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吳良始料未及的是。

麵對他已經可以稱之為失禮的質疑,甄宓竟非但沒有絲毫怒意,還眼巴巴的瞅著他,語氣略帶幽怨與委屈的嘟囔了一句:“就算我真有什麽大病,那病灶也全都在你身上。”

“……”

吳良頓時無言以對。

這貨有病!

絕逼有什麽大病!

隻要還是個正常人,便不應該似她這般在瞬息之間發生如此巨大的改變,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王瞬間化作一個戀愛腦小迷妹,而這轉變正是發生在吳良下定決心快刀斬亂麻之後……

雖然情況有那麽點相似,但吳良心裏清楚,這並不是所謂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至於究竟為何。

其實甄宓說的已經夠清楚了,隻是這種理由在吳良這個正常人來看多多少少都有那麽點荒誕,尤其對方還是一隻活了數千年的九尾狐妖,這就顯得更加荒誕了。

因此,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種可能。

甄宓此刻乃是在偷奸耍滑,試圖用這樣的方式暫時穩住局麵,而後再趁他掉以輕心之際,尋找時機將他拿下……

畢竟她可是一狡詐聞名於世的狐妖,而且是狐妖的祖宗。

綜合考慮,吳良覺得最佳的解決方式還是盡快安排甄宓將他與察木王子帶出甄府,而後與外麵的瓬人軍眾人一道逃出城外,如此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至於甄宓,也可以先假意答應她的條件,等他們安全逃到了外麵,可就不是她說了算的了……這年頭最不缺的便是爾虞我詐,吳良是不會被道德綁架的人,做起這種出爾反爾的事來自然也不會有任何心裏負擔。

“好,我答應你的條件便是,但我要求即刻動身。”

如此想著,吳良自是十分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就算你不答應,也休想甩掉我了。”

甄宓卻是並未懷疑吳良的誠意,反倒衝他嫵媚一笑,極為自信的說道,“不是還要帶上那個喚作玉田的西域人麽?那就走吧,我回來的時候袁紹與袁熙已經率兵離開,玉田應該也早已不必輪值,去領上他一起走。”

“慢著!”

見她答應的如此痛快,吳良忽略到她前一句話的同時,反倒越發懷疑她有什麽想法,當即又慌了慌手中的削刀,正色說道,“我覺得有必要提前警告你,行走途中不得與我錯開兩尺的距離,倘若教我發現你有躲避我的意思,又或是意欲耍旁的花招,那麽這把削刀將會毫不猶豫的在你身上留下一個透明窟窿,我熟知人體之上的各處致命之處,這一刀下去你絕無生還可能!”

結果不說這番話還好,聽了這番話甄宓竟又露出一臉崇拜與狂熱的神情,抱著手雙眸亮晶晶的看著他略顯激動的道:“不愧是傳承了‘文命’遺誌的男人,也不枉我一眼便相中了你,決斷中不乏謹慎,謹慎中透出細節,麵麵俱到不留隱患,這才是辦大事的人該有的樣子,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

吳良再次無語。

他平時雖然也喜歡聽些優質巧妙的馬屁,但此刻被甄宓這麽誇讚了一通,卻總是無法避開那種怪異的感覺,總覺得什麽地方不合理,也總覺得甄宓是真的有什麽大病。

不過現在並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

吳良細細想過確認自己的計劃雖有些冒險,但細節上並沒有什麽問題之後,終是板著臉用命令的口氣對甄宓喝道:“將門口那條圍巾戴上,遮好脖子上的傷口與血跡,隨我走!”

“不錯,辦大事的人就該有這樣的氣勢,似你此前偽裝的那般唯唯諾諾,說話都不敢出個大氣,反倒教我瞧不入眼,今後要保持住,莫要跌了身份。”

“……”

……

“劉能哥,這是……”

已經回到小屋內歇息的察木王子看到吳良回來,又看到站在吳良身邊的甄宓,心中不由有些訝異,下意識的開口問道,試圖搞清楚這究竟是個什麽狀況。

不過他立刻便意識到自己這樣失了禮數。

因此又連忙畢恭畢敬的對甄宓施了一禮:“見過女公子。”

“不必多禮。”

甄宓點了點頭,卻又回頭對吳良讚譽道,“你的眼光不錯,他倒也還算忠心,前日夜裏我曾潛入他的夢中試探了一番,他非但始終與我保持距離,對於你的事情亦是閉口不談……你是要辦大事的人,挑選屬下時最需要看重的品質便是忠心,我覺得他是個不錯的苗子,日後可委以重任。”

“?”

聽了這話,察木王子也是愣住,麵色更加古怪的看向吳良,表示完全想不明白甄宓是站在什麽樣的立場來說這番話的。

而關於甄宓前日進入察木王子夢境的事,吳良自是心中有數。

因為吳良早已提前與察木王子通過氣,使得察木王子心中有了防備她的潛意識,因此察木王子才沒有輕易中招,並且在第二天便將這個夢與吳良細細說了一遍,目前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現在已經被我製住,不得不親自護送我們離開甄家,抓緊時間走。”

吳良則忽略掉察木王子質詢的目光,也不理會甄宓這通立場古怪的發言,亮了亮藏在袖中的削刀對察木王子長話短說道。

“啊?”

察木王子聞言又是一愣,再次下意識的瞄了甄宓一眼。

她這副模樣可怎麽看都不像是被脅迫的人質,隻是具體想什麽他一時半刻也沒有辦法說清楚,隻是覺得現在的情況很是古怪。

結果甄宓緊接著便又著重對察木王子解釋道:“我可不是被他製住,此舉也並非被迫,現在我隻是在為我相中的男人做些賢內助該做的分內之事……不過你隻聽他的便是,他這麽說自然有他的道理。”

???

!!!

這番話頓時將原本就一頭霧水的察木王子雷了個外焦裏內。

他麵色呆滯的看看吳良,再望望甄宓,卻依舊無法從甄宓的話中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怎麽就“我相中的男人了”,怎麽就又“賢內助”了,還有這額外補充的夫唱婦隨意味的表態又是怎麽一回事?

我是不是錯過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等一下!

這該不會是夢境吧,難道我回到房內之後便一不小心睡著了,於是甄宓便再一次偷偷潛入我的夢中來試探於我麽?

好險!

還好我方才沒有叫錯稱呼,除了表情有些變化之外,也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否則可就中了甄宓的計了,想不到這個女人年紀不大,竟有如此心機,太可怕了!

如此想著,察木王子心中一陣後怕。

接著他便立刻換了一副麵孔,連退兩步一臉正氣的說道:“女公子,你這是啥意思,甄家對我們兄弟不薄,若非家主收留我們,我們現在還過著吃不飽睡不暖的苦日子哩,如此恩情若是不報,那與畜生又有什麽分別?還有你,劉能哥,你今日怎會如此反常?我與你相依為命多年,你的性子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似你這般老實忠厚的人,我便是死也不能相信你能做出這種事來,不可能,我不信,你肯定是中邪了對不對?要不然那就是我中邪了,竟會做出如此不可理喻的夢來!”

這次換甄宓一臉疑惑,不過她很快便想通了察木王子如此反應的緣故,回身對吳良小聲說道:“此人蠢是略蠢了點,不過勝在忠心護你,歲不適合委以重任,但依舊可堪一用。”

而吳良則直接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了察木王子的耳朵。

“嘶——疼疼疼!”

察木王子吃痛叫了起來。

“疼就對了,疼就不是在做夢,別浪費時間,速速跟我走。”

吳良壓低聲音在他耳邊說道。

說完,吳良便又用眼神衝甄宓示意,教她走在前麵帶領他們二人出府。

甄宓會意也並未多說什麽,邁開步子朝甄宓大門的方向走去,吳良看了一眼依舊一臉驚疑的察木王子,扭頭跟上了甄宓。

“嘶——”

察木王子摸了摸耳朵,一就鑽心的疼,下手真他娘的黑,如此都沒有醒來的話,難道真不是在做夢?

眼見吳良與甄宓已經走到了兩丈之外,來不及繼續多想,察木王子終於還是快步跟了上來。

……

在甄宓的帶領下,那些家仆哪裏敢來幹涉甄宓的事情,這次出府自是十分順利。

如此出來不久吳良便已經看到了站在街角使用餘光向他們這邊張望的楊萬裏,吳良與察木王子入府多日不曾有一點消息,這可急壞了瓬人軍眾人,若非吳良此前有言在先,典韋說不定早就拎起那雙手戟殺入甄府要人去了。

而現在,楊萬裏見吳良和察木王子都跟在甄宓身後,心中雖有來與他們聯係的想法,但也不敢輕舉妄動。

如此走出一段距離,徹底避開甄府門口那些家仆的視線之後。

“你去通知咱們的人,立即收拾好東西自東門出城,我與大夥在城外匯合!”

吳良終於壓低了聲音對察木王子說道。

方才吳良便已經得知,袁紹自甄府出來之後便火速離開了中山城,似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急需親自處置一般,因此中山城的禁製也已經解除,他們出城應該不會有任何阻礙,隻是暫時還不允許聚在城外的流民進城而已。

“明白。”

察木王子點了點頭,很快便隱入一條街道之中。

與此同時,楊萬裏附近的幾個百姓亦是有了一些的動作,不動聲色的走入了其他的街道,吳良認得出來,這幾個百姓皆是這次隨行的瓬人軍兵士,他們這是前去接應察木王子了。

而楊萬裏與另外幾名百姓則依舊暗中跟在吳良與甄宓身後,始終保持不教二人脫離他們的視線。

“那幾個走了的人中應該有你的人吧?”

甄宓的洞察力同樣驚人,扭頭看向吳良,努了努嘴用眼神示意著問道,“那邊那個頭戴灰色布帽的人,還有這便這個身穿黑褲的人也是你的人吧,他們雖然裝作漫不經心,但卻始終跟著我們移動,還保持著相同的距離,如此便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察覺,若想不被人察覺,便應將人分成多組輪替監視,絕不能有一人過久出現在旁人的視線之中,等出了城之後我幫你教教他們,今後做起這種事來方可確保萬無一失,不過你如此年紀便訓練出如此水平的細作,已是難能可貴,不愧是我相中的男人。”

“那就多謝了。”

吳良虛情假意的笑道。

這兩個人的確被甄宓說中了,不過也是甄宓在明知有人接應吳良的情況下才看出來的,並不能證明什麽。

何況她說的辦法楊萬裏早已用的爐火純青,畢竟光吳良現在看在眼中正在監視他與甄宓的人就有6人。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不過是分內之事罷了。”

甄宓理所當然的嫣然一笑,而後將脖子上的圍巾向上拉了拉,遮住了大半個姣好的麵容,“中山城內許多人都見過我,城外那些流民亦是如此,我若露著臉便會暴露你的行蹤,怕是不妥。”

“……”

吳良再次無言以對。

……

甄宓極為配合,因此出城亦是十分順利。

大約一個時辰後,吳良終於與瓬人軍眾人在城外完成了匯合,而眾人的目光則是立刻便被吳良身邊這個身材姣好的小姑娘吸引了過去。

此前有了察木王子通氣,他們已經獲悉了甄宓的身份。

隻是暫時還不明白吳良與甄宓如今究竟是什麽關係,因為作為一名被吳良挾持的人質,他們竟沒有從甄宓身上看到哪怕是一丁點人質該有的樣子。

非但沒有,甄宓竟還像是自己人一般,甚至像是女主人一般大方得體的與瓬人軍眾人過禮,以慰問的姿態詢問他們的身份與近況。

“……”

瓬人軍眾人自然不會在甄宓麵前亂說話,隻是麵麵相覷。

察木王子這個社交牛逼症患者最近才剛有些好轉,或者也可以說是他們才剛剛適應,怎麽眨眼之間就來了個更牛逼的,這可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所以,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