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後。

大軍已經回到了陳留。

吳良當晚便舉辦了一場家宴,一來是為歡迎百裏濟和鄒玄的到來,二來則是為安排百裏濟與百裏香父女相認。

父女二人相見自是淚灑當場。

不過家宴的總體氛圍還是歡喜,期間吳良也向大夥簡要的介紹了一下鄒玄的情況。

當然,他並沒有告訴眾人鄒玄其實是曹老板給他的賞賜,隻說鄒玄懂得針灸之術,對沒有醫官的瓬人軍用處不小,又因戰亂無處可去,於是便給他帶了回來。

“真的隻是如此麽?”

甄宓自然不會輕易相信,一邊上下打量著鄒玄的身段,一邊意有所指的揶揄道。

“妾身是曹將軍賞賜給君子的禮物,今後便是君子的人了。”

鄒玄還是一如既往的直接,神色澹然的對眾人解釋道。

“唉?”

甄宓隨即麵露意外之色。

她本意是想揭露吳良其實看上了鄒玄的姿貌、見色起意才將鄒玄帶回家中的事實,沒想到居然是這麽回事。

“?”

眾人聞言亦是有些不解。

他們都知道關於吳良與曹旎的婚事,如今婚期已經越來越近,曹老板卻又給吳良賞賜了一個美人,並且還是個嫁過人的人妻。

這事怎麽看都十分反常,莫不是那曹旎有什麽隱疾,因此曹老板才先給吳良送來一個通房丫頭?

這個時代“通房丫頭”在士族通婚中十分常見,通房丫頭除了承擔服侍主人的職責之外,還要負責主人的生理需求,甚至在女主人不方便的時候,還要代替女主人與男主行**。

並且如果女主人無法生育的話,通房丫頭還要承擔起代替女主人為男主延續後代的職責……

若非如此,眾人實在無法理解曹老板究竟是什麽想法。

吳良當然不會承認自己曾經給自己編撰過曹賊病的事情,當即打著馬虎眼道:“明公非要賞我,我能怎麽辦,我也隻能被迫接受不是麽?不過鄒玄的針灸之術的確不俗,在宛城時明公莫名昏死過去,軍中的醫官與城內的醫師都束手無策,唯有鄒玄上前為明公行了一遍針,明公不久便醒了過來,如今她來到瓬人軍,瓬人軍便也有了可靠的醫官,來來來,為此我們必須得共飲一杯慶祝一番!”

“鄒姐姐姿貌過人,針灸之術又不俗,你會沒有任何想法?”

甄宓卻不吃他這一套,依舊虛著眼睛斜睨道。

“宓兒,君子我雖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但也從不強人所難,你還不了解我麽?”

吳良有些心虛的反問。

“自曹將軍將妾身賞賜給君子至今,君子的確從未觸碰過妾身,更從未強迫妾身做過任何事情。”

鄒玄似乎已經看清了吳良的家庭關係,也在這時候開口為吳良解圍,隻是臨了卻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妾身既然已經成了君子的人,便應盡該盡的本分,若君子始終如此待妾身,隻會令妾身覺得自己毫無用處,不配承受君子的供養。”

“鄒姐姐,我可不是那個意思。”

甄宓當即走上前去挽住鄒玄的手臂,望著吳良加重語氣道,“你莫要被他的表象騙了,他其實就是一匹頗有耐心的狼,沒有吃你不是因為不想吃你,隻是因為時機未到,待時機到了時你便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

鄒玄明智的選擇了緘默。

“白姐姐,你怎麽一句話都不說,你不該來勸勸她麽?”

甄宓又試圖將白菁菁也拉進來一同擠兌吳良。

“我?我還是算了吧,我早已經被……我隻是個身負使命的隨珠人罷了,沒有資格對你們的家事說三道四。”

白菁菁嘴上不說,話中卻全是尖刺。

不過吳良也聽得出來,甄宓與白菁菁並沒有因此事感到不滿,更沒有沒有對鄒玄產生第一,隻是借此機會揶揄他幾句,算是給他一個口頭警告罷了。

畢竟她們連吳良即將正是迎娶曹旎為妻、而她們自此在名義上便是妾室的事實都已經接受,此事自然也算不了什麽。

何況吳良府上本來就有十個曹老板賞賜而來的小美人,吳良至今都沒有對她們胡來,這已經足以說明吳良不算是那種濫人。

……

第二日,鄒玄與百裏濟便被吳良帶去了位於雍丘的瓬人軍駐地,與百裏香和孫業共同協作展開木甲的複原工作。

自此吳良麾下的研發小組擴充到了四人,不說一定可以事半功倍吧,卻也不難想象,這個研發小組一定會帶給他更多的驚喜。

與此同時。

丁夫人也差人來傳了信,她已經找人給吳良和曹旎定下了好日子,就在十天之後。

至於是否要準備聘禮,又要準備多少聘禮,丁夫人則沒有明說,隻教吳良自己看著辦。

這也是為何這次吳良回來沒有見到曹旎的原因。

依照此時的規矩,定下了婚期之後,待嫁的閨女在正式成婚之前便不能外出了,也不能去見準夫君。

此事吳良早就有心理準備。

非但是他,瓬人軍眾骨幹亦是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因此收到丁夫人的傳信之後,吳良與瓬人軍骨幹們便開始了有條不紊的準備工作,而這項工作的總負責人則是於吉。

於吉可以說是瓬人軍中最通禮節的人,畢竟在認識吳良之前,他已經在世間摸爬滾打了九十餘年,最常參與的便是各類紅白喜事,辦起這種事來簡直輕車熟路。

至於曹老板。

則在回到陳留之後便再沒見過,聽程昱說他回來之後便又馬不停蹄的前往兗州北部督促招兵與防衛事宜,謹防袁紹所部突然發起進攻。

畢竟袁紹在冀州的勢力已經有了動作,而袁紹本人最近也連續發布了兩篇檄文,說是劍拔弩張也不為過。

吳良鬆了口氣。

曹老板這次的確沒有食言,並沒有強行給他安排軍職。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與丁夫人商量過,心知吳良與曹旎婚期在即,不便在這個時候給吳良製造其他的事情。

就這樣,十天的時間很快過去。

陳留城內張燈結彩,獄中不少犯人得到了特赦,百姓也都領到了幾鬥糧食作為利是,喜氣洋溢在城內的每一個角落。

朝內官員與曹營官員紛紛前來賀喜,獻帝亦是現身婚禮現場,成了這場婚禮的見證人。

然而這一天,吳良卻是過得渾渾噩噩,如同機器人一般任人擺布,如此一直等到夜裏賓客全部散去,他與曹旎進入洞房之後才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

“唉呀——”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猛灌了一口茶水,吳良才終於覺得腦子裏麵那依舊沒有散去的嘈雜聲音開始消失。

“君子,你我終於如願了……”

坐在踏上,曹旎露出少見的嬌羞姿態,一邊低著頭搓揉著衣角,一邊既緊張又略微有些激動的對吳良呢喃道。

這個時代還沒有蓋頭那種東西,婚禮的過程中,夫妻全程都是坦誠相見。

而這個時代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因此對於很多人來說,今天也是生平第一次剪頭發,那個流程叫做“解纓結發”,其實就是由新郎解下新娘頭上的紅纓,再各取夫妻二人一束頭發,以紅纓結在一起。

“是啊。”

吳良附和著說道,抬眼看向曹旎。

不得不承認,今天的曹旎格外漂亮,尤其是臉上的紅妝在油燈的照耀下使她看起來更加嫵媚嬌豔。

雖然曹旎才剛剛及笈,方在後世還不算成年,但吳良在這個時代呆了這麽久,也已經學會了入鄉隨俗。

而且,吳良不是執拗的人。

既然已經結為夫妻,他便不會像後世的一個叫做周樹人的著名作家一樣對待曹旎。

何況除去出於史書對曹旎產生的先入為主的印象,這幾年相處下來,總體上來說曹旎其實也就是個性子比較強勢、偶爾會耍下小性子的小女孩,至少從始至終都不曾對他有過任何惡意……

另外。

曹旎早就已經知道了甄宓與白菁菁的存在,這些事情應該也不會對吳府穩定造成太大的影響,相反,吳良知道曹旎肯定鬥不過甄宓這隻千年狐妖,因此就算她有什麽小性子,也斷然不可能在甄宓的手中鬧出什麽大風浪。

最重要的是。

吳良與曹旎曆史上的夫君夏侯楙不同。

原本在嫁給夏侯楙之前,曹旎與一個叫做丁儀的人已經有了婚約,結果後來曹老板與當時擔任五官中郎將的曹丕商議此事,曹丕卻以丁儀有眼病為理由,向曹老板提出把曹旎嫁給夏侯楙。

天朝古代的婚姻皆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於是曹老板聽了曹丕的話,最終撕毀了此前的婚約,將曹旎許配給了夏侯楙。

至於曹旎究竟是什麽想法,則沒有人在意,史書自然也沒有任何記載。

結果婚後曹旎與夏侯楙夫妻感情不合,夏侯楙更是在明裏暗裏養了許多姬妾,最終曹旎與夏侯楙的弟弟們合謀捏造罪名上書陷害,險些致夏侯楙於死地。

也是因此,曹旎自此在曆史上留下了“毒婦”之名。

值得一提的是,在曹旎嫁給夏侯楙之後,曹老板還曾為此事後悔過,親口說道:“丁儀的確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就算是兩隻眼睛都瞎了,我也要把女兒嫁給他,何況隻是眼睛有點小,都是曹丕誤導了我。”

並且當時還有一個曆史背景,那便是丁儀素來與曹植交好。

而曹植與曹丕的立嗣之爭正處於最為激烈的時候。

這便令曹丕有了故意破壞這門婚事來削弱曹植的動機,至於曹旎這個當事人究竟更中意誰,更願意嫁給誰,反而變成了最不重要的事情,注定要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這也可能為曹旎日後成為“毒婦”埋下了種子。

或許是因為曹旎如今已經正式成為了自己的結發妻子。

吳良的心境隨之發生了變化,護短的習性隨之開始發作,此刻他已經不自覺的開始為曹旎開脫。

“君子,天色不早了,我們也就寢吧?”

曹旎幾乎將頭埋進胸裏,聲音也隨之變低了一些,搓揉衣角的小手卻更加用力。

“嗯。”

吳良微微頷首,走上前去坐到了曹旎旁邊。

“君子,你為何還不擁著我……”

曹旎自覺的靠了過來,埋入吳良懷中。

……

曹旎嫁入吳府之後,吳府非但沒有出現雞飛狗跳的景象,竟比吳良想象的還要和諧許多。

曹旎仿佛一夜之間便成熟了。

沒有對甄宓與白菁菁表現出任何敵意,與吳良的那些個小美人說起話來亦是和和氣氣,全然沒有了此前的乖張刁蠻。

而且,吳良不止一次見到她一個人坐在那裏傻笑,陽光灑在光潔白皙的俏臉上,反射回來的皆是幸福二字。

就連曹昂、曹稟前來串門,見到彬彬有禮、舉止落落的曹旎都大為驚奇,臨走的時候還特意將吳良拉倒一邊私下詢問吳良究竟用了什麽禦女之道,竟可以將曹旎**成這副模樣。

尤其是曹昂,作為曹旎的胞兄,他便是實際上最了解曹旎的人之一,而最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人,自然也是他。

“子脩兄,安民兄,這就是你們不對了。”

麵對二人的執意,吳良故意板起臉來嗔道,“清河出自名門世家,骨子裏本就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怎麽能說是我**的呢?就算清河此前對你們無禮,那定然也是你們二位兄長為兄不尊,你們得好好找找自己的原因了。”

“清河”便是曹旎的字,也是“清河公主”這個曆史名號的由來。

“幼幼幼,也不知是誰此前每次見了旎兒妹妹都像是見了鬼似的逃之夭夭,還屢次拜托我找借口將他帶走哩。”

曹稟嘖舌斜睨道。

“那都是安民兄誤導所致,否則我又怎會如此誤會清河?說起來我若是因為安民兄的舞蹈錯過了清河這樣的賢妻,倒還得向安民兄討教個說法呢。”

吳良反唇相譏。

“……”

立於一旁看著二人拌嘴,曹昂卻忽然拍了拍吳良的肩膀,真鄭重說道:“有才,旎兒嫁你為妻,我這個當哥哥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