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截肢。”

吳良篤定的點頭道,“如今典韋這條手臂已經徹底廢了,且不說已經完全壞死,若不截去定要危及性命,便是真有一絲恢複的可能,亦是隻能留下一條廢臂, 斷然不可能再如從前一般活動自如,如此倒不如幹脆截去,再使用‘汗青’重生一條手臂。”

“原來如此……”

甄宓終於明白了吳良的意思。

的確,如果沒有“汗青”的話,典韋截去那條手臂便隻能做個獨臂人,這可不僅僅隻是令典韋實力大減那麽輕鬆, 甚至今後的生活都必將受到影響,而典韋又是個心高氣傲的人, 未必能夠承受如此打擊。

但有“汗青”就截然不同了。

與其留下這麽一條就算不致命卻也絕對不可能複原的手臂, 倒不如將其截去使用“汗青”再生出一條新臂,如此典韋遍還是原來的典韋。

“不過此事仍要先征求典韋的意見,畢竟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們誰都沒有權力決定此事,當然……若是典韋不肯接受,我還是會以‘危及性命’的理由強行施為,由不得他固執己見。”

吳良接著又道。

“?”

甄宓聞言不由的一愣,而後嫌棄的看向吳良,無語道,“此前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無恥的無賴?”

“說過,而且人好像還不少。”

吳良笑道。

甄宓深以為是的道:“說明這世上的多數人還是長了眼睛的。”

“這麽說自己的夫君,難道你就不覺得虧心麽?”

吳良反問。

“絲毫不覺得,辦大事的人不必拘泥小節,而最後能成了事的人,也一定不會是循規蹈矩、明德惟馨的聖人,我早已經看清楚了。”

甄宓立刻又擺出那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語氣淡然的道。

“不愧是活了數千年的老資格,真是看的通透。”

吳良抬起手來用力揉了揉甄宓的腦袋。

……

再回到營帳之內。

“公子……”

典韋依舊掙紮著試圖起身, 可惜經過數次掙紮之後還是無法做到。

“典韋兄弟,我方才看過了你的傷勢,你這條手臂已經完全壞死,若是留著恐怕危及性命,因此我的意思是,必須將這條手臂截去,再使用‘汗青’為你重生出一條手臂。”

吳良根本沒有詢問典韋的意思,而是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也是一種比較簡單的談話技巧,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將問題的選項減少或封閉起來,不給對方自由發揮的餘地。

而一般人麵對相似的封閉式問題,思維通常也很難跳脫出現有的選項,如此便會不自覺的順著自己的意思來了。

典韋聞言連遲疑都不曾遲疑一下,立刻痛快說道:“韋願聽從公子安排。”

“那好,這兩日我命楊萬裏偷偷去取些‘汗青’回來,屆時我再使用‘失魂香’將你迷暈,隻要截去手臂的過程中能夠及時止血,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便可完好如初。”

吳良正色說道, “不過在徹底恢複之前, 你需留在營內靜養, 不可教人看到你的模樣,尤其是你那手臂的模樣,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韋明白。”

典韋點頭應道。

吳良對典韋是無條件的信任,典韋對吳良亦是沒有絲毫疑心,因此兩人的交流根本就沒有任何阻礙,這件事輕輕鬆鬆便定了下來。

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

吳良緊接著又出來給楊萬裏下了命令,命他帶了兩個人暗中趕往聞喜城外挖出那具汗屍再取些“汗青”回來。

至於“手術”過程中如何止血。

吳良雖然不懂得醫術,但也對古代的止血方法有些了解,尤其是這種大創口的止血方法。

其實無非就兩種:

一種是加壓止血,說白了就是用繩索死死捆住軀幹上端,令血液無法流通;

另外一種則是灼燒法,這也很簡單,無非就是用一塊燒紅的鐵板壓住創口,創口受到灼燒血管與皮肉都會收縮,也可以有效止血。

吳良打算使用第二種方法。

這種方法雖然痛苦了些,但卻可以做到完全無菌,再配合上他蒸餾出來的“酒精”,可以最大限度的防止感染。

至於痛苦,有“失魂香”的存在,亦是可以將痛苦降到最低。

……

第三日下午,楊萬裏如約帶著一瓶子‘汗青’趕了回來。

吳良立刻為典韋安排了這場“手術”,前後曆時大約一個時辰,典韋的那條斷臂已經處理完畢,並沒有出現大量出血的危險情況。

“汗青”也已經塗抹到了典韋的創口之上,並用“酒精”浸泡過的麻布好生包裹了起來,隻等著“汗青”開始發揮作用。

與此同時。

也就在典韋的斷臂被截下之後,甄宓便立刻為吳良帶來了一個令他大為安心的消息:“典韋臉上那遮住了七竅的凶煞之氣已經開始消散,僅是一炷香的功夫便已消失不見,看來你此前的判斷是完全正確的,這條手臂果然危及著他的性命。”

“那現在呢,典韋可還是短命鬼的麵相?”

吳良一邊洗著手,一邊繼續追問道。

“這……”

甄宓遲疑了一下才道,“現在他的麵相已悄然發生了改變,就連我也無法從他的麵相中看出他將來的命數,隻能看到一片混沌之氣,就好像……就好像他原本已是該死之人,如今卻被你從棺材裏麵拉了回來,這是天道不曾料到的,因此也不曾為他書寫今後的命數。”

這個說法通俗易懂。

吳良雖不懂相麵之術,但卻對命運之說有著自己的理解。

作為一名穿越者,他對這個時代許多有名有姓的人在曆史上的命運都多多少少有些了解,而在他的影響之下,其實已經有一些人、有些事的命運發生了改變。

並且這些人與這些事,也都在已經脫離了原本的曆史軌跡,正在朝著未知的方向發展。

而典韋現在的命數在甄宓眼中變得混沌。

應該也是一樣的道理,自此典韋已經不再受命數的左右,至於最終會向什麽方向發展,會落得一個什麽樣的結局,便不是由天定的了,而是要由他自己決定。

對於這個結果。

吳良非常滿意,不論怎樣,這至少能夠證明他的“手術”已經圓滿成功,典韋易燃性命無憂,恢複過來隻是時間的問題。

而處置完了這件要事。

前往“溫縣”調查呂布忽然變強的事情自然也要提升日程了。

截至目前為止,安邑城已經被曹老板封了四天,這四天絕沒有人離開過安邑城,至少明麵上沒有。

而呂布的下落,曹老板也依舊沒有查到。

吳良有理由認為,繼續等下去隻是在浪費時間,所以他打算提前出發。

這一次典韋肯定是不能隨行的。

吳良打算留下幾名瓬人軍兵士看護典韋,也不用提前返回陳留,隻需要跟著曹老板的大部隊行軍便是,反正曹老板最終也是要將獻帝迎回陳留的,完全可以同行。

不過沒有了典韋,並不代表吳良身邊便沒有了護衛力量。

曹純與其麾下的虎豹騎照樣不是吃素的,這絕對是曹營之中最精銳的軍事力量,妥妥的特種部隊,沒有之一。

隻是這些人能不能讓自己用的順手便不太好說了。

畢竟他們都是萬一挑一的百戰兵王,雖然單拎出來一個肯定無法與典韋這樣的曆史名將比擬,但放在一般的軍隊之中,以一當十肯定不在話下。

而這樣的兵王,最不缺少的就是傲氣。

吳良雖為了避嫌,從來不與曹老板身邊的這群親衛套近乎,但平日裏去見曹老板時難免見到這些人,亦是能夠清晰的感受到他們目光中的冷漠與傲視,可見除了曹老板與曹純這個統領之外,其他的人恐怕都未必在他們眼中。

不過這其實也沒那麽重要。

吳良早已想好,此行他隻會直接與曹純交涉,至於要指揮這群兵王那便是曹純的事情了,吳良懶得去理會,免得熱臉貼了冷屁股自討沒趣。

……

“楊萬裏,你先帶幾人前往溫縣尋找一個落腳的地方,順便再打探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

產生了出發的想法之後,吳良立刻便付諸行動,將楊萬裏教來安排了一番,“需要注意的是,溫縣不比其他的地方,這裏可能對呂布十分重要,因此他或許早有防範,除此之外,當地還有一個司馬世家,這家人在溫縣亦是根深蒂固,因此你務必保持低調,不要外出胡亂打聽消息,隻聽能聽到的,隻看能看到的,否則便可能提前進入他們的視線,這恐怕對我們這次的行動產生不利。”

“公子,你又莫名起乩了吧?”

楊萬裏聽罷當即一臉羨慕的問道。

“何出此言?”

吳良蹙眉問道。

楊萬裏嘿嘿笑著說道:“若不是莫名起了乩,公子又不曾提前去過溫縣,怎會對溫縣的情況如此了解,甚至連那世家的姓氏都說的一清二楚……嘿嘿,公子不必多言,我懂,我都懂。”

“懂就少說兩句。”

吳良白了他一眼,笑罵道,“總之,這次務必謹慎優先,其餘的都可以往後放一放,莫要急功近利才是。”

“諾!”

楊萬裏站直了身子,正色應道。

“還有,帶上我的印綬,倘若終究無法掩人耳目,受到了司馬世家的為難,你便亮出印綬將曹使君抬出來,司馬世家的人見到印綬,總歸還是要給曹使君一些麵子的,應該不會再與我們為難。”

吳良緊接著又把此前那“司史中郎將”的印綬交給了楊萬裏,而他自己則還留有“太史令”的印綬。

此舉亦是以防萬一。

司馬家不是好相與的,目前司馬家的家主司馬防倒是個不錯的人,史書記載他“性格耿直公正,即使在宴會這樣的休閑場所,也保持著威儀”。

不好相與的是他的八個兒子。

這八子每個人的字中都有一個“達”字,因此被稱作“司馬八達”,後來都在曹魏為官,身負要職。

而其中最值得注意、也在曆史上最有名氣、甚至對後世影響頗深的便是八子中的老二——司馬懿,字仲達。

且不說他做了哪些事情,隻說曆史上用來特指他的一種麵相便已經夠了——狼顧之相!

什麽是狼顧之相?

所謂“狼目,低頭反顧,蹙眉而視,黑多白少,心毒多妒,貪婪好**”,便是最為標準的狼顧之相。

也有一種說法是:“狼顧者,謂回頭顧而身不轉,性狠,常懷殺人害物之心。”

第二種說法顯然要比第一種更顯駭人,“身子不動腦袋能夠完全轉到背後”,這完全就是後世的恐怖片裏才會出現的畫麵好麽?

而關於此事,曹老板多年之後也有所體會。

史載有一次曹老板見到司馬懿走在前麵,正好有事與其相商,於是便突然叫了一聲:“仲達,請等一等。”

司馬懿聽到聲音猛然回頭,便忽然顯出狼顧之相,曹操見狀心中大駭,從此想殺他以絕後患。

可惜當時司馬懿是曹丕的謀士,曹丕多次袒護於他,而司馬懿在曹老板麵前顯出狼顧之相之後亦是心中不安,於是立刻做出刻苦勤政的樣子,每日起得早睡得晚,工作從沒有怨言,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簡直就是當時官員的模範,最終曹老板竟沒找到殺他的理由,被司馬懿熬死在了前頭。

而在曹老板死後,司馬懿與司馬世家所做的事情在後世已是人盡皆知,此刻便沒有必要過多贅述了……

總之。

此行吳良最擔心的其實並不是呂布,而是司馬懿。

不過曆史上司馬懿畏懼曹老板,好幾次懾於曹老板的威嚴被迫征召入仕也是真的,這說明他還是一個“識時務”的人。

因此吳良才特意教楊萬裏帶上了自己的印綬。

倘若真出了什麽意外,而這意外還與司馬世家有關的話,搬出印綬與曹老板應該還是能夠起到一定的作用的。

畢竟,就算曹老板現在還並未正是把持朝政。

他隻要將大軍往附近的偃師那麽一駐紮,想來應該照樣可以令司馬世家變得“識時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