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良雖然方才便覺得甄宓可能有其他的想法,但依舊不太明白甄宓究竟想做什麽,居然在這種時候命狐仆阻止自己。

難道就這樣眼睜睜看著左慈傳承兕頭骨上記載的巫術麽?

這不就等於自己此前煞費苦心熱辱負重,最終卻給左慈做了嫁衣?

何況兕頭骨上記載的究竟是什麽巫術還不好說……

若真是甄宓此前提到的“屍解法”,一旦左慈完成了傳承,便擁有了曆史記載中戲弄曹老板的那些能力,那麽局勢便將再一次發生反轉,吳良非但別想再控製他,說不定連他自己與典韋的處境也會變得十分危險。

所以。

吳良覺得最保險的方式便是阻止左慈完成傳承,若有必要現在趁著左慈正在毫無防備的傳承狀態,出手將其斬殺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至於那兕頭骨上的文獻釋義工作。

大不了之後再想辦法費些功夫將其帶出去,又或是先教甄宓通過狐仆的眼睛看過之後,再想辦法通過托夢的方式一點一點翻譯出來。

這兩種辦法肯定都要花費更多的力氣與更多的時間,但卻怎麽都勝過眼睜睜看著左慈完成傳承。

與此同時。

典韋見吳良有上前阻止的意思,亦是拎著刀衝了過來,隻需一刀便可教左慈人頭落地。

隻不過看到那狐仆的阻攔與吳良臉上的猶豫與疑惑之色之後,他才暫時停了下來,等待吳良下一步的指示。

另外一邊。

“吳公子,那左慈竟敢欺騙於你,你看他現在的模樣,八成是已經得了這裏的秘法,你若再不阻止他可就來不及了!”

張梁看到此刻的情況,亦是躍躍欲試的向前走了兩步,但見典韋那淩厲的目光已經向他掃去,這才不得不停下腳步,接著麵露焦急之色大聲對吳良說道。

這個家夥肯定不是在替吳良著想,他比任何人都想得到此處的秘法。

隻可惜目前他是三方之中最弱勢的人,貿然上前強奪隻會自討苦吃,因此他隻能寄希望於吳良與左慈發生衝突,最好還是兩敗俱傷的結果,這樣他才能夠找到那麽一絲絲機會。

就算最終無法達成他想看到的局麵。

無論是左慈身亡,還是吳良與典韋出了岔子,對他而言都不是壞事,最起碼他少了一個敵人,生還的機會也變得更大。

“嗷嗷!”

狐仆聞言立刻衝張梁露出一個凶惡的姿態,接著回頭看向吳良時,卻又如同撥浪鼓一般搖起了頭。

“你究竟是什麽意思?”

吳良見甄宓態度如此堅決,心知甄宓應該不會害自己,而就算是“屍解法”對甄宓也毫無用處,終於還是強迫自己耐下了性子,開口問道。

“嗚~”

狐仆看吳良冷靜了下來,接著一躍自石**跳下,接著兩條後腿踩踏著牆壁進行了一次接力,便已輕而易舉的跳到了吳良此前查看過的那個內部刻有一個朱字的“銅缽”旁邊,這才回身對“嗷嗷”叫了兩聲,使勁晃著腦袋示意吳良去注意那個“銅缽”。

“你叫我拿起這個‘銅缽’?”

吳良猜測著甄宓的意思。

“嗷嗷!”

狐仆連連點頭。

“然後呢?”

吳良走上前去照做,依舊不明白狐仆的意思。

而狐仆則由從那處壁龕中躍了下來,接著三兩下竄到了左慈身邊,抬起一隻小爪子輕輕拍了拍左慈身前的空地。

這次吳良倒是立刻領會了甄宓的意思。

她這是要吳良將那個“銅缽”放到左慈麵前。

可至於為何要這麽做,吳良卻依舊無法領會,難道左慈正在領悟的秘法還與這個“銅缽”有關?

又或是接下來左慈將會用到這個“銅缽”?

再或者是隻需將這個“銅缽”擺放在那個地方便能夠阻止左慈領悟秘法不成?

“嗷嗷!”

狐仆又拍了兩下地麵,見吳良依舊一臉疑惑,並未立刻照她的意思去做,她似是也明白吳良的顧慮,於是立刻用爪子在地麵上寫下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字——安。

她寫下了一個“安”字。

這顯然是教吳良安心照做的意思。

“好吧,信你一次。”

如果是白菁菁又或是瓬人軍中的其他骨幹對吳良如此表達,吳良八成不會有太多的猶豫。

隻不過甄宓加入瓬人軍的時間還是太短了,並且還是甄宓自己主動追隨,再加上她的特殊身份,以至於吳良內心深處對她還是有所顧慮。

但事已至此。

吳良還是更願意選擇相信甄宓,畢竟甄宓與左慈素昧相識,莫說是交情了,便是一句話都不曾說過,他覺得甄宓沒有理由去幫助左慈。

最終,吳良還是依照甄宓的意思,走上前去將那個“銅缽”穩穩的放在了左慈麵前。

“嗷嗷!”

狐仆隨即又叫了兩聲,似是對吳良表示讚賞,接著便重新跳回石床之上,保持著優雅的姿態蹲坐了下來。

“接下來呢?就這麽看著麽?”

吳良問道。

“嗚~”

狐仆一邊點著頭,一邊抬起一隻小爪子又慢慢放下,這是教他平心靜氣。

“……”

吳良此刻依舊是一頭霧水,卻又不確定自己究竟還應該做些什麽。

“吳公子,這秘法非同小可,難道你就如此拱手相讓了麽,左慈何德何能,竟教你如此助他,你可要小心他得了秘法翻臉不認人啊!”

張梁見吳良居然被一隻小狐狸牽著鼻子走,心中雖有諸多不解,此刻卻無法似吳良一般平心靜氣,連忙又在一旁大聲諫言。

“你閉嘴吧,哪有你說話的份?”

吳良回頭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喝道,“典韋,他若是再大喊大叫,你便割了他的舌頭!”

“諾!”

典韋虎目一瞪。

“……”

張梁立刻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下來,閉上嘴巴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隻是依舊一臉焦急的向左慈那邊張望。

……

吳良覺得傳承巫術的時間應該不會太短。

因為他在傳承“厭劾之術”的時候,便用了好幾個時辰。

隻是不知道這時間與個人的悟性或其他的因素是否有關,也沒準兒左慈便能夠在比較短的時間內完成。

所以他也不敢放鬆警惕,幹脆跑去再睡上一覺好好在夢裏問問甄宓究竟什麽想法。

畢竟一旦開始托夢,他與甄宓便都要無法再顧及左慈的情況,隻留典韋一人既要看住張梁,還要留意隨時可能醒來並掌握了一門新秘術的左慈,這實在是有些為難他了,與其如此還不如直接教他一刀將左慈砍了一了百了。

一時間。

石室中靜得有些嚇人。

張梁不敢再隨便說話,狐仆又不能發出人語,而吳良與典韋暫時也沒什麽好聊的,所有人都隻能將注意力放在左慈身上,留意他身上接下來將會發生情況。

如此大約等待了半個時辰後。

“啊哈——”

張梁率先打了半個哈欠。

典韋聞聲一眼瞪過去,張梁嚇得連忙捂住嘴巴,將剩下半個哈欠強行咽了下去。

也就在這個時候。

“咯咯咯咯……”

吳良依照甄宓的指示擺放在左慈麵前的“銅缽”忽然顫動了起來,缽底與地麵摩擦不停發出輕微的響動。

“什麽情況?”

吳良看向了狐仆,麵露驚疑之色。

典韋也握緊了手中的兵器,隨時準備應對任何可能發生的突**況。

“……”

張梁亦是瞬間來了精神,目光複雜的望向左慈與左慈麵前的“銅缽”。

就連甄宓附身的那隻狐仆,亦是已經站起身來,甚至弓起了後背,似乎隨時準備撲上去,至於要做什麽便不得而知了。

“咯咯咯咯……”

銅缽依舊在不停的顫動。

這個過程竟整整持續了十分鍾。

吳良的眼睛都有些酸澀,典韋與張梁亦是調整了好幾回站姿,唯有那隻狐仆依舊弓著後背保持著進攻姿態,仿佛雕像一般一動不動。

終於。

“!”

“銅缽”停止了顫動。

與此同時。

隻聽“唰”的一聲。

狐仆瞬間化作一道殘影竄了出去,一晃眼的功夫便已經出現在了“銅缽”旁邊,接著它猛然張開嘴巴一口叼住那個“銅缽”,扭頭便向吳良這邊疾馳而來。

下一刻。

她已經竄到了吳良的麵前,衝吳良點頭示意。

待吳良看出她的意圖,一臉疑惑的伸出手講那個“銅缽”接入手中之後,她才鬆開嘴巴,又三兩下跳到了吳良的肩膀上,邀功一般眯著眼睛用小腦袋磨蹭著吳良的側臉。

“呃……”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以至於吳良看著手中的“銅缽”依舊一臉懵逼,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這“銅缽”又究竟有何用處?

此刻他唯一能夠感覺到的便是。

這“銅缽”入手並不像之前那般冰涼,反倒能夠清晰的感覺到一絲比人體體溫略高的溫度……

也就在這個時候。

“砰!”

一聲悶響驟然響起。

吳良連忙循聲望去,隻見左慈竟已經仿佛失去了知覺與力氣一般歪倒在了地上,那一聲悶響正是他的腦袋磕在地上的聲音。

“這是……”

吳良一愣。

下一刻。

“哈哈哈!”

另外一個左慈已經站在了旁邊,臉上浮現出極為明顯的狂喜之色,語氣狂妄的大笑起來,“成了,我成了!自此天下便無人能再奈我何!”

而在狂妄大笑的抒發心中激動的同時。

這個左慈的腦袋與眼睛卻並未閑著,他一邊扭動著腦袋,一邊眼睛不停的四下查看張望,似是在尋找什麽重要的東西一般。

結果找遍了自己身邊,他也最終還是沒有找到自己正在尋找的東西,臉上隨即露出一抹焦慮之色……

直到他抬起頭來看向吳良。

確切地說應該是看到吳良手中的“銅缽”。

“?!”

這個左慈臉上的表情瞬間變的僵硬起來。

此刻他的表情該怎麽形容呢……就有點類似於剛發了年終獎準備回家給老婆一個驚喜,結果一推開門卻發現老婆正和另外一個男人躺在**學英語時的表情,複雜到教人絞盡腦汁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匯來形容。

看到左慈的表情,吳良似乎明白了什麽。

狐仆雖然不能人言,但如今落入他手的“銅缽”對於左慈來說卻必定十分重要,因此他完全可以從左慈口中尋找答案,從而完全搞清楚狐仆此前種種行為的目的。

“嗬嗬,元放兄,你方才為何哄騙於我?”

於是吳良掂了掂手中的“銅缽”,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故意開口問道。

“有才賢弟……”

這個左慈逐漸緩過神來,麵色卻依舊十分難看。

他也是個賭徒,方才便在賭吳良並不知道傳承巫術是怎麽回事,再加上吳良看不懂兕頭骨上的甲骨文字,因此根本不知道那上麵記載了什麽巫術,更不知道那巫術的相關細節,這便給了他操作的餘地……結果卻完全沒想到事態最終會發展到這一步。

原本按照計劃,到了這一步天下的確已經沒有人能夠再奈何於他。

但現在,天下依舊沒有人能夠奈何與他……除了吳良!

“嗬嗬嗬。”

吭哧了半天,左慈忽然露出了一個極為難看的笑容,開口說道,“我雖欺騙了有才賢弟,但有才賢弟又何嚐沒有欺騙於我,我們隻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

“此話怎講?”

吳良心中不解,嘴上卻似笑非笑的問道。

“到了這一步,有才賢弟便沒有必要再繼續裝相了吧?”

左慈自嘲的笑了一聲,搖頭說道,“有才賢弟既然能在最關鍵的時刻故意將這銅缽放到我身邊,又在我假托銅缽遺世之後立刻取走銅缽,這分明是早已搞清楚了這兕頭骨上所載的‘屍解法’,此前佯裝不知,隻是設下了一個陷阱引我入套罷了……嗬嗬嗬,有才賢弟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測啊,如今被有才賢弟扣住了命脈,我輸也得心服口服,說說吧,你究竟要如何處置於我?”

果然是“屍解法”!

結合甄宓此前在夢境中與他說過的有關“屍解法”的細節,吳良終於完全洞悉了甄宓的意圖,她這是順勢幫吳良捉住了一隻野生的“屍解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