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湖城已經進入秋季, 涼風瑟瑟，出門前白顏不放心地叮囑周歲換上秋季校服。
“桌子上的豆漿油條還有雞蛋全部都要吃光，校服外套給你放鞋櫃上了, 穿好再出門, 不要拿在手裏。”
“知道了。”周歲咬著油條含糊不清地出聲。
白顏工作的地點比她的學校遠，再加上最近開始車牌限號出行, 她也懶得開車，一直坐地鐵上下班。
周歲緊隨其後，抱起喝了一半還熱乎著的豆漿迅速出了門。
她今天心情莫名的好，連路上遇見流浪狗衝她搖尾巴都會回它一個禮貌的微笑。
雖然狗看不懂。
以至於陳昭見到她第一句話是——
“你路上撿著錢了？”
周歲疑惑地“嗯”了一聲, “沒啊？”
“那你這麽高興，嘴巴都咧到耳後根了。”
“有麽。”
周歲不跟他糾結這個, 上講台看了眼今天的早自習是英語，回到座位抽出一張新的稿紙, 埋頭苦寫。
“寫什麽呢？”陳昭懶散得靠在椅背上, 座位寬得幾乎可以坐下兩個人, 從他的角度看去，隻能窺到從臂彎裏露出來的空白稿紙的一角。
“一會你就知道了。”她回頭看了看，臉上露出些不滿, 指責他：“你看你把你後麵同學的座位擠成什麽樣了！”
後麵同學一臉惶恐，快被壓扁了也微笑著說“沒事”。
“抱歉。”陳昭把椅子往前抽了抽，努力跟他的同桌並排。
“呐。”周歲寫完, 把紙放到他麵前。
“今天的英語早自習, 你背這個。”
陳昭拿起一看，粗略估計有四十個英語單詞, 寫得工工整整的, 清晰明了。
“行啊, 一會英語老師來了問我在幹什麽，我就說你給我布置的早自習任務？”
周歲皺了下眉，因為沒什麽底氣而變得小聲，“那你還是拿著英語書裝裝樣子吧。”
“膽小鬼。”
陳昭拿出英語書墊在寫滿英語單詞的稿紙下，方便一會老師來檢查早讀不被發現。
沒有老師的早自習，整個教室比高峰期的菜市場還要熱鬧。
周歲百無聊賴地胡亂翻著英語書，驀地聽見身邊傳來熟悉的英語老師的聲音。
她慌忙直起身子，餘光掃到英語老師拿起了陳昭還沒來得起蓋住的單詞紙——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陳昭倒是不緊張，甚至還有空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
沒等到預料中的責罵，反而看到英語老師一臉欣慰的放下單詞紙，表揚他有學習英語的覺悟了。
他頗有禮貌的回了句“謝謝”。
早自習的最後五分鍾，王斌帶著一遝白紙進了班。
“手裏的動作都停一下。”他用力拍了拍講台，教室裏讀書聲說話聲漸漸弱下去。
“今天上午前兩節課暫時不上了，全校體檢，我們班第一批。”他伸手讓班長上去，手裏的紙遞給她：“你把這個發下去，務必保證每人一張。”
“誰沒拿到或者丟了的概不負責。”
夏瑤轉過來哀嚎：“完了，早通知體檢我就提前減減肥了，最近吃胖了幾斤！！”
周歲捏捏她的臉，又摸摸她的手臂，認真地說：“你一點都不胖。”
教室裏有提前拿到體檢表的同學驚呼：“靠，怎麽體檢還要抽血啊？”
“高一抽過了高二怎麽還抽啊！”
“救命，我上次抽血就沒抽出來，幾個醫生輪流按著給我抽的！”
“我也完了。”周歲小聲歎氣。
陳昭聞聲看過來，“害怕抽血？”
“嗯，我暈針。”
她覺得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像極了一條在案板上待宰的魚。
“嘖，周三歲名不虛傳，怕人怕事還暈針，剛出生的嬰兒都比你強。”陳昭打趣她。
周歲瞪她一眼，抓著夏瑤“噠噠噠”地跑開了。
結果沒一會兒兩人又在測身高體重的地方偶遇。
陳昭兩隻手指撚著體檢表隨意地往周歲身後一杵。
她糾結了三秒，回頭：“你能不能站那一隊去。”
甚至還貼心地給他指了指是哪一隊。
“憑什麽，這隊你家開的啊？”他嗤地一笑，沒動。
周圍有女生的視線三三兩兩落在周歲身上，她盡力忽視，往前站了站，拉開和陳昭的距離。
測身高的機器是自動的，人往上一站，上麵的杆子壓下來，碰到腦袋了立刻縮回去。
周歲想起之前在網上看過的，取了皮筋把頭發鬆下來，三兩下抓出一個圓潤飽滿的丸子頭，穩穩地豎在頭頂。
“身高不夠就開物理外掛？”陳昭伸手，故意地把她剛紮好的丸子往下壓了壓。
“陳昭！”女孩有些惱了，小聲吼他。
輪到周歲的時候，她才發現這個機器會語音播報數據，聲音大得周圍一圈都聽得清楚，身後還有個人虎視眈眈地盯著——
她隻能硬著頭皮上，心情像去赴死。
她踩上機器，身體轉過來對著陳昭，眼睛一閉，感覺到有什麽東西輕輕在她頭頂按了一下，下一秒就聽見一道無情又冷酷的機械女聲——
一六二點五厘米。
陳昭從喉嚨裏擠出一聲輕笑，帶著點挪揄的意味。
“上次我記得某人說自己165？”
“你記錯了。”周歲麵無表情地蹲在地上穿鞋。
半晌後反應過來，抓著夏瑤抱怨：“怎麽我都紮了丸子頭了才162.5啊，明明我在家量的還是163呢。”
夏瑤安慰她：“一定是機器有問題。”
“我也覺得。”
她穿完鞋沒急著走，混進旁邊一群正在圍觀陳昭測身高的女生裏，和她們一起等著看他的身高。
一樣的聲音傳來：“一八三點三。”
女生A：“天啊一八三，我的夢中情高！！”
女生B：“我宣布我和他的身高就是最佳身高差。”
女生C：“別做夢了，說不定他喜歡高個子呢。”
周歲聽不下去，拉著夏瑤爭分奪秒地走開。
夏瑤翻著體檢表問她：“下一個去哪？”
周歲抬眼看見測視力的教室就在前麵，本著就近的原則決定：“去測視力。”
夏瑤不情不願的，試圖商量：“我最討厭測視力了，要不我們最後再去？”
“嗯——”周歲笑嘻嘻的，“現在就去。”
她不擔心視力，得益於白顏不厭其煩地叮囑她不要湊近看手機，不要埋著頭寫作業，不要躺著看書之類的，她的兩隻眼睛視力都是從娘胎裏就固定的5.2。
夏瑤有點近視，偏偏今天還沒戴眼鏡，緊張地不停地提問：“第六排那幾個是什麽啊，我趕緊記一下，一會測出來的視力就高點。”
周歲伸長了脖子替她看：“下右左右。”
“噢。”
過了一會兒——
“萬一一會兒她指哪兒我都看不清怎麽辦。”
周歲被她逗笑，“你別那麽緊張，測個視力而已，又不是要把你抓進去做手術。”
結果一會後她就笑不出來了——
夏瑤為了報複她，拖著她走進了抽血的教室。
“瑤瑤，我怕！”
“我知道。”
“我真的怕！”
“嗯嗯。”
………
周歲妥協，視線在抽血的教室裏掃了一圈，指了指排得最長的那隊，開口：“我們排那一隊吧。”
“行啊，聽你的。”夏瑤沒拒絕，扭頭朝那邊走去。
周歲拖著她沉重的像灌了鉛的雙腿艱難地跟過去。
“我腿有點軟，能不能坐著歇會。”周歲露出一副可憐巴巴地表情。
心裏默默盤算如何逃避抽血。
夏瑤意味不明地打量她的兩條腿，反擊她：“我給你捏捏？”
“腿不軟了。”
“肚子有點痛，想上廁所。”
“我送你去？”
“不痛了。”
“我——”
“夏瑤，到你了。”麵前的醫生拿著夏瑤的體檢表喊她。
她應了一聲，走過去坐著，還不忘用另一隻手扯住周歲防止她逃跑。
周歲不敢看，轉過頭垂著眼皮盯著自己的鞋，用視線在周圍畫了第三十六個圈之後——
輪到她抽血了。
或許是她欲哭無淚地表情惹得給她抽血的醫生生出些憐愛，輕聲細語地安慰她：“一下就好了，我很溫柔的。”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一件從天而降的校服外套蒙住了她的眼睛，讓她短暫陷入黑暗。
跟外套一起出現的還有一道熟悉的嗓音：“怕就別掀開。”
被黑暗籠罩著的她，耳邊的嘈雜聲也弱了一些，她聽見醫生拆包裝的聲音，還有空分了心問她：“你小男友？”
“不不不不不是！”周歲連忙否認，“我不早戀的。”
她要是跟陳昭早戀，估計不等老師發現，先被無數暗戀陳昭的女同學一邊罵她一邊用唾沫淹死她。
校服外套上帶著男生獨有的特殊氣味，很清爽，莫名帶著點安神定心的作用。
她能感覺到抽血的針帶著點涼意被推了進來，幾秒之後針被抽出，一根棉簽壓了上來。
“自己壓好。”
她胡亂地把蓋在頭上的校服外套扯下來，沒有多餘的手，隻能先搭在手上，再去接過棉簽按住。
眼前恢複清明，周歲努力平複自己狂跳的心髒，忽略周圍幾道打量她的目光，走到在隊尾排隊的陳昭麵前。
“校服，謝謝你。”
“客氣。”陳昭從他臂彎裏扯出校服，沒有立刻穿上，把它鬆鬆垮垮地搭在肩上。
“不害怕了？”
“我才不怕！”反正已經抽完，沒了顧慮，她肆無忌憚地撒謊。
陳昭失笑，罵她：“撒謊精。”
周歲衝他做了個鬼臉跑開了。
作者有話說：
文中測視力情節乃本人真實經曆欲哭無淚.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