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

這些渣滓絕不是這座聖山附近最為常見的玄武岩,而應該是與那鎖龍柱類似的砂岩,至於那鎖龍柱與這下麵的岩石物質是否有著相同的出處,則猶未可知。

而眼下吳良需要先做出判斷的,則是典韋這一鏟子下去究竟鏟到了什麽?

是藏於河床之下的岩層,還是別的什麽東西?

其實要做出判斷也並不困難。

如今洛陽鏟下探的深度還不到兩米,就算僅憑吳良與典韋的力量,也很快便能夠在鬆軟的淤泥上挖出一個如此深度的坑來,到時自然知道下麵究竟是什麽東西。

不過吳良並不打算費這個力氣與功夫,他采用了最為簡單的方法。

“典韋兄弟,來這裏再下一鏟瞧瞧。”

吳良向後退了幾步,指向三米之外的地方說道。

“諾!”

典韋應了一聲,當即挪動腳步來到近前,再次將洛陽鏟插入了鬆軟的淤泥之中,而後用力將其壓下。

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輕鬆,洛陽鏟輕易便下探到了一米多深。

典韋再次發力,洛陽鏟依舊毫無阻礙的向下插入,很快就又下探到了兩米多深。

“還可以繼續下探麽?”

吳良微微蹙眉。

這深度明顯已經超越了之前那一鏟子,看起來卻依舊沒有觸碰到任何堅硬之物。

難道方才探到的硬物並非藏於河床之下的岩層?

畢竟正常情況下岩層都是連成一片的,較近的距離之內應該不會出現太大的落差,因此之前若是探到了岩層,這一次也差不多應該接觸到了才對。

“好像還可以,韋目前並未感覺到洛陽鏟觸碰到了什麽堅硬之物。”

說著話的同時,典韋還特意又試了試,如此用力之下洛陽鏟居然又下沉了大約十公分的距離,明顯沒有遇到太大的阻礙。

“再深入一些,試一試能夠探到一丈之下。”

吳良沉吟著又道。

“諾。”

典韋聞言當即取下背後的手戟,以戟作錘敲擊洛陽鏟,使其進一步向下探去。

吳良則適時來到近前扶住鏟柄協助。

如此合作之下,洛陽鏟扔在持續下探,不久之後竟真的探到了三米多的深度,儼然已經超出了吳良所說的一丈。

“難道你方才探到的堅硬之物果然不是岩層?”

吳良自言自語了一句,卻又看向典韋道,“繼續,從現在開始每下探半尺,便將下麵的泥土提上來供我查看。”

於是典韋繼續敲擊洛陽鏟上麵連接的長柄,使其進一步下探。

吳良在一旁協助的同時,每次提起土來都要認真查驗。

不過這期間提起來的泥土依舊是黃河河床特有的含沙淤泥,並沒有給吳良帶來任何的驚喜,直到洛陽鏟下探到超過四米的時候。

“且慢!”

看著洛陽鏟鏟頭上帶上來的泥土,吳良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異色。

這次鏟頭中帶出的泥土出現了明顯的分層,上層仍是那種沒有任何價值的含沙淤泥,而下層則變成了與之截然不同的紅土塊。

吳良連忙蹲下身子取了一些紅土塊細細查看。

這種紅土塊雖然表麵有些潮濕,但不難看出起內部細密程度極高,以至於吳良僅靠手勁居然很難將其捏碎,不得不借助銅匕首的幫助。

這顯然不是天然形成的土壤,而更像是人工壓製過的夯土層,至少在盜墓賊眼中,發現這樣的土壤基本就可以斷定這下麵存在人類文明的痕跡了,無論如何都要挖開瞧一瞧,免得錯過什麽值錢的古物。

最重要的則是。

這地界處於黃河下遊,因此這地方的土壤大多都應該是黃河流經黃土高原帶下來的黃土,而這種紅土則通常出現在比較靠近熱帶的南方,如此看來這就更加不合理了。

難道這下麵果然藏有古墓或遺跡?

吳良的內心不由的躁動起來。

“扁鵲”組織的聖山、應龍、鎖龍柱……目前所知的一切信息都將這地方與上古時期息息相關,直接可以關聯到傳說中的逐鹿之戰。

若這下麵果真藏有古墓或遺跡,那便必然可以追朔到充滿了神話色彩的上古時期。

若是如此,這便是吳良迄今為止發現的年代最久遠的古跡,並且這還絕對是一處後世從未發現過的古跡,畢竟現在它就已經快要撐不住了,根本不可能留到後世……任何一個考古工作者找到這樣的古跡,都絕對不可能不激動。

“典韋兄弟,再來一鏟子瞧瞧,這次隻下一鏟深!”

激動之餘,吳良立刻又對典韋說道,他需要進一步驗證自己的發現。

片刻之後。

下一鏟的泥土被提了上來,這一次泥土已經沒有了分層,完完全全變成了那種紅土塊。

並且因為更深一些,這次提上的紅土塊也更加幹燥一些,因此質地越發堅硬了許多,捏在手中就像捏著一塊堅硬的石頭。

錯不了!

這是絕對是多次壓製形成的夯土,密實程度超過了春秋戰國與漢朝尋常古墓的夯土層,顯然是個極為用心的工程!

時至此刻。

吳良已經動了全麵發掘的心思,甚至都快忘了自己與瓬人軍現在的危險處境,稍有不慎他們可是要與這處秘境一同消失的。

不過過多擔心也沒有用。

畢竟那三道門樓已經毀了,就算此刻叫楊萬裏率人前去修複,哪也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罷了,就算修好也未必便能夠出得去。

於此如此,倒不如雙管齊下。

一方麵命楊萬裏繼續率人修複門樓,一方麵則嚐試發掘這處古跡。

說不定那三道門樓出不去,他卻在這裏找到了離開秘境的方法,畢竟這處秘境與這處藏於河床之下的古跡如此重合,沒準兒便存在著某些不為人知的聯係。

那麽……

方才典韋第一鏟下去觸碰到的堅硬之物又是什麽呢?

如今看來八成應該不會是河床下的岩石層,倒更像是放置在這一層紅土夯土層上的岩石製品。

若假設那就是一個岩石製品的話,那麽從夯土層與那堅硬之物的深度差距來分析,那東西的高度應該在兩米多。

至於究竟是個什麽東西,那就不太好說了。

帶著這樣的想法,吳良並未立刻下結論,為了進一步驗證自己的猜測,他還要進行多次試探,之後再去做最後的決定。

“典韋兄弟,再來這裏下一鏟子。”

以最開始那個探洞作為圓心,吳良又抬腳挪動到了另外一個方位,同樣在兩米之外選定了一處探點。

典韋走上前去如法炮製。

不久之後便又頗為順利的將洛陽鏟打到了四米多的深度,此時洛陽鏟帶上來的土赫然與之前那個探洞中的紅土一般無二。

“再來這裏下上一鏟。”

吳良立刻又換了一個方位,繼續命典韋下鏟。

結果還是一樣。

此刻吳良終於徹底證實了自己的猜測,終於不再命典韋下鏟,而是一臉喜氣的道:“好了,咱們可以先回去了,接下來必將是個大工程,僅憑我們兩個恐怕要挖到猴年馬月,還是跟楊萬裏借些人來幫忙為妙。”

……

走出河床之後,瓬人軍眾人自是立刻圍了上來詢問吳良的發現。

吳良此刻隻能斷定河床下麵一定存在古跡,自然沒辦法與他們多說什麽,隻是將自己的猜測簡單描述了一遍之後便去找楊萬裏要人。

除去在外麵的時候便被那怪蟲擄下水去的兩名瓬人軍兵士,現在瓬人軍兵士還剩下一十八人。

吳良的意思是分出十人來協助自己挖掘河床,剩下的八人則繼續跟隨楊萬裏修複門樓。

楊萬裏自然沒什麽好說的。

何況當吳良過來的時候,三道門樓的主體已經拚接完成,接下來要進行的便是比較細致的碎片拚湊與填充工作。

這工作量比拚接主體更大,需要極大的耐心,絕非短期可以完成。

同時這份工作還不宜人多,人一多就容易亂,七嘴八舌的一亂就更加容易出錯,反倒不如分走一部分人去做別的事情。

而吳良帶走這十人之後,也並未立刻趕赴鎖龍柱所在的河床,反倒是先帶領他們前去收集那些在地震中被連根拔起的樹木,並叫瓬人軍眾人將這些樹木從中間劈開製成了一片一片的厚木板。

瓬人軍眾人對此不明所以。

直到吳良率眾人這些木板鋪設在滿是淤泥的河**時他們才恍然大悟,敢情吳良這是要在淤泥上鋪設出一條道路,方便之後的發掘工作,否則若是每個人都像吳良與典韋那樣腳上踩著那種類似雪橇的鞋子,一個來回便要耗費大量的體力。

而且這樣的木板比那種特製的雪橇鞋更長更寬,能夠承受的壓力自然也更大,眾人行走在上麵隻會更加平穩。

如此一來,非但是吳良、典韋與瓬人軍兵士可以前往發掘現場,便是於吉、白菁菁、諸葛亮等體力較差的人,亦可以輕鬆前往現場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因此這前期工作雖然費勁了些,但絕對可以令之後的發掘工作事半功倍。

這一忙活便是整整一天。

天色徹底暗下來的時候,瓬人軍眾人就在河床邊上生起了篝火,搭起了帳篷進行修整。

地震如今已經停止,這秘境也暫時無法離開,眾人還特意回了一趟此前位於天坑邊上的營地,將此前那些拋棄的物資找了回來。

尤其是那些的食物。

原本他們以為馬上就要離開秘境,當時情勢又十分緊急,那些食物自然就沒有必要帶了,而現在,因為無法走出這沒有活物的秘境,白菁菁無法再騙來鳥兒,典韋與楊萬裏也無法狩獵,食物的問題便成了瓬人軍最大的考驗。

唯一隻得慶幸的便是,他們在前一天才剛剛外出補充過食物,典韋還在山中端了一個野豬窩,宰了一頭三百斤重的野豬不說,連窩裏的三頭小野豬也一起帶了回來養著,甄宓、白菁菁、曹旎三人人手養著一頭,個個喜歡的不得了。

再加上白菁菁騙來的一麻袋海鳥。

這些東西節省一些應該夠維持個三五天……畢竟現在他們加上華佗也還有三十餘人,一天的消耗量也是不小。

至於之後,可能便要對那三頭可愛的小野豬下手了。

再之後,吳良下意識的看向了不遠處關在籠子裏的公雞兄……

想什麽呢!

吳良當即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公雞兄可是共同進退的戰友,何況就它身上那點肉,三十來個人分起來還不夠塞牙縫的!

總之,在食物徹底斷絕之前,一定要找到出路!

……

次日接近中午,吳良設計的道路終於鋪設完成。

瓬人軍兵士立刻抓緊時間投入了發掘工作,如此又耗費了兩個時辰的時間,他們便在淤泥中挖出了一個一丈見方的大坑。

大坑的深度則剛好到達淤泥下方的紅土。

這樣的效率得益於淤泥的鬆軟,瓬人軍眾人向下挖掘時幾乎不需要耗費太多的體力,而真正耗費體力的則是運送這些淤泥。

時至此刻。

那此前被典韋鏟到的東西也終於暴露在了吳良麵前。

“這究竟是……”

乍一看過去,吳良以為那是蛇。

以一大塊一米見方的岩石為底座,那上麵凋刻出了四條盤踞在一起的體型體態都很像是蛇的東西。

這東西大約有成年人的手臂粗細,長度則因為呈盤踞狀不太好說,不過估摸著應該也得有個三四米或是四五米的樣子。

而之所以能夠清楚的判斷出是四條。

則是因為吳良看到了四個如同眼鏡蛇進入進攻狀態時仰起來的腦袋。

此刻吳良正在這東西的背麵,還無法看清它們的腦袋究竟是什麽模樣,不過通過立於坑內的瓬人軍兵士臉上那擔憂而又古怪的表情,他已經意識到這東西恐怕很不尋常。

如此順著搭設好的木板下到坑內。

吳良徑直來到了那東西的正麵,接著隻向那石凋瞅了一眼,他的表情便也立刻變得古怪起來:“這?!”

“這竟是那黃河中那噬骨的怪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