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歲想起來, 陳昭當時不告而別讓她消化了好一陣子，生著悶氣時便順手把他的微信拉黑了。
隻是沒想到陳昭來找她就為了這事。
她慌亂點了下頭：“知道了。”
陳昭把手伸過來扯住她手腕：“別想跑，你就在這, 弄完了再走。”
周歲張嘴還想說什麽。
陳昭不給她任何機會：“你不會要說你沒帶手機吧？”
然而周歲的手機一直是攥在手裏的, 明晃晃的，一眼便能瞧見。
她歎氣, 又蹙著眉望過去：“你先鬆開我。”
陳昭依言鬆手，但視線卻仍在她身上打轉。
周歲低著頭翻找，通訊錄點進去滑到字母“s”，點進去, 把“加入黑名單”的按鍵關掉。
陳昭就插著兜立在她麵前靜靜地等，就算穿一身與其他人毫無差別的迷彩服, 那張帥得張狂的臉也依舊惹人注目。
來往的女生都巴不得把眼睛粘在他身上。
也不知是他氣場太足，還是表情太過於冷淡, 竟也沒一個人上來同他搭話。
直到周歲操作好了把屏幕對過來給他看時, 他才有了些表情, 剛才的淩厲神情一掃而空。
眉眼瞬時軟和下來，盯著她的手機屏幕幾秒，確認是真的把她放出黑名單後, 笑了下：“還挺聽話的。”
她“啪”的收回手機，瞪他一眼，聲音壓根沒幾分威懾力：“明明剛才是你求我的。”
陳昭俯身, 在女孩略顯緊張的注視下, 抬著手在她臉上捏了一下。
接著便看見她微微瞪大的眼裏浮出“不可思議”四個字。
周歲捂著臉後退一步，方才那短暫的觸覺著實嚇了她一大跳。
回不過神來, 喉口像是被什麽堵住了, 半天憋不出一句話。
臉上那塊泛著的熱在提醒她, 剛才陳昭真的捏了她的臉。
“周三歲。”他繼續打趣她，“怎麽傻掉了啊。”
熟悉的稱呼重新出現，她愣怔了幾秒。
確實沒想過這輩子還能聽見這人這樣叫她。
但依舊蓋不過剛剛的赧然，她連聲再見也沒落下，轉身跑了。
慫得一逼。
推開宿舍門，難得的其他三人都在。
程諾瞥一眼她懷裏抱著的奶茶，幽幽開口：“果然是你。”
周歲把包往凳子上一丟，順口問：“我怎麽了？”
程諾挪過來靠在她櫃門旁：“你能不能，下個論壇啊？”
“我就算下了也不怎麽看，還占我內存。”
“不行，你下一個，手機給我，我幫你。”
“……”
周歲妥協，解了鎖的手機往承諾手裏送：“下吧下吧。”
她忙著把包裏的書一本一本拿出來放進書架上，側邊掏出水杯去飲水機下重新接滿了水，回來看見程諾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
周歲問：“還沒下好？”
“下、下好了。”程諾緊張地抬眸望來，“你剛剛，微信有新消息，我不是故、故意要看的。”
“？”
什麽消息讓她結巴成這樣。
手機抽回的一瞬間，一絲猜想浮上心頭。
順著猜想一道落下的程諾的話音：“那個帥、帥哥，喊你乖、乖寶寶，還問你到宿舍了沒。”
室內陷入一片死寂。
阮書微、秋雙跟著轉頭看過來。
這下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周歲心如死灰般地問道：“如果我說這是一個普通同學，你信麽？”
“我——”程諾轉過頭去看阮書微。
後者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你信。”
最後周歲隻得在程諾驚恐的眼神注視下回複消息。
【歲歲平安：嗯。】
消息回完，返回主屏幕看見右下角新出現的論壇app，她才想起來問：“所以你為什麽要讓我下論壇？”
程諾衝她努努嘴：“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歲第一次用論壇，點進去還需注冊新賬號，隨便起了個名進去後，一眼就看見掛在首頁頂端標紅的幾條帖子。
隨便戳進一條發帖時間最近的帖。
—圖書館門前偶遇計科院院草，他又在跟一個女生說話，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超市的同一個。[圖片][圖片]。
—1L：這女生看起來好乖，難道又是什麽清冷拽哥愛上乖乖學生妹的老套故事麽。
—2L：感覺關係不一般啊，計科院草也挺牛逼的，一進校就開始搞對象了。
—3L：從身高看，感覺就是上次那個女生吧。
—4L：嗚嗚嗚嗚啊啊啊啊我癲狂，我發瘋，為什麽和他說話的不是我！！！！
—5L：我賭他倆沒在一起，我要去插足！
—6L：歪個樓，樓裏有沒有計科院學弟學妹，給我來份院草的課表唄。
—7L：回樓上，和院草同班。[圖片]。
—8L：這都給人帶奶茶了？還不是對象？
……
很長，周歲沒耐心繼續往下翻。
此刻她唯一想做的，就是感歎網絡世界言論之自由，什麽誇讚的、詆毀的評論不用思考就能往上寫。
程諾忍不住好奇：“他給你買奶茶幹嘛呀。”
周歲思考幾秒回答：“他想賄賂我。”
她可沒撒謊，這是某人原話。
“賄賂你？你有什麽用，能幫他忙？或者…他不會是想追我吧，讓你來——”
“打住。”周歲忽略秋雙探過來的眼神，捂住程諾的嘴，“別真得臆想症了，這個病很難治的。”
“喂！你跟阮書微學壞了吧！”程諾作勢伸手去打她。
她笑吟吟躲開：“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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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新生軍訓這陣子，周歲義正嚴辭地拒絕了程諾想拉他去看陳昭的每一次邀請。
還得感謝程諾給她下的論壇，像陳昭的雷達探測器，每次出門前周歲看一眼論壇大概就能知道他現在在哪。
然後找個合理的方式避開他會出現的所有區域。
方法很有效，直到新生軍訓結束後，周歲都沒再碰見過陳昭。
不枉她一番煞費苦心的計策。
開學第三周，大一新生正式開始上課，在此之前其他年級已經上了整整兩周的課。
周歲的周一第一節 是早課，但她早起能力一向不太靠譜。
三位早八人士裏，最先起床的是阮書微，她爬下床的第一件事便是喊醒另外兩人。
周歲摸到床頭的手機，順手拔掉充電線，舉在臉前看了眼，而後瞬間驚坐起來。
——七點四十了。
匆匆忙忙洗漱完，抄起書包，三人飛奔出宿舍，路過食堂也隻能充滿期盼的望去一眼，接著衝刺教室——
好歹踩著上課鈴進了教室，但放眼望去，整個教室隻剩下空無一人的第一排。
認命般的擠著牆角連著的三個座位坐下，最裏麵是阮書微，中間程諾，周歲坐在外麵一個，她旁邊一溜座位都是空的。
很顯然，沒有人願意坐第一排，除了她們幾個遲到的怨種們。
沒吃早飯加上這節課老師講得略顯無聊，周歲低著頭摁開手機屏幕，試圖轉移注意力讓她不那麽餓。
剛點進短視頻app，就收到微信消息提醒。
【cz：你今天早八？】
她抬頭瞥了眼講台上把台下同學當空氣講得正嗨的老師，戳著屏幕回複。
【歲歲平安：嗯。】
【歲歲平安：你怎麽知道？】
【cz：我神通廣大。】
【cz：吃早飯沒？】
周歲撐著腦袋發懵，這人不會連她起晚了沒吃早飯都能猜到吧。
【歲歲平安：沒吃，起晚了。】
【cz：行。】
“行”是個什麽意思。
這之後便沒了下文，周歲琢磨了半天也沒懂，講台上講得**澎湃的老師似乎注意到台下認真聽課的人寥寥無幾，開始隨機點名抽查問題。
身邊唯一靠得住的隻有阮書微，她向她投去求助的眼神。
阮書微：“放心，要是點你，我在旁邊給你報答案。”
“感恩你。”
“客氣。”
剛點完第一個人時，下課鈴及時響起。
老師卻沒放過她們，走出門之前不忘叮囑：“一會上課繼續提問，不會的同學趁現在多翻下書。”
這節課要上到十一點半，三個半小時的課，也不知道排課表的老師是怎麽想的。
周歲捂著嘴打了個無聲的哈欠，早課永遠像催眠一般使人困倦，她索性往桌上一趴，利用下課時間補一會覺。
課間的教室並不安靜，她睡得不沉，模糊意識中感覺身邊的座位被拉了下來。
上下眼皮之間的吸引力大過了她想睜眼看看身邊是誰的意識，直到上課的鈴聲響起，她才不得不抬起頭來。
然後就對上身邊那人笑吟吟地深色眸子。
“睡醒了？”那人今天穿了件灰色T恤，鬆鬆垮垮的攏在身上，左耳耳垂上還是那顆熟悉的耳釘。
此時他不知從哪掏出一隻小麵包推到他桌上，又從抽屜裏變出一杯豆漿一並遞來：“早飯必須吃，不準餓著。”
大腦遲緩的運轉著，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麽來了？”
陳昭歪頭看她：“送早餐，不然呢？”
跟做夢一樣。
她偷偷伸出左手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下，還挺痛的。
周歲睫毛一顫，往豆漿杯裏插吸管的手歪了下，吸管差點從旁邊的縫隙裏掉落下去。
偏偏旁邊陳昭灼熱的視線停在她身上動也不動，惹得她連插吸管這麽件弱智都會的事情，嚐試兩三遍才成功。
“嗤。”陳昭笑她。
周歲隻來得及瞪他一眼，而後就聽見講台上老師對著話筒說：“第一排那兩人，我的課也敢明目張膽的談戀愛啊，那請那位男生站起來回答一下我剛才的問題。”
所有視線齊聚在第一排。
周歲差不多感受到什麽叫做如芒刺背。
隔著一個人的程諾瘋狂戳她：“我靠，我沒看錯吧，你身邊那人——”
“你沒看錯。”周歲先應了她的，再看向阮書微，“剛開始的問題，答案是什麽？”
阮書微把那本《馬克思主義原理》攤開，指著其中一段：“這一段，讓他直接念。”
她小聲道了謝，把自己的書翻到對應頁麵，悄悄推到陳昭麵前——他沒有書。
桌麵下的右手輕輕扯了扯他的衣擺，左手擋在麵前，壓低了聲音說：“念右邊那麵的第二段。”
陳昭會意，順著她的意思念出來。
講台上老師顯然沒想到他能答出來，卻也沒理由再刁難他，隻得擺手讓他坐下。
陳昭整個人極其放鬆的靠在椅背上，上半身微微偏向她的方向：“謝了。”
過了一會他又說：“中午請你吃飯，行不行。”
周歲篤定拒絕：“不行。”
“吃飯也不行？咱們好歹還有那一年的同桌情誼，換頓飯不行麽？”
她視線亂瞟，硬扭著頭就是不答應。
一直垂在腿邊的右手被輕輕捏住，那人似是故意的，在她掌心撓了兩下。
“求你。”
周歲僵著身子不敢動彈，被他捏住的手指像碰了塊滾燙烙鐵似的。
想抽卻抽不回來，反被攥得更緊。
“還在上課啊。”周歲輕聲細語的，“你鬆開我。”
陳昭不吃她這套，“你先答應我就鬆開。”
氣氛僵持好一會。
周歲妥協：“答應你，可以鬆開了嗎。”
陳昭依言放開她。
終於得到解脫的手立馬縮回來，都不敢再往他那邊靠。
周歲想了下，翻出草稿紙，在角上提筆寫了幾個字，撕下來遞給阮書微。
【我中午不和你們一起去吃飯了。】
紙條接著被遞到程諾手裏，不多時，被遞回來，還能看到薄薄的紙張背麵洇著的墨跡。
【見色忘友，真有你的周歲。】
周歲垂著眸把紙條收進口袋，沒吭聲。
反正罪魁禍首也不是她。
後麵幾節課聽的心不在焉，身邊那人存在感極強，她無法忽略。
下課鈴響起時她才慢悠悠開始收拾東西。
左邊倆人提前收拾好東西準備百米衝刺去食堂搶飯吃，因為她堵著，沒法出去。
右邊那人空著手來的，立在一旁等她收東西去吃午飯，也不打算出去。
意識到自己有點礙事之後，她往前側了下身，跟左邊兩人說：“你們先走。”
從她身後經過時，程諾不忘留下一句：“等著回去接受我的審訊。”
“hi學弟，我是文保1班的喬瑜，能不能加個微信認識一下？”
旁邊一道語氣輕快的女聲響起。
周歲收拾書本的手一頓，又立馬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往書包裏使勁塞東西。
陳昭盯著女孩倔強的後腦勺笑了下，十分禮貌地拒絕：“抱歉，有人不讓。”
喬瑜和周歲同在一班，兩人大一時因為一場比賽打過一些交道，自然不陌生。
於是聽見她問：“周歲是你女朋友？”
周歲正在拉書包拉鏈的骨節用力到泛白，不敢抬頭，隻好假裝什麽都沒聽見。
“目前不是。”陳昭漫不經心道，“還沒追到呢。”
作者有話說：
周歲：（愣住）（傻掉）
陳昭：我表現的還不夠明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