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散開通風吧!”

盡管略微遲疑了一下,吳良最終還是決定走一下流程。

不管怎麽樣,這也是封閉了許多年的陵墓,保不齊裏麵有什麽古裏古怪的東西,尤其是他還要帶人下墓在裏麵待上好一會,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另外一邊。

其實吳良已經準備好了防毒麵罩,尤其是防毒麵罩的炭包。

接下來加上他總共有四人下墓,四個防毒麵罩的話,那些炭包應該夠更換好幾次,況且,如果墓室內的空氣經過大公雞的測試如果沒有問題的話,也就隻有到了墓中需要打開什麽密閉空間,比如開棺的時候才用得上。

這個流程對於一些已經有過兩次盜墓經驗的瓬人軍兵士來說自是輕車熟路。

吳良一下命令,立刻就有人開始照辦,隨行的大公雞也被拎了過來。

而吳良與大部分兵士則又重新回到山上,吃飽喝足耐心等待通風結束,並提前做一些其他的入墓準備。

除此之外。

吳良還將楊萬裏以及一些什長以上的軍官叫進了軍帳之中,特意做了一些交代:“一旦我進入陵墓,你們在原地留下四匹快馬之後,便立即帶領所有的瓬人軍兵士返回山頂營地待命,隻派人在山頂隨時監視陵墓周圍與靈湖的狀況即可。”

“隻有聽到白菁菁的口哨、或是發現有外人靠近陵墓,又或是超過6個時辰不見我從裏麵出來才可有所行動。”

“倘若聽到白菁菁的口哨,立刻帶人前來支援;”

“倘若有外人靠近陵墓,立刻派一部分人前去驅逐;”

“倘若我6個時辰後沒有出來……你們絕不要入墓尋我,隻需下山將陵墓回填,而後帶著這封親筆信與那些‘蜂巢’返回鄄城,待使君看過信之後便不會怪罪你們,還會獎賞你們。”

說著話,吳良將一塊折疊好又叫白菁菁用針線縫了起來的絹帛交到了楊萬裏手中。

聽到這裏,楊萬裏與那些什長當時就皺起了臉,連忙說道:“家主,要來一起來,要走一起走,我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棄你而去!”

“放心,隻是以防萬一罷了,我哪有那麽容易著道?”

吳良翻了個白眼斥道,“另外,如果靈湖出現什麽大的動靜,你們萬不可輕易下山,至少在山上等待3個時辰……咱們不是還帶了幾隻備用的大公雞麽?3個時辰後,你們將大公雞捆上,就像我們探墓一樣將大公雞趕在前麵一邊測試一邊下山,順利下山之後如果發現我還沒有從墓中出來,一樣立刻將陵墓回填,帶上我的親筆信與‘蜂巢’返回鄄城。”

“聽明白了麽?”

吳良想了想,該交代的已經全部交代過了。

這樣一來,假如盜墓途中真出了什麽意外,尤其是“靈湖吸魂”事件再次爆發,這些瓬人軍兵士隻要照做,便不至於一起陪葬。

至於吳良自己……

或許有人會疑惑他這麽冒險盜墓到底值不值?

以他對曆史知識的了解,再加上一些從後世帶來的“黑科技”,他本可以像許多穿越者一樣過得更舒服,並不需要這樣冒險。

可吳良自己覺得值。

人這輩子總歸要有些追求。

而他的追求,早在後世高考選擇考古專業的時候就已經定下了……

否則後世有的是熱門的專業可以選擇,許多熱門專業畢業之後都能夠很容易找到收入不菲的工作,過上比一般人安逸的生活,他又何苦非要選擇這種畢了業也很難有用武之地的專業?

甚至在吳良穿越之前還發生過這麽一件新聞:

【某留守家庭女大學生高分選擇北大考古專業,引發網友群嘲,眾多考古學教授、機構、師兄師姐集體聲援……】

Emmm……

僅憑這條能上熱搜的新聞,選擇這專業是不是更多在於情懷與追求,已經可見一斑。

反正吳良當初高考分數也不低,但在選擇這個專業的時候,遭受的卻全是來自父母長輩的反對,就連高中同學聽過之後,也是一臉的愕然,然後默默的轉移掉話題,完全是一副不知道怎麽安慰他的模樣。

但吳良從未後悔過。

哪怕畢業之後真就無處可去,最後隻能找了個旅行社做導遊維持生活,他也從未後悔。

所以問他冒這樣的險值不值?

吳良覺得值!

一定比在勾心鬥角的官場上冒險,又或是在血肉橫飛的戰場上冒險,要值的多!

至於獨善其身……那就別想了,戰亂年代,沒有人能夠獨善其身!

人固有一死。

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

而對於吳良而言,如果真有一天非死不可,他更希望死在別人家的祖墳裏!

哎呀,扯遠了。

都怪楊萬裏與這些兵士太踏馬能嘰歪,娘們似的!

不就進個墓嗎,提前交代上幾句以防萬一,這些混蛋踏馬的非要露出一副老子馬上就要死了的表情,老子像柔兒一樣人如其名,絕對長命百歲的好麽!

……

如此通了一天的風,又用大公雞試了幾個時辰。

確認目前墓中的空氣狀況還不錯之後,吳良總算帶齊了自己的全套裝備,帶著典韋、白菁菁與於吉進入了墓中。

剛進去,吳良便將一支提前點燃的蠟燭交到了白菁菁手中。

“菁菁姑娘,你的主要任務就是守護這支蜜燭,倘若這支蜜燭無緣無故熄滅,必須立刻告訴我。”

吳良十分鄭重的囑咐道。

他才不會承認這玩意兒很有可能是屍油蠟,不管是現在還是回到鄄城見了曹老板都不會承認,否則真就沒人敢用了。

“這蜜燭……”

不過蠟燭剛入手,白菁菁就已經發現了一些端倪。

這蜜燭中間的燭芯,看起來怎麽那麽像自己前兩天編過的麻線!

如果真是那些麻線,那麽這蜜燭就不是吳良從鄄城帶來的,而是最近才做出來的……好家夥,這個無賴居然能做出蜜燭?!

這可是有價無市的珍品,他竟有這樣的本事,區區黃金又怎在眼中?

為何還要到處跑去盜墓?

好在白菁菁也是嘴巴挺嚴的姑娘。

察覺到這個細節之後,隻是詫異的看了吳良一眼,並未將心中的疑惑說出來。

說話之間。

吳良又叫典韋將“隨侯珠”取了出來,一瞬間“隨侯珠”那特有的幽光便充斥了整個墓道,最起碼能照出十多米去。

這可比蠟燭的光芒厲害多了,就算火把也要靠邊站。

“你這又是……?!”

於吉又不自覺的睜大了老眼,一臉驚愕的望望“隨侯珠”,又望望吳良,老夫為什麽要說“又”呢?

他就算再傻也知道這玩意兒才是真正的珍寶,這麽大一顆明珠,區區蠟燭在它麵前根本就是路旁的石塊,黯淡無光,無人問津。

不過要讓他選擇的話,他選擇全都想要。

“一顆平平無奇的夜光珠罷了,老先生不必在意。”

吳良笑嗬嗬的說道。

“平平無奇……咕嚕!”

於吉被這四個字震了個外焦裏嫩,不由的更加懷疑吳良的身份。

起初他以為吳良隻是一個被迫南遷的寒門公子哥。

後來看到吳良家的“祖墳”與蠟燭之後,他覺得吳良就算再寒門,也得是普通士族隻能仰望的豪門。

但現在在看到這顆夜光珠,於吉終於悟了!

“公子此前恐怕是對老夫用了化名吧,假如老夫所猜不錯,公子其實是姓劉!”

於吉語氣篤定的說道。

“老先生才姓劉,老先生全家都姓劉,公子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隻姓吳,口天吳。”

吳良嘿嘿笑著,借助“隨侯珠”的幽光在墓道中打量了一圈,並未發現什麽機關陷阱,於是終於抓緊時間邁步向墓穴深處走去。

吳良知道。

這海昏侯墓雖然後世發掘的過程中發現墓園遺址麵積不小,但實際上陵墓並不算大,甚至還沒有梁孝王墓的規模大。

所以要探索這座陵墓,應該用不了太多的時間。

果然。

很快他們就到達了位於整個陵墓最前端的車馬室。

車馬室內共有五輛鑄工精美的銅製馬車,與真正的馬車大小一般。

除此之外,馬車上還裝飾了不少配飾,這些配飾采用的材料大多也是青銅,不過卻采用了後世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的“金銀錯”工藝,說白了就是將黃金與白銀燒化之後,像漆一樣塗抹在飾品表麵,以此來起到裝飾的作用。

可以理解為“鍍金”或是“鍍銀”,不過要比“鍍金鍍銀”實在的多。

“這些流傳到後世都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而且相對容易保存許多……”

吳良暗暗將其記住,接著又看向了距離這些銅製馬車不遠的一片馬匹遺骸。

這些馬匹基本已經隻剩下了枯骨,不過還留存有一些腐壞嚴重的皮毛,主要是毛……數了數數量剛好是20匹。

車馬室內馬車與馬匹的數量與後世的發現保持了一致。

看樣子兩千多年的曆史中,車馬室中的殉葬品並未遭遇過偷盜,主要這些東西在這個時代還不怎麽值錢。

確定了這一點,吳良帶著典韋等三人繼續向前探索。

如果半個時辰後,他們又出入了幾間列於墓道兩旁的耳室。

這些耳室中存放的都是一些較為常見的殉葬品。

有成套的編鍾、編磬、琴、瑟、排簫、伎樂俑,做工精美;

有擺放整齊的青銅器具,其中就包括後世發現的青銅雁魚燈與青銅火鍋,不錯,這個時代人們早就開始吃火鍋了,畢竟“煮”早就是人們烹飪飲食的重要方式;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就是這個雁魚燈,這玩意兒可是帶了小機關的。

一側的燈柄可以控製燈盤轉動,盤下有圈足與雁背上的直壁圈沿以子母口套接,燈罩則是兩片弧形板,其上部插入燈盤內的直壁圈沿中,可左右轉動開合,既能擋風,又可調節燈光的照度。

燈點燃的時候,產生的煙霧可以通過魚和雁頸導入雁體內,在雁的肚子裏過一遍水,可以有效過濾這時候油燈燃燒室產生的油煙。

除此之外,雁魚燈的四個部分又可自由拆裝,便於擦洗……

厲害吧?

這玩意兒就算放在後世也是十分精巧的創意生活用品,吳良覺得光是仿造工藝品,應該也能賣上幾百幾千塊錢。

除了這些,在一件專門羅列銅鏡的耳室中。

吳良還發現了十八麵製作精美的銅鏡,這些銅鏡各有不同,全都鑲嵌著各種各樣的玉石寶石,豪不誇張的說,這些玉石寶石的價值早已在銅鏡之上,至少這個時代是如此。

而據吳良所知,後世發掘海昏侯墓的時候,其實隻發了一麵銅鏡。

這是不是便驗證了他之前的判斷,海昏侯墓在被淹之前又或是被淹的過程中,確實被人盜過……後世正式發掘時發現的那些文物,隻是盜墓賊來不及盜走的殉葬品而已?

繼續往前走,吳良等人又找到了墓中的錢室。

海昏侯墓中的錢室並不像梁孝王墓藏得那麽深,銅錢就直接堆在一間連門都沒有的耳室之中。

但看其規模,卻要比梁孝王墓可觀的多,至少翻了一倍!

後世考古隊也找到了這批銅錢,清點之後重量堪堪達到了十餘噸,這足以證明海昏侯劉賀比梁孝王墓有錢多了,就算再短人家也是做過皇帝的人。

所以,海昏侯墓的黃金又怎麽可能隻有115公斤,這可比他之前發掘的梁孝王墓少多了,根本就不科學!

不過吳良隻是在錢室中細細的查看了一遍,並未疑惑黃金為何不像梁孝王墓一樣存放在錢室的問題。

因為後世發掘海昏侯墓時的資料顯示,海昏侯的黃金本就不在這裏,而是存放在位於主槨室西側的墓室之中。

那裏不但存有大量黃金,還有一麵十分罕見的漆畫屏風。

畫中所留乃是孔子的畫像與生平記錄,這是考古曆史上發現的最早的孔子畫像。

不過吳良覺得,他比後世提前了近兩千年,如果繼續盜下去,盜到了春秋時期的墓,說不定有機會發現更早的孔子畫像,甚至是孔子的親筆文字!

畢竟他現在盜的墓,要比後世時間更短,更容易將有考古價值的東西保留下來……

如此想著,吳良帶著典韋等三人自錢室中出來,想的卻是他最關心的牘室。

對於考古而言,最為重要的還是文字記載,這些才是解開曆史謎團最為重要的東西。

海昏侯墓目前保存還相對完好,起碼要比梁孝王墓強一些,想來他的遺留下來的竹簡、木牘之類的書籍,應該也會更完整一些。

如此想著。

吳良繼續沿著墓道向內探索。

就在這時。

“嗯……”

白菁菁忽然發出一聲不太自然的鼻音。

“怎麽了?”

吳良等人回頭看向她,卻見此刻她的臉色很是蒼白,鬢角與瓊鼻上早已滲出了不少細汗,甚至將發絲都打濕了一些。

見吳良等人看過來,白菁菁的神色也立刻變得不自然起來,低著頭似乎想要回避他們。

“你到底怎麽了?不舒服麽?”

吳良趕緊又問,若是這姑娘已經出現了什麽不適,他們也必須小心,最好立刻離開墓穴。

正問著的時候。

“小心!她恐怕已經中了邪毒,變成了血屍!”

於吉忽然大叫起來,目光驚恐的望著白菁菁,一連向後退了好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