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渡之戰對於曹老板而言,有幾個十分關鍵人物:

一個是此刻坐在吳良麵前的臧霸。

就像吳良此前所說的那般,臧霸駐守徐州牽製青州一帶的袁譚所部,令曹老板不必顧忌東線;

一個便是郭嘉。

郭嘉在戰前、戰中、戰後屢次為曹老板獻出奇謀,妥善應對與袁紹策應的劉備、孫策所部的夾擊,將其逐個擊破,並在後續袁紹病死,曹老板準備乘勝追擊袁紹的兩個兒子時,又力排眾議勸阻曹老板退兵,靜待袁紹的兩個兒子為爭權奪勢出現變故之後再一舉北上,輕鬆愉快的完成了收尾,可謂一戰封侯;

還有一個則是曆史上殺害了曹昂、曹稟與典韋的張繡。

張繡屯兵於宛城,宛城乃是一處軍事要地,對於曹老板而言乃是一根肉中之刺,若是不能盡快將其除去或是降服,同樣可以在官渡之戰中給曹老板帶來不小的麻煩,令其收尾不能相顧。

因此若要與袁紹開展,必須先解決張繡的問題。

而此刻的曹老板麵對兵強馬壯的袁紹依舊處於絕對劣勢,因此定會想盡辦法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力量,這也正是曆史上張繡雖然叛變殺害了曹昂、曹稟與典韋,但後來聽從毒士賈詡的建議,在官渡之戰前夕再次歸降曹老板,曹老板非但沒有殺他為曹昂報仇,反倒以禮相待,將其封做了揚武將軍的原因。

最後一個則是許攸。

此人便是將最關鍵的軍事情報傳遞給曹老板的人,若是沒有他,曹老板便無法得知袁紹的糧草存於烏巢還沒有多少防備的消息,自然也就沒有了曆史上徹底扭轉官渡之戰局勢的“火燒烏巢”。

“如此看來,郭嘉果然是個奇人啊。”

吳良順勢在臧霸麵前假意歎道,其實這根本用不著他來說,若是後世看過這段曆史的人聽到吳良這麽說,隻會覺得他在說一句沒有任何營養的廢話。

不過不得說,曹老板的心胸在此事上也得到了驗證。

畢竟郭嘉可是由荀彧介紹來的,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荀彧的門徒,而荀彧已經提前事發被曹老板軟禁了起來。

若是換做吳良,他可能就不會再見郭嘉了。

但曹老板卻能夠放下成見唯才是舉,僅憑這一點便是吳良騎上赤兔也追不上的,難怪人家能成大事。

“正是如此,不過明公身邊卻有不少人對此感到不滿。”

臧霸則壓低了聲音說道,“他們都說這個郭嘉年紀尚輕,說話行事又有幾分浮誇,怕是有些靠不住,明公若是依仗於他,隻怕日後要在戰事中吃大虧。”

“明公能有今日,所做之事豈是那些鼠目寸光的人可以理解的?”

吳良卻叱鼻笑了起來。

這些人不過是嫉妒爭寵罷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此前吳良剛剛被曹老板啟用的時候,曹營之內亦有不少人敵視,不過吳良與那些謀士和將領不同,他雖是曹老板身邊的紅人,但卻極少出現在曹老板身邊,也極少在曹營之中露麵,以至於他們想要攻訐都極難找到突破口,甚至更多的時候,人們會忘記曹老板身邊還有吳良這麽一號人物,畢竟他帶領瓬人軍出征一次,少則幾個月,多則半年,並且音信全無,就連曹老板都不知道他究竟在什麽地方。

而且最不可信的人,正是如今圍攏在曹老板身邊的那些人。

史書中記載的非常清楚,當曹老板與袁紹相持於官渡時,因為曹老板的勢力處於絕對劣勢,不少人便做起了搖擺不定的牆頭草,一邊對曹老板唯唯諾諾,另一邊則暗中向袁紹獻媚,提前為自己留下後路。

後來曹老板打敗了袁紹,在袁紹的府邸中搜出了許多通敵竹筒,其中涉及到各式各樣的大人物,平時根本看不出來。

一時間曹營之內人心惶惶。

若是一般人來處理此事,必然會將這些私下背叛自己的人一一找出來除掉才能解心頭之恨,這些人怎能不怕。

但曹老板的做法卻別具一格。

他心知這些通敵竹筒中都是些什麽內容,可卻一眼都不曾翻看,亦沒有追究的意思,而是特意將所有人召集了過來,當著眾人的麵將這些竹筒一把火燒了個一幹二淨。

這就是曹老板的格局。

一瞬間所有人都安下心來,打算逃亡的也不逃了,打算反叛的也不反了,一個個心照不宣留在曹老板麾下為其所用,一場嚴重的政治危機還沒有開始便已經結束了。

當然。

曹老板是否真的沒有看那些竹筒,後來因為各種各樣原因收拾掉的那些謀士與將領是否便有當時的這些通敵之人,這便不太好說了……史書中沒有寫,吳良自然也無從得知,不過他私以為,曹老板格局雖大,但也絕不是那種不記仇的人,隻是有時候報複的手段更加高超、更加顧全大局罷了。

“哈哈哈,吳太史果然是如傳言中的那般超然物外……此言不假,明公既然能有今日,看人的本事自然非常人可比。”

臧霸意有所指卻又含糊其辭的笑了起來。

這個家夥的心思亦是極其細膩,方才那番話既有試探吳良的意思,又有拍吳良馬屁套近乎的意思。

畢竟他也早就知道吳良是曹老板身邊的紅人。

如今曹老板身邊又多了郭嘉這麽個空降而來的紅人,因此臧霸有理由認為吳良與郭嘉之間存在著天然的矛盾,而方才吳良沒由來的主動問起郭嘉,在臧霸看來便是可能便是“紅人之爭”開始。

所以他才會故意將旁人對郭嘉的非議說與吳良聽。

結果吳良的表現卻在臧霸的預料之外,他非但沒有附和那些非議,反倒嗤笑起那些非議者鼠目寸光。

吳良亦不糾結此事,接著又問:“臧將軍最近才離開陳留,不知我不在的這幾個月內,明公可曾發動了什麽戰事?”

“我率軍離開陳留時,明公似乎打算親自南征張繡,已經開始調集兵馬糧草。”

臧霸正色說道。

“這是為何?”

吳良蹙眉道。

史書中對於此事的原話是“太祖南征,軍淯水,繡等舉眾降”,並未寫明曹老板剛剛迎了獻帝便要征伐張繡的原因。

也是因為這看起來比較突兀的決定,最終搭上了曹昂、曹稟與典韋的性命。

如今有機會,吳良自然想問個清楚。

“好像是因為獻帝發布詔書要求張繡歸順,張繡抗詔不從還殺了使者,因此明公才決定率軍親征這個逆賊。”

臧霸沉吟著說道。

詔書顯然是曹老板的意思,是曹老板想要張繡歸降。

可是這依舊無法說明曹老板迫切想要收拾掉張繡的原因,照理說,張繡與曹老板此前並不存在什麽矛盾,向來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曹老板應該不會這麽著急才是。

正當吳良如此想著的時候,臧霸接著又道:“不過臧某也認為明公此舉勢在必行,畢竟南陽距離陳留不過五百裏地,期間道路一馬平川,若急行軍的話不過兩天的路程,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若是明公此戰順利,便可將南陽收入囊中,自此陳留再無後顧之憂。”

原來如此!

吳良恍然大悟。

這還是這一次曹老板將獻帝迎回了陳留,若是如同曆史上一樣迎去許都的話,那麽距離南陽與張繡所部所在的完成和穰城隻會更近。

以曹老板的性格,身後站著這麽一個隨時可以前來偷襲的此刻,自然不可能睡得安穩。

所以張繡隻有兩條路可選,要麽換個地方逃得遠遠的,將整個南陽拱手送給曹老板,要麽老老實實投降,成為曹老板的附庸。

如此一來,曹老板的動機便十分充分了!

吳良搞清楚了這件事,心中卻又產生了另外一層擔憂:曹老板要去宛城了,這一次與曆史不同,曹老板沒有了典韋保護,會不會因為張繡的偷襲而出意外呢?

至於曹昂與曹稟。

吳良則隻是比較關心曹稟,這個總想白嫖他蒸餾酒的損友若是就這麽死了,而他又什麽都沒有做的話,心中多多少少會有那麽點愧疚。

“臧將軍說得有理,多謝指教。”

如此想著,吳良由衷的感謝道。

“吳太史客氣了,臧某不過是一屆莽夫,如何當得起‘指教’二字,不過是胡咧咧幾句罷了,若有什麽說的不對的地方,還請吳太史多多包涵。”

臧霸頗為謙虛的施禮笑道。

“不然,在我看來,臧將軍亦是才情過人之人,孔夫子雲‘三人行必有我師’,臧將軍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便有資格指教與我。”

吳良亦是起身還禮。

“哈哈哈,吳太史果然不同凡響,與吳太史說話真是教人心情愉悅呐,能與吳太史結交,乃是臧某生平一大幸事。”

臧霸笑的更加大聲。

“我亦是與臧將軍一見如故!”

吳良則顯得更加激動,居然端起茶杯行了個大禮道,“若臧將軍不棄,從今往後我便稱臧將軍為大哥,臧將軍也喚我一聲賢弟可好?”

“這、這如何使得?”

臧霸頓時有些愣神,吳良的熱情來得有些突然,怎麽幾句話的功夫就要稱兄道弟,全然一副準備結拜的樣子。

“?”

瓬人軍眾人亦是一頭霧水。

剛才喝的好像是茶不是酒吧,所以吳良也不可能喝醉吧,可為什麽行為舉止就像是喝高了一般令人費解呢?

何況這也不是吳良的性格吧,他雖擅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但絕不會輕易輕易與人稱兄道弟吧?

“如何使不得?”

吳良卻言辭鑿鑿的道,“人生苦短,一生能夠遇上一個一見如故的友人何其困難,若是錯過起步遺憾終身?”

說著話,他竟直接從自己隨身攜帶的小布包裏扯出來一塊絹布,抖了抖平鋪在案幾之上,接著回身看向於吉:“老先生,勞煩你來為我研磨。”

“呃……好。”

於吉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一臉懵逼的走上前去幫忙。

吳良又看向臧霸,一臉誠懇的說道:“臧大哥,我願立下字據,今後你我二人便以兄弟相稱,雖不求同生共死,但你若不慎戰死沙場,我願肩負起為你照料家眷的責任,免於你後顧之憂,隻是不知臧大哥是否願意像對待兄弟一般待我,無論我貧窮、富貴,又或是身陷囫圇,都堅定不移的站在我這一邊,毫無保留的待我?”

“這……”

臧霸直到此刻依舊是一臉懵逼,但實在“盛情難卻”,又見吳良說的那番話沒什麽問題,再加上吳良還是曹老板身邊的紅人,可能對今後的仕途有利,隻得言不由衷的應了下來,點頭道,“若吳太史果真願與臧某結交,臧某自是求之不得。”

“既然如此,我便立下字據,你我二人在字據上按下手印為證,從今往後你我便是異性兄弟!”

說完這話,於吉也已經準備停當,吳良拿過筆便在絹布上奮筆疾書。

隻見他果真如此前說的那般寫道:如果臧霸戰死沙場,他便肩負起照料臧霸家眷的責任,而今後無論遇到任何情況,臧霸都將堅定不移的站在他這一邊,毫無保留的待他……否則人神共誅。

如此寫完之後。

吳良還確認了一遍,確定上麵的內容滴水不漏,絕不會對自己造成任何不利的影響,這才取出銅匕首“噌”的一聲在拇指上劃了一道小口子,用力按在絹布上,然後強行將銅匕首塞到了臧霸手中。

“……”

臧霸此刻腦子裏麵還嗡嗡的,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經曆些什麽,但此刻被架在這裏,又見吳良在絹布上寫下的誓言與方才說的一般無二,如此猶豫了一下,他也一邊隻得想著“堂堂太史令寫出來的誓文就這水平”,一邊心一橫學著吳良的樣子使用銅匕首在手指上劃了一下,然後在絹布上按下了一個手印。

“!”

時至此刻,瓬人軍眾人方才明白吳良又在搞什麽鬼。

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下,吳良果然從懷中掏出了“太公印”……值得一提的是,此刻巫女呼並不在這裏,她可沒有資格與吳良一道麵見曹營將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