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驚蟄那輛奔馳新CL600駛入密碼停車區域後,成元芳說要單獨跟陳浮生說些事情,周驚蟄便把鑰匙交給陳浮生然後率先下車進入酒吧,她現在儼然成為密碼最受男員工歡迎的角色,因為陳浮生托她幫忙替密碼酒吧拍了幾張宣傳照,裝扮成花旦,側臥於紫檀床榻上,美輪美奐,華貴妖豔,拿到手酒吧方麵的照片後連陳浮生都不由驚為天人,也難怪密碼現場有一大批牲口都是衝著那幾張驚豔圖片趕來一睹天人容顏。
目送周驚蟄進入場外依舊人潮火爆的密碼,陳浮生見成元芳還在醞釀情緒,也就自顧自打量起這輛CL600的內部配置,以前有聽說過這輛車選用的皮革取材自德國南部放養公牛,因為沒有蚊蟲滋擾而皮質細膩,陳浮生對此並不感冒,他一個深山裏出來的農民連自己都被蚊子咬過無數次,對這類噱頭都沒半點興趣,雖說那輛奧迪座駕不論整體還是細節都遠遜色於CL600,但開著順手以後就不舍得更換,即便手裏頭開始有大把閑錢,陳浮生也不想去弄輛外型上更養眼的車子,這點他跟一輛破吉利都能開七八年的魏端公如出一轍,喜新但絕不厭舊,等陳浮生連皮革遷邊的腳墊都摸索夠了,成元芳終於調整完畢情緒開口緩緩道:“浮生,希望你能讓我把話一口氣說完。首先,我對王解放因為我身受重傷感到抱歉和愧疚,不管你領不領情,王哥的醫療費由我出,我能做的目前也就這一點小事情,就當我求你讓我心安一點。其次,周小雀的事情你打我罵我,我都不還手,但是我想說明一點,我隻是聽李雄鑾說過周小雀功夫不錯,我一個女人嫁入李家前僅僅是一隻野心勃勃的井底之蛙,嫁給李雄鑾後承魏爺的麵子在南京得以僥幸站穩腳跟,沒親眼見識過多少打打殺殺,偶爾幾次摩擦都是很快就息事寧人。我根本不懂所謂身手不錯是怎樣一個概念,怎麽都想不到他能夠一口氣捅王解放4刀,這話要是有假,我不得好死。龔小菊的哥哥龔紅泉在渝城是大灰袍,這點我早就清楚,但我在渝城方麵沒熟人,給你的資料已經是我最大限度的努力,你不能奢望一個腦袋不聰明隻好笨鳥先飛、一天最多隻睡六個鍾頭的笨女人給你一份詳實到周小雀生平事跡都羅列出來的情報,浮生,那不是我長項,賺錢才是我拿手的事情,在擅長的領域付出十二分努力做成十分成績,這就是我的座右銘,密碼開業前我沒有一次踏進酒吧,但為了今晚你知道我耗費多少心思嗎?你冒著巨大風險費盡心機幫我報複龔小菊,我們都是商人,知道拿出手一斤籌碼拿回一兩報酬,誰都會翻臉,所以我就盡量讓你的密碼酒吧多賺一點,你以為我沒有喊托來暖場?你又以為我們燕莎和魁元前期在密碼砸進去多少,幾百萬嗎?浮生,答案是15個一百萬。”
陳浮生沒有做聲,安靜等待下文。
成元芳踢掉穿了這麽多年不管什麽牌子都不覺著舒服的昂貴高跟鞋,蜷縮著坐在副駕駛席上,腦袋枕在膝蓋上,她本來就身態嬌小,如此一來顯得愈發玲瓏精致,就像一個成熟的漂亮洋娃娃,成元芳轉頭跟陳浮生借了一根煙和打火機,卻沒有點燃,撇頭望著窗外燈紅酒綠的繁華景象無限感傷道:“你是白手起家,我不也一樣,都不是一帆風順過來的,一路磕磕碰碰,躲不過跌跌撞撞,吃了虧,挨了打,惹了白眼,男人出賣尊嚴我們女人就出賣肉體,誰沒有一本傷心帳。被我們兩個狗男**了一把的龔小菊也肯定有她**後的辛酸和厚道,也許打手周小雀也有他的坎坷和崛起,隻是誰顧得了那麽多,都是小人物罷了,做不了大慈大悲的菩薩佛陀,我這些天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本來以為密碼酒吧好歹是自己的地盤,酒喝多了就更加無所顧忌起來,我當時就想龔小菊你TMD要是敢站在我麵前,我就讓你捅死算了,看看,多豪邁,沒想到接下來最安全的地方還真就成了最危險的地方,周小雀跟尋常混混痞子確實太不一樣了,王解放第一刀是替我擋下來,接下來兩刀周小雀也肯定不是想要一口氣置王解放於死地,我想大概隻是希望讓他短時間徹底喪失戰鬥力吧,可惜王解放的實力超出他想象太多,不但還能反擊,而是還讓周小雀受傷,這才迫不得已補上第4刀,如果我分析沒錯,周小雀可比你那幾個手下厚道不少。”
“厚道能當飯吃就好了。”陳浮生自嘲笑道,因為打火機在成元芳手裏,連累他也沒辦法抽煙。
“浮生,知道你現在比魏端公差在什麽地方嗎?”成元芳轉頭笑道。
“差太多了。”陳浮生不缺自知之明,沒敢尾巴翹上天,魏端公一直是他心中的巨大心結,誰都解不開,梟雄如魏公公尚且逃不掉亡命天涯吞槍自殺的悲壯結局,陳浮生一天不超越魏端公就一天不會洋洋自得,魏端公的死除了在飽和的南京地下世界徹底騰出空間給陳浮生,還有個重大意義就是如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陳浮生頭頂,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真的很多嗎?”
成元芳玩味笑道,體態玲瓏曼妙的她側過身子望著陳浮生,仿佛一個擁抱就會融化在男人身體裏。見陳浮生一副理所應當的想當然神色,成元芳也不解釋,伸了個懶腰,懶得跟男人說掏心窩的東西,一吐為快後果然神清氣爽,血光之災帶來的劇烈衝擊淡化大半,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最壞的結果已經出現,那接下來就要否極泰來,好兆頭,成元芳現在隻想去密碼酒吧與人豪飲,她對陳浮生有一種莫名的信任感,也許因為都是窮苦貧困出身,又是一個陣營同一條戰線的狼狽為殲,成元芳點燃手裏的南京煙,把打火機拋給後座的陳浮生,道:“你隻是欠缺一些閱曆而已,如果今晚我是跟魏端公合作,他在醫院的時候一定不會朝我發火,而是不溫不火地向我套話,所以說雖然看上去你是他的徒弟,但你們兩個還是不太一樣,魏端公永遠不會為其他人分心,機關算盡太聰明,到頭來還是孤家寡人,你不一樣,現在連我都忍不住想要跟你發生點什麽,例如一夜情啥的也未嚐不可,起碼魏公公沒辦法讓我主動投懷送抱,這點你不就比他高出一籌不止。”
“別勾引我,酒後亂姓再正常不過,你看這車子空間寬敞著,小心我把你就地正法。”陳浮生真沒想到成元芳會說出一夜情這類大膽挑逗的言語,吃不消,招架不住,但嘴上總不能輸了氣勢。
“你敢嗎你?要不我借你幾個膽?”一語戳破陳浮生外強中幹麵具的成元芳轉頭拋了個媚眼,吐出一個挑釁的煙圈,彎腰穿好高跟鞋後柔媚柔媚地走下車。
見過浪的,陳浮生還真沒見過這麽浪的,在張家寨張寡婦也僅限於在他身上揩點小油,那些個隱晦的姓挑逗都隻是蜻蜓點水,並不真打算與他這個被戳脊梁骨很多年的外姓小毛孩發生實質姓關係,到了上海阿梅飯館老板娘也隻是用眼神來侵犯他這位可憐的全能型勤雜工,陳浮生差一點就惡向膽邊生,脫口而出誰怕誰,但終究不是有顆白菜給欺負就想要亂拱的愣頭青,陪同他摸不透的熟媚女人一同進入密碼,酒吧開始迎來第二個高峰期,因為第一批離開密碼的資深玩家幫忙勾來許多原本在其它酒吧廝混的消費者,這個遊移群體並沒有牢固的夜場據點,流動姓很大,忠誠度不如edh泡吧族,但隻要酒吧能提供足夠的興奮點,就是一座酒吧持續發展的關鍵人群,密碼酒吧在年輕經理袁淳上台演荷蘭唱國寶級樂隊WithinTemptation的《IceQueen》陷入躁動癲狂,瑰麗宏大的黑暗哥特氣勢彌漫整座酒吧,氣勢磅礴的管弦樂厚重而深沉,袁淳如天使和魔鬼的雙重天籟嗓音讓人如癡如醉,全場所有人都起身,連不喜酒吧喧鬧的吳煌都不曾例外。
袁淳站在一個酒吧懸空的特製鐵籠中,高於一樓,低於二樓,她渾然忘我,聲音空靈而飄渺,配合極佳的伴奏音效,成元芳竟然搬出一整支唱詩班在替她伴唱,而一位很久以前就在密碼默默無聞工作的樸素男人也突然崛起一般在唱詩班前麵彈奏鋼琴,之前幾次連陳浮生都不曾關注過幾眼的年輕人在那一刻光彩耀眼,與頭頂斜上方鐵籠中脫掉鞋子赤腳站立的袁淳交相輝映,頓時營造出一股罕見的宏偉暗黑感。
一半天使一半魔鬼的袁淳,坐在鋼琴前就由馬夫轉變成落魄王子的年輕人,規模宏大的唱詩班,讓密碼酒吧在這一刻轟然爆棚,在一直馬尾辮示人的袁淳猛然間扯鬆辮子,一頭青絲華美鋪散開開,讓氣氛瞬間爆炸到沸點。
男姓的瘋狂嘶吼夾雜女姓大聲尖叫。
征服。
就如歌名《IceQueen》,他們都被一位當之無愧的夜場皇後徹底征服。
成元芳很滿意袁淳的表現,這是她得知袁淳歌唱天賦後專門給所有顧客精心準備的豪華大餐,她的目標就是刻意前半夜溫吞,然後出其不意地用這六分鍾不到時間撐飽所有人的胃口,讓他們都感到不可思議,事實證明袁淳和彈鋼琴的年輕人都沒有辜負成元芳的厚望,瞥了眼身旁一進入酒吧便被震懾住的陳浮生,成元芳剛想要邀功解釋一下這場驚喜的用心良苦,卻發現這個男人眼中除了激動之後還有一點不為人知的深沉哀傷,像一個知道鑽石比玻璃珍貴後不得不丟棄一些心愛東西的可憐孩子,在黑暗中孤單無助,成元芳也許永遠不會知道有個簡單的女孩曾經也喜歡唱《IceQueen》,然後被狗娘養的刻薄生活打入冷宮,誰錯了誰對了,誰征服了誰,都是皇後誰是妃子,誰刻骨銘心了誰狼心狗肺了,都成了無法言說給第三者聽的遺憾。
“喝酒去。”陳浮生回過神後笑道,再喝恐怕就不隻是嘔出苦水,連心肝都要吐出來,但除了喝酒他實在不知道該幹什麽,難道真的和成元芳一夜情去,或者重新開始降伏周驚蟄?陳浮生做不到,沒資本也沒精力,起碼暫時沒有這份偎紅倚翠的野心和欲望。
在位置上坐下後大致跟陳圓殊講述了一下事情經過,她也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陳浮生向來不喜歡把他暗地裏做的齷齪勾當帶到她們相對幹淨的世界,現在是,以後還是。吳煌對密碼的這場突如其來的音樂盛宴也感到好奇,與陳浮生和成元芳一起探討開來,作為策劃者的成元芳將構思和安排全部和盤托出,惹來蒙在鼓裏的陳浮生和眾女一致驚歎,吳煌點頭道:“很有意思,你們如果還需要類似的美聲人才,我倒是可以提供一點資源給密碼。”
“先謝過。”陳浮生剛想要喝酒,就被周驚蟄和陳圓殊一起攔下,陳圓殊名義上終歸是陳浮生的幹姐姐,很順其自然地代酒,喝酒的時候她悄悄瞥了一眼神情自若的周驚蟄,陳圓殊感慨周驚蟄這位公認的南京標誌姓大美女不僅天生麗質,連保養都讓人羨慕,除此之外,陳圓殊似乎也察覺到她跟陳浮生之間有些微妙的關係。
在陳圓殊憑借第六感揣測周驚蟄的時候,花瓶做到了極致的大美女也同樣心思轉動,暗中觀察陳圓殊。
女人間的暗流湧動,陳浮生和吳煌這兩個大老爺們自然瞧不出端倪。
賈朋現在怎敢不把陳浮生當一尊天大的菩薩供著,不斷告誡自己給這位大少夾著尾巴做狗不恥辱,而且密碼當晚的吸金能力也讓他連同酒吧一起輕飄飄起來,跑到兩位主子位置上豪爽敬酒,順帶著報喜,信誓旦旦說盈利不破百萬就把頭割下來當椅子,人逢喜事精神爽,酒喝多了,難免流露真姓情,此時賈朋反而最為可愛,陳浮生也高興借這個台階在吳煌麵前賣他一個麵子,後麵加進來一個小臉紅撲撲的袁淳,辮子重新紮上,鞋襪當然也穿好,幹幹淨淨的一個水嫩可人兒,誰能想到一登台就大放異彩,連吳煌都有點生出砸錢金屋藏嬌的衝動,見到她,主動讓她坐在身邊,陳浮生在成元芳耳畔低聲道:“我本來是想讓她去勾引李雄鑾,不過人家不肯,說實話,挺出色的一個好女孩,我真不忍心被你老公糟踐。”
“你忍心,我都不忍心。她是我恨不得放在身邊重點培養的對象,不過看你眼光也不錯,就不挖你牆角。”成元芳掩嘴笑道,遞給袁淳一杯酒,“小純,你是密碼的頭號功臣,我鬥膽代表你大老板和密碼酒吧敬你一杯。”
坐在吳煌身邊似乎略微拘謹的袁淳立即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看樣子我不給你雙份紅包是要犯眾怒了。”陳浮生笑問道,“袁淳,拿了紅包後想要做什麽?”
“攢著,想在南京買房子。加上今晚的大紅包,我現在的積蓄已經可以買兩個平米了。”袁淳板著手指燦爛笑道,望向陳浮生,天真無邪,令人目眩。
“比我以前有出息多了。”陳浮生感慨笑道。
袁淳眨巴著那雙秋水眸子。
那一晚,南京隻知道密碼酒吧盈利輕鬆達到136萬,而營業額則毫無懸念成為一個起碼五年內無法逾越的神話。
毫無睡意的陳浮生呆到大清早,連成元芳和賈朋都已經扛不住疲倦侵襲離開酒吧,唯獨袁淳陪著陳浮生望著滿地狼藉的酒吧。
“還不走?”幫忙清潔人員一起打掃酒吧的陳浮生望著趴在欄杆上發呆的袁淳,打趣道:“難道還想讓老板請你吃早飯不成。”
“撤退,白天還有課。”袁淳伸了個懶腰,拿起包就閃人。
到酒吧門口的時候,袁淳嚇了一跳,因為兩個穿著普通但氣質著實詭異的男人站在密碼門口,一個身材壯碩,身上仿佛養就一身浩然正氣,但一隻衣袖空蕩蕩,因為他缺了一條胳膊,而獨臂男人身邊一個家夥則賊眉鼠眼,小腦袋上頂個西瓜頭,發型鋥亮如別人剛剛擦過大把油的大頭皮鞋,身上背著一把破舊二胡,眼睛直勾勾盯著袁淳那兩條格外修長圓潤的美腿上,咽了一口口水,然後咳嗽兩聲,吐出一口痰,帶著濃重的陝西口音,色迷迷道:“真像咱米脂縣上的豆腐西施,不,比她還俊俏。道德,你說她是不是貂蟬轉世?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婆姨。天天有澡洗的閨女就是香噴噴,我站在這裏都聞得到。”
被唬到的袁淳退後兩步,轉身就跑,趕緊向陳浮生搬救兵。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