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沈德寧便帶著菊薇,秋棠出了門去給老夫人請安,小海氏那邊自從她那晚有些動了胎氣,老夫人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
一是讓她安心養胎,二來也是不想看見她心煩。
三月末的金陵城晨暮微寒正是繁花滿枝,春訊初至的時候,人人收起了厚重的棉衣換上了輕便的夾衫。
沈德寧素來怕冷,如今還得了個怕濕的毛病。雖然也早早換下了棉衣,但身上的夾衫卻是比旁人要厚實不少,唯一能與這絢爛春光相映的大概就是那身淡粉色的襖裙布料顏色和發髻上星星點點的淺黃色絹花。
這時候正是辰時,太陽已經升起,暖陽當空,如同一輪璀璨的金盤高懸天際。
沈德寧進來的時候臉上帶著些紅,額頭發間似還有些細汗,清爽秀麗的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的微笑,不浮不躁。
老夫人見了,忙讓人取來汗帕,端來清茶。
看著沈德寧仔細擦了汗,又端起茶碗喝了幾口,一旁帶著沈德英早早就到了坤安堂的方氏有些關心的說道:“已經進了四月,寧兒怎的還穿這麽厚的襖裙,可是底下的人伺候得不盡心?”說著朝沈德寧身後站著的菊薇,秋棠看了一眼。
兩個小丫鬟從未近身伺候過主子,見方氏眼風掃了過來,心裏頓時一緊,臉色一白,顫顫巍巍的低著腦袋。
沈德寧笑著放下手裏的茶碗:“二嬸嬸快別嚇唬她們兩個了,是我自己怕冷,不想外頭太陽竟這樣好。她們兩個本就是剛到我身邊伺候,我的習慣也都還不太清楚。又是頭一回跟我出來,可別把人嚇壞了。”
方氏哈哈一笑:“你倒是個會心疼人的,若是手底下的人有伺候不盡心的,你隻管來同嬸嬸說。你們姑娘家臉皮薄,嬸嬸定會為你做主。”
沈德寧聞言乖巧的應聲道謝。
小海氏提議把沈德寧從坤安堂移了出來,雖說是沈德寧願意的,又是同老夫人商議好的。
可作為提出這件事情的人,老夫人還是心生不滿,借著小海氏如今保著胎還要操辦沈老太爺不久之後的壽誕,府裏其他的事兒分心乏力。做主,將一部分管家的權利交給了二房的方氏。
方氏也知道自己是漁翁得利,如今新官上任三把火,菊微和秋棠作為小海氏明著送進西苑的人,她自然要拿她們立一立威的。
見效果已經達到了,方氏也不再同兩個上不得台麵的丫鬟糾纏,隨即轉過頭與老夫人說起了勇毅侯府老夫人的生辰來。
沈德寧安靜的聽著,察覺到一旁沈德英注視的目光,回過頭來朝著她盈盈一笑。
沈德英原本單純的眼睛染上幾分欣喜,臉上的笑容放大,嘴邊的酒窩浮現很是乖巧喜人。
沈德寧看了忍不住回想她上一世的模樣,隻可惜,她那時不大愛走動,同這些個姐妹也沒什麽交往。
她隻記得,她嫁給宸元帝後的第二年,沈老太爺就辭了官,帶著老夫人的牌位回了老家鄲州。沈二爺也被外派州縣,帶著方氏母子三人還有一房妾室一起走了。
後來沈德華得勢,作為小海氏曾經的死對頭,也從來沒有看得起過沈德華的沈二夫人方氏,隻怕也能沒落得個什麽好下場,沈德英怕是也凶多吉少。
沈德華嗎?
這一切好像都是從沈德華突然重病開始改變的......
沈德英見沈德寧想事情想得出神,沒空理會自己。就轉頭與坐在她左側的沈德馨小聲德說著話。
那邊老夫人正在問方氏侯府老夫人壽禮準備的事,方氏笑著一一將準備的禮品點了出來讓老夫人放心。
勇毅侯府與沈家不同,沈家在沈老太爺之前隻是平頭百姓,底子淺薄。
這勇毅侯府不但是傳承百年的世家大族,老夫人馮氏更是出自清河郡主府,是清河郡主獨女,皇帝的表姑姑。
馮氏今年整滿七十,府裏自然是要大辦的。老侯爺在世時又與沈老太爺交好,兩家來往密切。
方氏第一次管家就經手這種大型的人情往來,老夫人自然是有些不放心的。
不過方氏到底是伯爵府出來的姑娘,事事安排仔細,樣樣妥帖,老夫人十分滿意德邊聽邊點頭。
沈德寧一邊回想著沈德華生病前後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事,一邊注意這老夫人與方氏的談話。
直到外頭有人稟報說大小姐沈德華來了。
老夫人與方氏說著話,聞言話也沒有停下來,隻朝外頭淡淡的看了一眼。
不多會兒,沈德華就進來了,上前給老夫人請了安。老夫人態度平淡,隻點了點頭叫了她起身擺擺手讓她與幾個姐妹一起去說話,便沒有再搭理她。
以前張氏還在時,老夫人天生性子清高冷淡對沈德華就沒有特別喜歡。後來小海氏進府,老夫人就瞧不上她小家子氣的做派,連帶著她撫養的沈德華也更加喜歡不起來。
沈德華也知道老夫人一向不喜歡她,所以在老夫人麵前也是沉默寡言,安靜乖巧的,全然沒有在外頭的那種跋扈和驕縱。
方氏沒有在坤安堂待多久,外院就有管事找過來回事,方氏如今剛掌家,事情也多,便起身告退帶著沈德英處理事情去了。
老夫人說了一早上的話,也有些乏了,簡單的交代了幾句就打發了沈德寧幾人去給小海氏請安去了。
沈德寧以前住在坤安堂,仗著老夫人的勢,常常托病從沒有去給小海氏請過安,如今搬了出來,就不得不去了。
隻是她早上出門衣裳實在是穿得後了些,如今已近午時,太陽又高了幾分正是一天當中最熾熱而強烈的時候。
沈德寧先是回了西苑換了一套合適的衣裳,這才帶著菊微和秋棠去了正院給小海氏請安。
紫薇院正廳裏,沈德華和沈德馨已經坐在房裏,沈德馨低頭絞著手帕,模樣很是溫順乖巧。
沈德華則打了一把團扇,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渾身充滿傲慢與不屑。
她在府裏中行事向來高調,從不把他人放在眼裏。
尤其是沈德馨這種庶女,偶爾交談,言語間也盡是嘲諷與輕蔑,絲毫不在意他人的感受。
在她眼中,自己是嫡長女,地位至高無上,任何人都不能與她相提並論,她的一舉一動都彰顯著那種不可一世的目中無人之態。
如同一隻驕傲的孔雀,肆意展示著自己的優越感。
直到沈德寧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