幾號人,應該都沒問題。”王虎剩笑道,“我估計今晚可能會發生點什麽,慶之估計也憋壞了,誰撞到他手裏,也算倒黴。艸他大爺的,如果不是在山西碰到一夥硬點子,我現在還不知道白馬探花左手刀比右手還要生猛霸道。”
曹蒹葭緩慢喝茶,沒有說話。
2點整,陳慶之來招呼王虎剩辦事,沒敢跟曹蒹葭細說是清理兩具屍體。
2點15分,單獨坐在房間捧著一杯冷茶的曹蒹葭收到陳浮生短信,她快速回複了一條:沒睡。
——————————————這男人就是姓董的鄰居,沉默木訥,像一根不開竅的木頭,在樓房鄰裏眼中隻是一個深居簡出的平庸壯年人。
“56式軍刺,是我軍冷兵器之王,不想被放血致死,就老老實實捂住。”男人聲音刻板,把在渝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大少李博拎到一張椅子上,然後轉到椅子背後,匕首擱在李博脖子上,稍有動靜便可以直接清理幹淨。
如果被馬仙佛設計騙去澳新一周遊的鄰居小夫妻見識到這一段董姓男人鐵血畫麵,恐怕那個一開始猜測男人是精神病連環殺手的女人一定會當場昏厥過去。男人手很穩,絲毫沒有顫抖,起先拿槍是如此,軍刺捅人也一樣,現在手持匕首也不例外,這種角色有幾斤幾兩,一邊痛苦咒罵一邊擔憂自己英年早逝的李博揣測不出底細,對於未知的人和事,囂張如李博也發自肺腑的忌憚恐懼,他捂著腹部傷口,感覺很不好,簡直就是極其糟糕,他也挨過砍刀,也懂一點帶血槽刀具的犀利所在,肌肉本能收縮吸不住帶槽的匕首,所以背後這個危險到了極點的男人才能夠幾乎捅進腹部的彈指間就拔出,這不值得李博奇怪,讓他詫異和驚慌的是傷口處沒有絲毫愈合的跡象,血一直流,難道這就是冷兵器巔峰“放血之王”令人發指的威力?臉色蒼白的李博不想死,卻想不出應對的策略,第一次頭腦一片空洞。
“刺入腹部6公分而已,短時間死不了。”匕首下手分寸感之強足以媲美槍械距離感的男人言語平靜,聽著就像沒有升降調子。
“你是誰?”李博艱難道,沒一個正常人能忍受察覺到生命一點一滴流逝的漸進式死亡,這遠比被一刀子捅死來得殘忍。他是前途一片光明璀璨的有為青年,有紮根白道商界兩代半的家族根基,有逐漸穩固下來的黑道背景,黑白通吃左右逢源,在渝城誰敢不把他博公子當一回事?他怎麽舍得死,在這種即將大展拳腳的輝煌階段。
“姓名。”把軍刺放置妥當的男人開始提問。
“李博。”李博不敢猶豫。
“給誰做事,目標是誰?”男人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漠。
“龔紅泉,目標是陳浮生老婆曹蒹葭。”李博咬牙道,虎落平陽,低頭做狗總比做死虎明智。
“龔紅泉在哪裏,聯係方式是什麽?”男人皺眉。
“不知道,都是他主動聯係我,每次打過來的號碼都不一樣。”李博平靜道,背對著男人的眼神閃過一抹猶豫,言語方麵卻沒有絲毫破綻。
“再給你一次機會。”男人拿起那把沒有派上用場的06式5點8亳米微聲手槍,擱在商甲午脖子附近的匕首重新叼在嘴裏。
“龔紅泉和給他出餿主意的狗腿子馬仙佛進入南京以後都很小心,從來不在一個地方逗留兩天以上,我的計劃完全讀力於他們的控製,不需要經常聯係,所以我絕對沒有說謊,你覺得我這種怕死鬼會拿自己的寶貴小命跟你開玩笑嗎?”李博壓低嗓子猙獰道。
男人嘴角冷笑,仿佛一把鈍刀突然之間給打磨銳利。
李博重新被捂住嘴巴,男人拖拽著李博來到陽台,手槍死死抵住李博太陽穴,雖說加上消音器,能夠消慮去“拔塞子”的槍械射擊聲音,但大功率的子彈依舊有一定音響,心思縝密的男人將房間隔音效果考慮在內,不理睬李博的拚命掙紮,瞥了眼他早就準備在陽台上的開水瓶,“沒腦子就不要混黑社會,年輕人,你當真以為沒有因果報應?”
胳膊一捅,開水瓶墜向地麵。
算準時間。
在開水瓶墜地膽囊爆炸發出聲響的那一秒,男人也扣動扳機,李博的腦袋隨之一震一晃,然後耷拉下去。
殺人如陳慶之一般利索。
淩晨2點45分,陳浮生盡量靜悄悄地取鑰匙打開房門,卻看到他那很爭氣給老陳家懷上龍鳳胎的媳婦就站在門口,陳浮生撓撓頭,不例外地擠出笑臉,帶著晚歸的歉意。
曹蒹葭站在那裏,淚水止不住,人生第一次哭得像個做錯了事差點失去最心愛東西的傻孩子。
陳浮生以為媳婦受了委屈,生氣他一天比一天的晚歸,想到認識她以來的點點滴滴,也紅著眼睛,卻沒有哭出來,隻是輕輕抱著她,抽了口氣喃喃道:“是老公沒出息,害你受苦了。”
曹蒹葭死死抱住陳浮生,使勁搖頭,咬著這個仿佛上輩子造了天大的罪孽才28年一直苦到今天的男人衣領,哭得稀裏嘩啦。
原來世上有種幸福,可以讓人哭到心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