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久中立之地”南部邊境。

打敗海羅人之後,風楊並沒有乘勝追擊,他知道,有好幾個原因使他現在不可能進攻海羅人:第一,士兵總數過少,而且都是騎兵,海羅是一個近海國家,攻進去發揮不了什麽作用。第二,薩德在後方虎視眈眈,心懷鬼胎的。第三,風楊並不能保證軍隊進入海羅國境之後仍然能維持正常的補給。過分的急功冒進,恐怕會凶多吉少,到時非但不能重重的打擊敵軍,反而很可能會連邊境也守不住,前功盡棄。

於是,風楊一邊向總部和依維斯報捷,一邊開始認認真真的整頓南部邊境的軍事工事。

聖曆2109年5月4日,當風楊正在大營外督促士兵修整防線的時候,一個通信營的士兵走過來報告道:“風楊團長,總部阿爾斯山發來信件。”

“哦?”風楊想起前幾天自己向總部報捷,心想,莫非是總部那邊發來賀喜得勝的信件。但看著封皮殘破不堪,上麵還布滿了折痕,好像千辛萬苦才終於到了這裏一樣,心中暗自生疑。從士兵手上,拆開來一看,隻見裏麵寫著:風楊團長:我是西龍大人安插在坎亞身邊的人,在依維斯總統領率軍離開阿爾斯山之後,坎亞就開始大動土木,興建宮殿,現在坎亞已經宣布立國登基了。西龍大人離開時囑托我,一發現坎亞有重大舉動,便發信通知他還有風楊團長、星狂團長。然而,現在,阿爾斯山附近城鎮的通信途徑幾乎全都被坎亞切斷了,所以,這封信如果能傳到你的手上,一定是幾經周折,而且應該是很多天以後的事情。現將坎亞的所謂詔書抄錄如下:“自進駐“永久中立之地”的阿爾斯山以來,天降祥瑞,人民富足,無不歡暢鼓舞。而近日以來,星相學家夜觀天象,都看到一顆帝星閃耀於阿爾斯山之上,由此足見天命之所趨,坎亞雖出身輕賤,但是素有雄圖大誌,對拯救萬民更是責無旁貸。

現在坎亞上承天運,下接地理,建立賽亞國,即日舉行登基大典。

值此普天同慶之日,特封賞如下對賽亞國的建國做出重大貢獻的人:封依維斯為定國大將軍;封西龍為國師;封風楊、星狂、傑倫、薩德分別為征北將軍、討東將軍、平西將軍、平南將軍。

封那蘭羅為後勤總管,白木為通信總長。

特此詔告天下,希各知照。

賽亞國國王坎亞

聖曆2109年4月24日望風楊團長見信之後好自為之,恐怕坎亞還會有進一步的行動。

一個知情人

聖曆2109年4月24日夜“果真是坎亞。”風楊想起前幾天和尤切羅尼對話時自己所懷疑的“內奸”正是他,“坎亞大逆不道,人人得而誅之。”

“風楊團長,用不用回信?”那士兵不知道究竟信裏麵寫了什麽,惹得風楊如此動怒,便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可以退下了。”意識到自己失態之後,風楊立刻恢複了平靜。

說完之後,風楊陷入了沉思之中:怪不得這封信會如此破舊,原來是這麽一回事。西龍大人真是有先見之明,一早就在坎亞的身邊安排了間諜。想到這裏,風楊不禁對西龍產生了一種敬佩之情。以前他自己在埃南羅帝國士官學院接受培訓的時候,雖然西龍已經得到了佛都的重用,但他對西龍並不真正理解。而前一陣子在羅絲維特城又才相處了幾天,隻是覺得西龍經常會說出一些惹人發笑的話,並沒有發覺他有多厲害,看來可真是真人不露相。

“其他人應該也知道這件事情了,依維斯總統領、西龍大人、星狂自然是不會服從坎亞的。”風楊繼續想道,“而如果自己估計得沒錯,薩德本來早就和坎亞相互勾結,所以一定會上表接受封號。至於傑倫,倒很難說,他的態度一直很不明確。不過,目前來說,我最重要的任務應該是征集兵馬,隻等依維斯總統領一發動討伐坎亞的戰爭便可以馬上起兵平定叛亂。”

想著,想著,風楊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凝重,他隱約覺得,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將會大大的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傑倫軍營。

在傑倫活活燒死了沃爾根,報了滅族之仇之後。他非但沒有興高采烈,一時之間倒是覺得心中空蕩蕩的,不知道幹什麽好。

當時,他這才開始領悟到原來殺死沃爾根一直是自己的目標。而沃爾根死了,自己便像一隻失去航標的船一樣,不知道要往那個方向劃去,一片茫然。

“我還要一統基歐呢,不能一直這樣頹廢下去。”那時,他總是不停地這樣對自己說道,“我要重新光耀梅裏安家族,讓基歐永遠為梅裏安家族所統治。而我將是第一個,第一個統治基歐的梅裏安家族的人。”

但是過了一會,他又覺得就算統一了基歐又如何?他終於開始諒解當初他的先祖不當基歐國王的舉動了。他自己也不說不清楚為什麽會這樣,總之,就好像生活中暫時已經沒有什麽東西能夠吸引他,使他重新恢複活力了一樣。

不過,作為一個軍隊中的主帥,他還是保持了理智,該幹的事情他都幹了:整頓士兵,把投降的士兵們編製進自己的軍隊,命令隨軍醫生對受傷的士兵們進行必要的護理,確保他們盡快恢複身體。休息一段時間之後,看到受傷的士兵也都差不多能夠進行正常的行軍了,他便命令軍隊繼續前進,前進的方向是朝著基歐另一大勢力,也是僅存的一大勢力——三王子盧美爾駐紮軍隊的地方。

“傑倫將軍,你怎麽好像悶悶不樂一樣。”馬尼羅問道。雖然以前傑倫也很少表現出快樂的樣子,也很少會笑,但是象現在這樣,成了一個悶聲葫蘆,馬尼羅跟從他這麽久,還是第一次遇到。

“沒什麽,隻是累而已,大概是受傷之後氣血有點不濟。”傑倫敷衍道。他心中知道他怎樣說馬尼羅都不可能理解他現在的心情,這個世界上又有幾個人能理解這種感情呢?報了仇本該是歡天喜地,而且一統整個基歐又成功在望了,現在至少也應是一副躊躇滿誌的樣子,怎麽可能如此抑鬱,滿麵烏雲?

“我去叫軍醫開點補藥過來。”馬尼羅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不用麻煩了,我又不喜歡喝藥。”傑倫阻止道。

但不管怎樣,一統基歐的計劃還是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不管傑倫心中到底有什麽別的想法,他還是率領著他的軍隊一步一步地邁向基歐三王子盧美爾駐軍的方向。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了,便要做下去,有始有終,至少傑倫心中是這樣想的。

而在這幾個月之中,傑倫雖然沒什麽重大的戰績,不過憑著過去梅裏安家族在基歐的影響力,還有剛剛打敗了沃爾根的聲勢,他得到了許多土地,而且還有很多士兵前來投誠。

幾乎在風楊收到信的同時,傑倫也收到了。不過他的信卻是坎亞親自發給他,隻不過不知道為何也拖了這麽久才到了傑倫的手上。接信的當時,他正臉色陰鬱地坐在最近剛剛攻占的米特拉城堡圍牆上極目四眺,是馬尼羅走過來把信遞給了他。

他看完之後,立刻彈了起來,對馬尼羅說道:“快,快給總部發去賀信,並表示我將接受賽亞國平西將軍的稱號。”

“平西將軍?”馬尼羅迷惑地問道。

“是的,平西將軍,坎亞,不,現在該說是坎亞國王登基了!”傑倫大聲說道。

“坎亞?不是依維斯總統領嗎?”馬尼羅好像墜入十裏雲霧,一頭糊塗。

“誰能幫我統一基歐,我就稱誰為國王。”傑倫衝口而出。他突然發現自己依然很重視基歐國王這個位置,以前的迷茫現在看起來象是在開玩笑。

“遵命。”馬尼羅皺著眉頭說道。他感到隨著他們的軍隊不停的在推進,傑倫也帶領著自己和其他士兵逐漸走入深淵,走上了難以回頭的道路。

“堵塞在麵前的比較難攻下的城堡隻有兩座了,一座由盧美爾的大將卡納瓦羅守衛,另一座則是盧美爾的大本營。”望著馬尼羅遠去的背影,傑倫暗暗對自己說,“一統基歐指日可待。”

聖曆2109年5月5日,羅絲維特城。

這一段時間,西龍帶領著士兵對在戰爭中遭受到破壞的城牆、外城門等等地方都進行重新修繕和整理,使戰爭過後的羅絲維特城重新煥發出光彩。並且,現在,若是單從外形上看起來絕對比以前更勝一籌。

一大早,西龍就急匆匆地衝進依維斯的臥室,用力地拉了拉依維斯的胳膊,大聲嚷道:“依維斯,快醒過來,出大事了!”

“有什麽事情會比睡覺更重要,西龍,你怎麽也學會了擾人清夢了?”依維斯半閉著眼睛,一邊迷迷糊糊地說道。

“快起來了,天都快要塌下來了,你還在睡,少睡一點會死啊?”看到依維斯那副樣子,西龍不禁又是急又是無可奈何地說道。

“好,我起來。”依維斯爬起來伸了伸懶腰,又躺了下去,也隻有在西龍這麽熟悉的朋友前麵,依維斯才會這樣做了,“不行,好困,讓我多睡一會。”

“起來了,別裝得象個小孩子一樣。”西龍一把將依維斯拖了起來,“坎亞造反了!聽到沒有,坎亞造反了。”

“哦,坎亞造反了。”依維斯輕輕笑了一笑,好像對此一點都不感到意外似的,語氣淡得像白開水一樣。

“我說你腦子是不是被燒壞了,這麽大的一個變故你都可以如此鎮定?”望著依維斯的樣子,西龍惑然地說道。

維斯整了整自己顯得有點淩亂的衣衫。

“你看看我的密探千辛萬苦才發到這裏來的信再說。”西龍推了推依維斯,說道。

這個時候,那蘭羅和白木也已經聞訊前來了。

“依維斯總統領,坎亞如此囂張,簡直不當你是一回事,我們要發兵打他們一個稀巴爛。”在了解了發生什麽事情之後,白木義憤填膺地說道。

“這件事情都不知道是真是假,我看還要多做些調查了解才好。”那蘭羅慢條斯理地說道,“坎亞副統領怎麽會無緣無故地就稱帝了呢?”

“那蘭羅大叔,這個世界什麽事情不可能發生?而且坎亞是早有預謀,我的密探絕對不可能爆錯消息。”西龍見到那蘭羅老成持重得有點迂腐,不禁說道。

“不過,依維斯總統領,你出征到這裏來的時候為什麽會帶上我們?”白木突然若有所思地問道。

“沒什麽,順路而已。”依維斯答道。

“順路?看來你是對這一切都早有預感了?”西龍拍拍腦袋,說道,“你可真會裝,我還以為你真的一點都毫無察覺呢。”

“我又不是神仙,怎麽可能提前知道。”依維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說道。

“不管如何,白木說得沒錯,依維斯,我們是應該準備發兵討伐他們了。以前你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現在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沒理由再逃避了吧?”西龍說道。

“坎亞師兄雖然功利心未免較重一些,但是,他畢竟還是個有大才能的人,讓他來完成大業、解救生靈也未嚐不可。”依維斯淡淡地說道,“發兵攻打他幹什麽?”

“你無所謂,人家還不一定無所謂呢。如果不出我所料,坎亞的部隊恐怕已經離我們近在咫尺了。”西龍冷笑道,“不然他為什麽會不敢公布登基的消息,要不是我的密探報告,恐怕我們還依然蒙在鼓裏。

“白木,你馬上替我發信給坎亞師兄,恭喜他得登大寶。”依維斯對西龍的話置之不理,說道。

“白木,不準你去。”西龍轉向依維斯,“人家就要拿你開刷了,你還在這裏優柔寡斷,枉做好人。”

“那算了,無所謂。”依維斯淡淡一笑,一副與世無爭的樣子。

“你這樣會寒了兄弟們的心。”西龍實在忍無可忍,怒氣衝衝地說道,“那蘭羅,白木,我們出去。不要理他了。”

羅絲維特城牆上。幾個士兵圍著一堆篝火,正在烘烤著一隻雞,隨著雞越來越熟,香氣也越來越濃。惹得旁邊另一些巡邏的士兵,也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一個個伸長了脖子,不停地向這邊望了又望。

“聽說坎亞已經宣布立國了。”一個士兵開口說道。

“噢,今天西龍大人集合了所有的軍隊,還額外地又讓我們操練了一場。往常可不會發生這種情況,我想,我們很可能要向他們宣戰了。”另一個士兵接口道。

“我想也是,那坎亞一聲招呼也不打,就宣布立國。依維斯總統領就算是再顧念同門之情,恐怕這一次也不會視若無睹了。”又一個士兵說道。

“哎,剛剛休戰了一個多月,又要開始戰爭,這年頭,當兵可真不容易。”第四個士兵說道。

“不過,我們的依維斯總統領不是一個好戰人士,上次在戰場上和埃南羅打仗的時候我們都看到了。可能,那時最痛苦的人就是他了,雖然他並沒有直接加入戰團。所以,我想,他輕易不會開戰的。”第一個士兵說道。

“那也難說,是可忍孰不可忍,況且,我看西龍大人就不會象總統領那樣淡泊了。他一定很生氣,今天集合時我站在最前排,看到他的臉色實在不大好。”第三個士兵說道。

“不過,如果傳說中坎亞立國的事情是真的的話,那麽,賽亞人也太囂張了點。我們‘前進軍’辛辛苦苦才打下這麽一片江山,他們幾乎沒出過什麽力,垂手而得。就算總統領同意,我們也不同意。”第二個士兵臉上流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大聲說道。

“那倒也是,賽亞人實在可恨,我們在這裏戍守邊境,拚得頭破血流的,他們一聲不響就把江山給拿了,誰會沒意見呢?”第一個士兵也隨聲附和道。

“喂,別把雞給烤糊了。”第二個士兵突然說道。

西龍因為依維斯老是不聽他的勸告,心情十分鬱悶,加之天氣濕熱,怎麽也睡不著,在城牆周圍走了走。後來遠遠看到在這邊有火光,又聽見了一些聲音,便走過來,見到這種情況,不禁笑著說:“現在這種天氣,你們居然還圍著火堆在烤雞?還真是有閑情逸致啊!”

“西龍大人。”那幾個士兵慌不迭地站起來敬禮道,表情十分尷尬,就好像正在偷吃的小孩被父母撞見了一樣。

“不必多禮。”西龍微笑著說道。

“屬下幾個過於貪嘴,請西龍大人降罪。”第一個士兵訥訥地說道。

“請西龍大人降罪。”其他幾個士兵舌頭直打結,心想這一次可慘了,怕是要軍法伺候了。

“漫漫長夜,實在難以排遣,你們這麽辛苦,我又怎麽會怪罪你們呢?,烤雞也沒什麽,但是你們可千萬不能喝酒,特別是從現在開始,更要給我打醒十二分精神,一有什麽風吹草動,就要立刻通知我,知道嗎?”西龍想起以前自己習武的時候,也總是心有旁騖,更何況是守城這麽單調的工作呢?況且,在這裏遇到他們自己的鬱悶不知不覺之間竟然也被化解了不少。於是也就不怪罪他們了。

“是,西龍大人。”那幾個士兵齊聲說道。“西龍大人要不要也吃點我們的烤雞?”

“好的。”西龍見到他們都是一臉期盼的樣子,雖然他毫無食欲,但還是伸手在上麵撕了一個雞翅,一邊吃還一邊讚歎不休。

“噢,好了,你們好好地守城,好好地吃你們的烤雞,我走了。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勞而獲吃了你們一個雞翅。”吃完了雞翅之後,西龍站起來拍拍雙手,自顧自走了開去。

“西龍大人,慢走!”那幾個士兵躬身說道。

“原來西龍大人是這麽平易近人的一個人。”看著西龍慢慢走遠,第一個士兵說道。

“是啊,剛才我還以為他一定會責罵我們呢!”第四個士兵說道。

“你們有沒注意到他剛才說的話,就是‘從現在開始,要打醒十二分精神’這一句,看來真的很可能要發生戰爭了。”第三個士兵說道。

“現在我倒不那麽害怕戰爭了,因為通過剛才那一件事情,讓我覺得跟著依維斯總統領、西龍大人這樣的人,就算讓我去死我也會毫無怨言。他讓我感覺到他把我們都當人看待,以前我也在別的軍隊服過役,可就沒這麽好的遭遇了。”第二個士兵說道。

“是啊!”其他幾個士兵也深有感觸地說道。

夜,越來越深了,羅絲維特城也越來越安靜。那幾個士兵已經吃完了雞肉,站在城牆上,遠遠望過去,就好像石雕一樣堅定不移。此時,烏雲散去,羅絲維特城上空突然浮現出一大片紅色的雲彩,並且愈來愈亮,愈來愈紅,照射得整個羅絲維特城光如白晝。

聖曆2109年5月6日,象昨天一樣,西龍又是火急風燎般跑進了依維斯的臥室。不過,這一次,當西龍走進依維斯的臥室竟然發現裏麵空無一人,依維斯已經不知去向!西龍用手探了探被窩,發現已經全無溫度,看來依維斯離去已久。

“依維斯,依維斯!”西龍喊道,心想:該不會是昨天自己的話過重,所以他一氣之下走了吧?還是他害怕和坎亞對敵,所以選擇離開?但看了看房間內部,又什麽都沒有變動。

“西龍大人,依維斯總統領一大早就出去了,他說你要是來了,就叫你去城牆上找他。”一個勤務兵聞訊走過來說道。

“原來如此。”西龍鬆了一口大氣,本來高高懸起的心立刻放了下去。

此時,依維斯正站在城牆上,而索特則在依維斯的授意之下,開始指揮士兵布防。依維斯把手放在額頭上,平放在眼睛上麵,向遠處張望,隻見那邊有一大片煙霧越來越盛,不停地向羅絲維特城移動過來。馬蹄聲、人聲已經是清晰可聞了。

“依維斯,原來你早就來了,我還怕你跑了呢。”西龍見到依維斯這副模樣,覺得他一定是想通了,不禁喜上眉梢。

“西龍,你來了。”依維斯卻依舊一副沒什麽所謂的樣子。

“本來剛才我就是想去通知你,敵軍來犯的,現在看到你早就到了這裏,我也就放心了。”西龍笑著說道。

維斯不置可否。

“依維斯,我昨天說的沒錯吧,坎亞一定不會讓我們過平靜生活的。”西龍說道。

“西龍,畢竟我們和坎亞都算是同門師兄弟,我真的不打算跟他爭戰。”依維斯麵色凝重地答道。

“嘿嘿,可笑!可悲!那你打算怎麽辦?把羅絲維特城送給他?把我們也送給他?”西龍想不到依維斯依然沒有醒悟,便連聲冷笑道。

“現在不會。”依維斯簡略地說道。

“還好,我還以為某人心胸真的‘廣闊’到可以把什麽東西都送給別人的程度呢!”西龍尖銳地說道。

“嗬嗬。”依維斯撅了撅嘴,知道西龍心中有火,也不和他計較。

“報告依維斯總統領,士兵們都已經準備就緒。”索特挺了挺腰,嚷道。

維斯點了點頭。

上午十點四十五分,打著坎亞旗號的軍隊終於來到了羅絲維特城下,並立刻擺好了準備攻城的陣勢。原來坎亞在接到依維斯的信之後,並沒有率軍去救援星狂,而是在秘密登基之後,立刻揮軍以最快的速度來到羅絲維特城。

坎亞端坐在一輛華麗的敞棚車上,頭戴王冠,身上穿著繡滿了龍的袍服,氣態看起來也可算是雍容華貴,竟然也似模似樣的。要是讓禦用文學家寫起來,恐怕就應該說是有帝王之姿天子之儀了。

“坎亞,你我本是同門師兄弟,你又何必苦苦相逼。”雖然依維斯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雙方陣中卻沒有一個士兵聽不清楚的。

“住口,依維斯,你是賽亞國的叛徒,不服管轄。你我早已噢斷義絕,我也早已不認你這個師弟了。今天,我就是來教訓你的。”坎亞厲聲說道。

“坎亞,依維斯本來就無心稱霸天下,成為‘前進軍’總統領本來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之舉。想當初,我們在不言山的歲月是多麽愉快,大家都相處得非常融洽。今日,難道我們真的要刀戎相見嗎?你我之間有那麽難解的仇恨嗎?”依維斯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說道。心想:要是能將這場戰爭消弭於無形,使許多的人不用在這場戰爭中慘死,自己受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麽呢?

“依維斯,你屢次不聽我的勸告,視我們賽亞人於無物。總之,有我便沒有你,有你就不會有我。你不用虛情假意的了,我不吃這一套的。”坎亞大聲說道。

“坎亞,師父不會希望我們兄弟之間相互殘殺。”說著,依維斯的眼眶竟然紅了,隱然有一滴淚水在裏麵打轉。此時,依維斯突然回憶起過去和達修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想到自己自從離開不言山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而師父去了“永久之謎”,這麽久了,一點消息也沒有,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在眾多弟子都相繼離開師父之後,他表麵雖然沒有什麽表示,但內心一定是十分孤獨、十分痛苦。而現在想起來,自己最快樂的時間還是那時在不言山上度過的日子,那時自己和阿雅、西龍等人都無話不談,無話不說。前塵往事,一下子翻湧出來,依維斯不禁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依維斯,你對他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呢?”西龍也被感動了,側過身體悄聲對依維斯說道。

“依維斯,你不用巧言令色,假慈假悲了。你我今日之戰,不可避免,你還是乖乖受死吧。”坎亞大聲吆喝道。

“坎亞,平心而論,你自問你的軍隊比得上埃南羅的軍隊嗎?埃南羅尚且被我們擊退,更何況是你們呢?”依維斯定了定神,說道。

“正義必將戰勝邪惡,這是千古以來不可變易的道理。現在,我就要讓你們知道我們賽亞人的厲害。”本來,依維斯說的不過是實話,不過在坎亞耳中,卻成了尖銳諷刺的話,當下,坎亞更加怒不可遏。

“正義?你也配講正義?我隻恨我當初引狼入室,竟然讓你上了阿爾斯山,才導致有今日這樣的局麵。”西龍忍不住大聲喝止道。

“別再呈什麽口舌之利了,咱們還是戰場上見見真章吧!”坎亞說著,大手一揮。“放箭!”

“坎亞……”依維斯表情複雜地叫了一聲,還想再說點什麽。

不過,射出去的箭象坎亞一樣可不會聽依維斯的勸告。刹那之間,坎亞陣中飛出好幾萬根箭,密密麻麻,遮天蔽地,如同一大群奔騰的戰馬一樣聲勢浩大地直鑽向城頭。

但是,聲勢有時並不能決定結果。那些箭不是射在守城的士兵舉起的由西龍親自負責監督製造的由四塊盾牌連接而成的盾牌上麵,就是落在城牆上,如同雨水一樣稀裏嘩啦地掉在地上,幾乎對守軍沒什麽損傷。

“把箭射高一點。”坎亞的的用意是箭射高之後可以成拋物線狀避過城牆和前麵高舉的盾牌,直插守軍的後部,“放。”

一下子,矢箭劃破長空,風馳電掣般地向城上狂衝而去。

這一次,守城士兵“刷”的一聲全都把手上的盾牌高高舉到頭頂上,矢箭掉在上麵就好像銅錢落在地上一樣,發出叮叮當當一片片雜亂無章的脆響。依舊是沒有任何殺傷力。

“坎亞,謝謝你,給我們送了這麽多箭,等一下我可以把他們還給你們。嗬嗬!”西龍從依維斯身後探出頭來,怪笑道。

“停!攻城!”西龍的話點醒了坎亞,他鐵青著臉,圓睜著眼睛,怒道。平白無故損失了許多箭,對方居然連條毛都沒有被傷到,而西龍還在一邊說風涼話,火上澆油,也難怪他這麽生氣了。

攻城的士兵抬著盾牌、雲梯等等攻城必須的工具,如同狂風之下的浪潮般奔湧而去。

“坎亞,既然你一意孤行,不聽我的勸告,我也隻能迎戰了,我不能讓我的士兵因為我的猶豫和百般忍讓而死。”依維斯無限淒涼地說了一聲,清越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戰場。雙方的士兵都不禁心頭一凜。

這個時候,坎亞的士兵已經衝到城牆下了,有少數甚至已經架起雲梯弓著身體往上爬了。

“把他們的箭還給他們。”西龍知道依維斯話雖然那樣說,卻始終不忍心跟坎亞的軍隊互相殘殺,便率先命令道。

在城上射箭比在城下射上去有威脅多了。一方麵城下的士兵如果要防守住四麵八方飛來的箭,單靠一塊盾牌是遠遠不夠的;另一方麵,他們還要往上攻,這勢必造成防守出現更多的漏洞;還有,把箭往下射比往上射力度和準確度也比較容易控製一點。所以,幾輪箭過後,攻城的士兵傷亡慘重,哀聲響徹了羅絲維特城上空。

而爬到城牆頭的攻城士兵無一例外的被上麵的人用盾牌砸死或者刀、槍擊死。頓時,坎亞軍隊士氣大減。

“為了賽亞國的榮譽,衝啊!”坎亞見勢頭不妙,便大聲呐喊道。提醒他的士兵們,今天可不僅僅是他同依維斯、西龍之間同門師兄弟的決戰,也是賽亞人與別國士兵之間的對抗。

攻城的士兵本來已經有後退的跡象,但聽了這話之後,幡然醒悟,又咿裏哇啦地喊著衝了上去。這一次他們的攻勢明顯比剛才那幾次衝鋒強了很多,畢竟,現在他們真正把自己同這場戰爭聯係起來,而不會感到自己是在為別人的私人噢怨而喪命。

頭腦簡單的人真是慘,容易受人煽動,從而在戰場上也容易喪命。如此想來,當初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那個人大概也是個軍事家,即使不是,至少是個宣傳家。讓別人去戰場上衝鋒陷陣,自己在後麵舞文弄墨。所謂智者勞心,愚者勞力,說得可真的一點都沒錯。

隻不過,攻城的士兵氣勢宏大,守軍可也不弱。他們本來就對賽亞人竊取了他們辛辛苦苦打下的一大片江山而憤憤不平,由於依維斯的原因,致使他們沒主動去攻打賽亞人,心裏已經很窩火了。現在,賽亞人既然還敢來挑釁!當然,更不會留情了。

“殺!”西龍臉上象充了血一樣,一片通紅,興奮的汗水從他的額頭上一顆顆地滾下去。長期以來的忍讓使他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不單是命令士兵要殘酷地對待敵人,連自己也破天荒地揮動大刀如砍冬瓜般把許多圓碌碌的腦瓜兒砍了下來。一個攻城的士兵撐著盾牌剛好爬到城頭的時候,竟然被他一刀把盾牌砍成兩半,連同握著盾牌的那隻手也不能幸免,“赤”的一聲掉到城下。那士兵痛疼難忍、心驚膽裂,頭朝下掉了下去,砸到地上,腦漿四噴,嗚呼哀哉!

而依維斯卻是一臉的沉痛,看著這麽多活生生的生命象被秋風吹落的樹葉一樣,喪失了生命,一陣陣刺痛湧上了心頭。他一動也不動,飛濺的鮮血射滿了他的臉孔、雙手,全身的各個部位。

“坎亞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也是因為我嗎?”依維斯暗想道。

此時,一個“前進軍”的士兵被敵軍一槍刺透了肚皮,剛好倒在了依維斯的腳邊。那士兵抱住了依維斯的腳,還在準備爬起來,一抬頭剛好看到依維斯正充滿憐憫地望著他。那士兵慘然一笑:“依維斯總統領,我不能再為你效力了。”說完,連噴了幾口鮮血,腦袋一歪,死於非命。

“坎亞,你不要逼人太甚!”依維斯見到那士兵臨死前的模樣,悲痛莫名,突然醒悟到因為自己的猶豫讓“前進軍”的士兵也束手束腳的。一聲長嘯之後,振臂一揮,嚷道:“殺!”

攻城的士兵耳邊聽到如此慘厲的喊聲,忍不住心神搖晃,甚至,有些正在雲梯上麵的人竟然毫無征兆的就掉了下去。因為,他們似乎感到,一種至強的殺氣正被激起,要象海水一樣淹沒他們。

“殺!”西龍欣喜地望了望依維斯,點頭嚷道。

夜幕降了下來,涼風四起。坎亞見自己雖然士兵比對方多出兩三倍,卻依然占不到任何便宜,隻好揮軍後退,準備來日再攻。

“衝出城門。”西龍見狀狂喊道。

“不,不要。”依維斯恢複了冷靜,說道,“讓他們走吧。”

“婦人之仁。”西龍狠狠瞪了依維斯一眼,他已經幾乎失去理智了,怒道。

而守城的士兵本來也都殺得兩眼發亮,見對方潰逃,已經想衝出去了,聽到依維斯的話,都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十分不解地望著依維斯。

“對不起。”依維斯見狀十分歉疚地說道,“我隻是不想生靈塗炭。”

大戰過後的夜晚顯得十分寧靜,堆積在城牆上的屍首都被人一件一件的運走了,也不知道會去埋在那個地方。這一群亡靈,不知道在死後是否還會繼續在地獄裏作戰,不知道下輩子重新投胎,他們還願意不願意再當一個士兵,一個隨時可以在戰場上斃命的士兵。

“古來征戰幾人回,醉臥沙場君莫笑。”這麽簡單的詩句,其中蘊涵著的深沉的悲哀和感歎也許也隻有經曆過戰火的磨難的士兵們才能夠最深刻地體會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