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歲回憶起那次電玩城裏的賭約, 她壓根都忘記了，沒想到陳昭還記到現在。

昏暗的包廂裏，零散的燈光讓她勉強看見陳昭的位置, 耳邊還伴隨著不著調的告白氣球的歌聲, 讓她思緒有些不明的混亂。

陳昭已經收了手機，直勾勾地盯著這邊。

對上他的眼神, 周歲輕輕眨了下眼睛，她看見他做了個“快去”的口型，把帽子一摘，揚了揚眉毛。

周歲收回視線, 她也不是那種扭扭捏捏不敢上台的人，轉頭跟在給展淩錄視頻的夏瑤說：“我去點首歌。”

夏瑤怕自己的聲音被錄進視頻, 刻意地壓低了聲音，卻還是掩蓋不了她語氣裏的詫異。

“怎麽突然就要去唱歌？我還以為你是那種不敢上去的小慫包呢！”

周歲“切”了一聲, “等著看吧！”

她起身, 身邊的人看她要出去, 紛紛收回搭在茶幾上的腿給她讓路。

“喲，你也唱歌啊？”展淩的聲音通過話筒被放大傳進每個人的耳中，大家都朝她看過來, 底下多了些起哄的意味。

周歲沒理，都是青春期的男生，最愛起哄, 她早就習以為常。

隻是走到點歌的小屏幕前, 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點什麽歌。

她平時也愛聽歌, 有時候在家寫完作業放鬆的時候就會戴上耳機放歌聽, 隻是她聽的歌都比較安靜, 也很小眾，有些似乎並不適合在這種環境裏唱。

特別是這首歌還是陳昭讓她唱的。

她百無聊賴地對著屏幕亂點，點進一個“新歌榜”，隨手往下翻了幾頁。

目光頓在一首歌的標題上，《暑夏》，前陣子聽歌軟件偶然給她推送過的歌，因為很好聽，那幾天她一直在單曲循環著。

就連歌詞也是那麽的恰到好處，沒有猶豫，她抬手摁下添加鍵。

還有幾首歌才輪到她的，她又坐回座位上拿起手機打發時間。

接著就收到陳昭發來的消息。

【cz：點的什麽歌？】

周歲不自覺地揚了揚唇，在鍵盤上劈裏啪啦地摁下幾個鍵。

【歲歲平安：你自己不會看嗎？】

她觀察過，能點歌的地方有兩個屏幕，一個在她這邊，另一個就在陳昭的背後，隻要他轉頭，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誰知對麵的人像故意的。

【cz：我看不著啊。】

【歲歲平安：就不告訴你，你自己猜吧！】

陳昭收到信息的時候抬頭看了眼安安靜靜坐在自己位置上玩手機的女孩，後者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抬起頭來，眼裏閃著狡黠的光。

中間幾首歌是幾個酒喝多了發酒瘋的男生隨便點的，幾個人勾肩搭背吼著“朋友一生一起走”，鬼哭狼嚎，感情悲痛得像明天就要畢業離別了一般。

輪到周歲的歌，突然切到安靜的氛圍，有人驚奇地問是誰點了首這麽抒情的歌。

“我的。”她起身避開那幾個在沙發上撒潑打滾的人，走到屏幕麵前的高腳凳上坐下。

麵前豎著的立麥對她來說有些高，她皺著眉往下掰了幾公分。

她深吸了一口氣，有些緊張，視線緊緊地盯著屏幕，不敢看台下的任何一個人。

“穿堂而過的清風把淺草吹醒”

“星落雲散的夏夜聽蟬鳴四起”

“總向往深海的藍鯨自由而澄淨”

“水井冰鎮西瓜梨一夏好涼意”

女孩聲音清靈，洋洋盈耳，像夏日午後吹來的一陣涼風再配上暖晃晃的陽光，又明亮又清爽。

一直低頭擺弄手機的陳昭也不知什麽時候就抬起了頭，懶懶地把背靠在沙發上，目光沒有離開過一臉嚴肅，專注盯著歌詞的女孩。

展淩湊在他身邊“誒”了一聲，問他：“你覺得周歲這首歌唱給誰的？”

陳昭沒什麽表情地撇了他一眼，“唱給我的。”

“切。”展淩以為他在開玩笑，“這麽自信啊，那我還能說她這是唱給我的呢。”

他懶得解釋，用手撥開展淩擋在麵前的臉，“擋著了。”

“行，有了女人忘了兄弟，真有你的，眼睛都黏人身上了。”展淩罵罵咧咧地去打擾別人。

“盛夏涼風扶書案”

“書紙全飛散”

“寄一封明信片”

“留住一整個夏天”

“收藏年少時的歡喜”

“在青春懷裏”

……

周歲的目光下意識去尋陳昭，卻和他的視線撞個正著。

他在笑。

像是被一股暖流擊中，她慌亂地移開視線，穩住呼吸唱完最後兩句。

“抬頭看悠悠****的雲”

“那是我想給你寫的信”

原本安靜的包廂裏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有人大喊一句“真好聽”。

周歲不好意思地縮回自己的座位，夏瑤立刻把大拇指豎到她麵前。

“歲歲，你唱歌真好聽，我好羨慕啊！”

她心情極好地像拍小狗一樣拍了拍夏瑤的頭，“謝謝你啦！”

夏瑤：“長不高！”

她偷偷拿起手機給某人發消息。

【歲歲平安：怎麽樣，還滿意嗎？】

沒多久就收到回複。

【cz：我很喜歡。】

【cz：為什麽選這首歌？】

【歲歲平安：隨便選的。】

【cz:真的？】

周歲隨便點了個表情包回複，放下手機。

她確實是隨便選的，但其實還存了點私心，隻是恰好覺得這首歌很符合遇見他的這個夏季。

這時的她還沒明白什麽是喜歡，隻是順著心意唱出了這首歌。

不知道誰在問：“壽星怎麽不唱歌？”

大家齊齊轉頭看向陳昭，包廂裏短暫安靜了一會兒，就聽見低低的男聲響起——

“想聽啊？”

“想啊想啊！”展淩帶頭應和。

康建誠：“誰不想聽陳昭唱歌啊！”

鍾思尚：“就是就是！”

一陣附和的聲音，陳昭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開口：“想得美，我隻唱給我想唱的人聽。”

展淩：“切，說白了就是不想唱。”

他不置可否。

包廂門忽然被推開，所有人一起看過去，飯店服務員推著一個巨大的蛋糕進來，蛋糕上已經插好了蠟燭，隻是火苗顯得有些弱不禁風。

幾個男生眼疾手快的過去接過推車，大家都起身，陳昭被圍在中間。

“蛋糕好漂亮啊！”朱樂樂驚呼一句。

“真的誒，這上麵的草是真的還是假的，能吃嗎？”

“你是牛嗎，還吃草，牛逼！”

大家哈哈笑成一團，還是夏瑤想起正事，提了一嘴讓陳昭先許願吹蠟燭。

陳昭被推到蛋糕前麵，唯一亮著的燈被不知名好心人一把關掉，昏暗中隻剩下蠟燭的微弱的光。

周歲混在人群裏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

看著他笑意盈盈地閉上眼，不知道許了什麽願，很快地又睜開。

在眾人目光中輕輕呼出一口氣，吹滅蠟燭，四下一片黑暗。

“生日快樂！”不清楚是誰先喊的。

“生日快樂陳昭！！”

大家都接二連三地喊起來，一時間氣氛熱鬧，喜悅地氣氛感染到了每一個人。

分完蛋糕，大家把各自想唱的歌唱得差不多了，整場聚會幾近收尾，有人提議要不要一起拍個合照，被一致地通過。

“來啊壽星站中間！”展淩把杵在旁邊一動不動像柱子一樣的陳昭扯過去，自己站在他的左邊。

周歲跟著夏瑤站到陳昭的右邊，過了幾秒，夏瑤把她推過去換了個位置。

變成她挨著陳昭站。

對此夏瑤的解釋是，“站在帥哥旁邊顯得我很醜，你比較美，你站。”

周歲：“……”

後麵有人路過，不小心踩到周歲的腳，她“嘶”了一聲，低頭看見自己的鞋被踩上一個黑印。

被喊來拍照的服務員正在倒數三二一的同時，陳昭偏過頭來，問她：“怎麽了。”

“啊，被踩了一腳。”周歲站直了身體，前麵閃光燈正好亮起。

陳昭還沒來得及把頭轉過去。

畫麵被定格，女孩直直的看著鏡頭，男生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目光裏滿是關切。

服務員低頭翻看照片的時候才發現站在最中間的人沒看鏡頭，重新舉起手機，說：“再來一張哈！”

這次所有人都看著鏡頭，才終於拍出了一張滿意的，拍照的人把手機交還給他們。

“記得把照片發群裏哦！”朱樂樂提醒那人。

這下是真的結束了，周歲抬頭看一眼牆上的鍾，已經十點了。

唯一清醒的男生隻有陳昭，他帶著大家出去，給每個人都貼心地叫了車，一直目送他們離開。

夏瑤和周歲去了趟洗手間匆匆出來，在門口碰到陳昭。

“需要我送你們回家嗎？”

夏瑤看了眼周歲，後者衝她小幅度地搖了搖頭。

她明白，開口：“我們結伴回去就好啦，不用你送了！”

“行。”他也沒強求。

周歲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看見因為今晚聚會拉的群被頂到了最上麵，不斷有新消息進來。

她點開，群裏清一色的都是圖片和視頻。

往上翻了幾頁，終於看到她想看的。

是今晚結束時拍的那幾張合照，她一張一張的點開，放大又縮小，每一張都摁下“保存原圖”。

陳昭沒看鏡頭的那張照片也混跡其中，她看見時呼吸一滯，食指和大拇指在屏幕上滑動，直到照片被放大到整個屏幕隻框住了她和他。

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獨特的氛圍，那一刻，他的眼裏隻有她。

-

同一時刻，陳昭也在看群消息。

他起先隻是隨手點進來看看大家都在說什麽，別人發的視頻他看兩秒鍾便無情滑走，點開下一個視頻，周歲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映入他的眼裏。

女孩乖巧地坐在對她來說有點高的高腳凳上，入耳的歌聲清動婉轉，就算是方才已經聽過一遍，此時再聽，也仍會令人著迷。

隻有十幾秒的視頻，他反複聽了好幾遍，唇角虛虛地勾著。

作者有話說：

歌是《暑夏》就叫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