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我有些心酸。

因為在這偏遠的西伯利亞地區,沒有冰雪凍結的時段隻有兩三個月,在這種氣候中長出的葡萄是不可能有什麽甜味的,而且這裏也不會有大型水果市場,所以,這種酸到掉牙的葡萄,估計已經是當地最高檔的水果了。

我看了看這位熱情好客的老婦人,就說道:“老奶奶,下次如果我還能從中國來看您,一定會給您買一大包又甜又大的葡萄。”

老婦人似乎能聽懂葡萄兩個字,就使勁的點了點頭,神情很激動。

采完葡萄後,我就扶著老婦人走回堂屋。

老婦人繼續將葡萄甄選起來,沒有理我。

我實在無聊極了,本來想問老婦人安德烈他們去哪裏了,可是她肯定聽不懂。

於是我隻能在屋子裏走來走去,看看其他房間裏是不是有人,也許安德烈還在睡覺。

其實私自在別人家裏瞎轉悠,每個房間都看看是非常不禮貌的。

但是我心想我又不進去,在房門外麵看看還是沒什麽的。

走了一圈,我就發現,這房子采用的是全木質結構的建築形式,從木質來看,應該至少有兩百年左右的年頭了。

看來楚科奇的亞雅庫人,建築技巧還是相當嫻熟的,木質結構的屋子,能夠保存這麽久還如此堅固,確實能稱作巧奪天工了。

這可能和亞寒帶的氣候也有關係,在這裏各種昆蟲的數量都比較少,木頭裏很難長蛀蟲。

這座木質結構的屋子,左右各有三個門,其中有四個是起居室,最靠裏的兩扇則是廚房和廁所。

所有房間出來都能進到客廳,這種規整的建築形式倒也通透。

我看了看,大部分的屋門都是開著的,我一一看了,都沒有人影,隻有我住的那間臥室隔壁的門是鎖著的。

走到那扇門前,我就看到比較奇特的一幕。

這扇門上的鎖已經爛掉了,仿佛很久都沒有開啟過,而且門上的木板之間,有許多縫隙,能從縫隙中看見屋子中落滿灰塵的家具。

顯然,這間房以前也是有人住的,可是現在廢棄了。

但奇就奇在,既然裏麵還擺著家具,家裏又有人住,那麽即使裏麵沒人,也該有人打掃才對啊。

人都是愛幹淨的,沒理由看著家具落滿灰塵而不管的。

仔細想了想,我覺得可能是因為老兩口年紀都大了,加上孩子又經常不在家,所以這間屋子他們也懶得打掃了。

盡管說服了自己,可是我依然忍不住好奇心,往門的縫隙裏瞧去。

這時候,我看見對麵的牆壁上,仿佛掛著一張畫像,那畫像上纏著黑布,像是一張遺像。

遺像用銀質的邊框裝裱,紋飾非常的精美,可惜畫像上落滿了灰塵,看不清上麵人物的樣子。

我本想再湊近一點看個清楚,這時候一隻手在後麵拍了拍我。

我回過頭去,就看見老婦人笑眯眯的看著我。

我有點不好意思,結結巴巴的用中文說道:“沒……沒事,我就隨便看看。”

老婦人依舊微笑著,沒有說話。

我撓了撓頭,尷尬的笑了笑,往堂屋的大門走去,說道:“我出去轉轉。”

老婦人點了點頭,說了一句俄語,然後指了指天上的太陽,然後又做了個吃飯的手勢。

我看懂她是讓我別忘了回來吃午飯。

於是我點了點頭,急忙往門外走去。

屋外陽光明媚,曬在身上暖洋洋的,我看了看院子裏茂盛的花木,深深吸了口氣,走出了院門。

院子門口,是一條土路,路的兩邊滿是這種古舊的小木屋,有的屋頂上蓋著茅草,有的則是平滑的木板。

幾乎每一座木屋前,都有一個小院,大部分的小院裏都種滿了各種植物,我見到路旁一棵樹葉發黃的栗子樹上掛滿了果實,毛色發灰的小鬆鼠們在樹上上串下跳。

天空中偶爾飛過一群野鴨,發出嘎嘎的叫聲,空靈而悠遠。

沿著土路往右走,就是港口的方向,我能看見波光粼粼的大海,以及海上航行的小小漁船。

而往左走,沿街全是民居,而在民居的盡頭處,是一片茫茫草海,草海上一群群馴鹿穿梭在稀稀拉拉的針葉樹下,而放牧的人也在樹下打瞌睡。

我能看見草海的盡頭,有三座連綿的白頭雪山高聳在那裏,山腰上雲霧飄渺,就像大山身上所披的薄紗。

如此美妙的景色映入眼裏,我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仰起臉來,感受那溫存的陽光。

過了一會兒,我緩緩睜開眼睛,往草海的方向走去。

路上我不時遇見街上行走的村民,他們有老有少,幾乎都穿著毛茸茸的皮背心,頭上裹著花布,或者帶著皮帽,看到我都是微笑點頭,顯得特別親切。

有幾個小孩子在我走過的時候,從院子裏跑出來,跟在我的後麵,嘻嘻哈哈的說著什麽。

我回頭對他們笑了笑,知道他們一定是沒見過外國人,所以才對我這麽好奇。

見我回頭,這些孩子顯得有些羞澀,竟然又鬧哄哄的竄回了院子裏,隔著籬笆偷偷的看我。

我在兜裏摸了摸,被我發現了一袋巧克力豆,因為沒有拆封,所以在海上沒有被打濕。

我把巧克力豆拿在手上晃了晃,說道:“你們要吃巧克力嗎?”

那些孩子一下就安靜下來了,看著我手裏花花綠綠的包裝袋,都在吞口水,可是沒有人敢上來拿。

我又晃了晃袋子,說道:“來吧,很好吃的!”

這時候,一個臉蛋紅撲撲的小女孩甩了甩腦袋後麵的一條辮子,怯生生的走了出來,一步一步的向我挪了過來。

我見她不過三四歲的年紀,個子才到我的膝蓋,流著鼻涕,臉蛋圓圓的非常可愛,還眨著一雙烏黑鋥亮的大眼睛,於是微微一笑,蹲下身子。

走到我的麵前,小女孩眨巴了一下眼睛,盯著我看了看,臉就更紅了。

這時候後麵幾個小孩喊了起來:“呼嚕,呼嚕!”

我想應該是:拿吧,拿吧的意思。

可是小女孩還是有些猶豫,過了一會兒才攤開兩隻粉嘟嘟的小手。

我把巧克力放在她的小手上,然後捏了捏她的臉蛋。

然後小女孩就屁顛屁顛的跑回去了。

看到那些孩子開開心心的吃起巧克力豆,我心裏也很開心,微笑著繼續往前走。

可是沒走幾步,我忽然感覺有人在後麵拉了拉我的褲子。

回頭一看,原來是剛才的那個小女孩。

她嘴裏嚼著巧克力豆,然後哇啦哇啦的說了一句話。

我當然聽不懂,於是她就指了指院子裏。

我微微皺眉,看見那幾個孩子在院子裏的一棵栗子樹下站成了一圈,正圍著什麽東西議論紛紛。

小女孩又扯了扯我的褲腿,意思是讓我過去。

於是我就跟著小女孩走了過去,這時我就聽見院子裏傳來一陣唧唧的叫聲。

湊近一看,原來這群孩子正圍著的東西竟然是一個掉落在地上的鳥巢。

鳥巢裏,有三隻剛長毛的小鳥正長著大嘴在唧唧亂叫。

小女孩拉了拉我的褲子,然後又指了指樹上。

而其他孩子也皺著眉頭,以一種祈求的眼神看著我。

我立即明白了他們的意思,他們是想讓我把這鳥巢放回樹上去。

我沒想到,這些小孩子居然這麽有愛心,想我小時候,見到這種情況,這幾隻小鳥早就被我捏死了,也許這就是種族文化的不同。

於是我沒有猶豫,將鳥巢從地上拾起來,然後從院子裏找來一根長凳,毫不費力的將鳥籠放到了樹枝上最穩固的地方。

見到小鳥能夠回到樹上,孩子們都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