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戰爭的陰魂已經籠罩著整座山,可是,當夕陽映照在這裏的時候,遠遠望過去,層層疊疊的山草匯成了一片綠色的海洋,仍然不失為一片美麗的景色。就連沃爾根這樣的人,也選擇在這個時候和比靈頓一起出來散步,抬頭望望山上的景色。

“老師,我說得沒錯吧?傑倫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沃爾根興高采烈地說道。

“王子英明,倒是我一時糊塗了,不過,畢竟我們還沒有把傑倫殺死,他還有三十萬軍隊呢。”比靈頓答道。

比靈頓的確是想不到沃爾根的方法,因為他還不夠狠,他更沒有想過人可以這麽狠,但其實,這個世界上像沃爾根一樣狠的人為數不會很少,不過像他一樣狠而且又擁有一百五十萬個士兵的人就少見了。

“不足為慮,他們被我們困在這座山上,早晚會餓死在上麵,現在隻不過是困獸猶鬥罷了。”

“不過多做一點準備,不要過分樂觀總是好的。”

“哈哈,老師就不要多慮了,那傑倫隻是個浪得虛名之輩,一看到我就什麽也不顧,向我直撲過來,徒具匹夫之勇。真不明白以前我的那些軍隊怎麽會輸給這種人。”沃爾根大笑道。

風越來越大,把沃爾根的聲音傳得很遠很遠,然後又傳了回來,讓人不禁覺得,在那遙遠的地方,還有另外一個沃爾根,而且一樣也在大笑。

聖曆2109年2月17日淩晨1點整,可約軍營裏站崗的士兵在沉睡中被一陣馬蹄聲驚醒過來。他揉了揉有點睜不開的眼睛,借著篝火,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望過去。當然,他什麽都望不見,在這樣暗黑的夜晚,即使是借著篝火,眼光能及的距離頂多也不過是二十多米。

馬蹄聲越來越大,聽起來也越來越象六月的暴雨打在芭蕉葉子上一樣,清脆無比。除了站崗的士兵,軍營裏其他所有的士兵都已經鼾聲如雷陷入沉睡了。長久的軍營生活,已經使他們習慣了即使是聽著巨大的聲音也能夠一直睡下去,真不知道這種習慣到底是好還是壞。

“啊,他們要來偷襲我們了。”站崗的士兵終於醒悟過來,他急忙吹響號角。

“媽的,半夜三更的吹什麽吹,睡個覺都不安寧。”不知道是誰嚷了一句。

不過,號角仍然在響,馬蹄聲越來越響,所有的人不可能再像在睡夢中那樣迷迷糊糊了,即使是最傻的士兵也都立刻明白:敵軍來襲,趕快穿上盔甲,趕快拿上自己的武器,趕快騎上自己的馬,趕快列隊,準備迎敵。

隻不過,留給他們準備的時間已經很少了,起碼,比他們自己預測的時間要少得多。

驚天動地的喊殺聲劃破了本該屬於清晨的寂靜,星狂的軍隊以令人不可想象的高速度向可約的陣營撲殺過來,士兵們都感覺到跨下的馬好象比平時快了很多,而自己的手腳也比以往要靈活很多。

“一定是星狂兵團長從那裏請來了魔法師,為我們和我們的馬施了法。”大部分士兵心中想道,不過即使如此,他們仍然對己方以四十萬跟一百五十萬進行貼身肉搏戰感到勝負難卜,他們仍然存有一絲微茫的奢望:星狂兵團長一定在後麵還有什麽大軍。

“殺!兄弟們。”星狂大喝一聲,身先士卒地衝到可約陣中,一刀劈下了來不及上馬正拔腿而逃士兵的頭顱,而那士兵的身體還繼續向前衝了大約三米才總算倒下去,仿佛他可以不要頭顱也繼續活下去一樣。

“前進軍”的士兵們見到自己的主帥這麽勇猛,當然也沒閑著,紛紛舉起武器,追殺著四處奔逃的敵軍。

“王子,現在怎麽辦?”拜爾倫驚慌失措地問道,渾然不見他在交戰以前的鎮定自若,前後簡直判若兩人。

“叫士兵們上馬,跟他們拚了。”可約氣急敗壞地叫道,他已經沒時間去追究拜爾倫的責任了,不過他清楚地知道,假如現在再不拚命的話,很可能,就要全軍覆沒了。

“跟他們拚了。”拜爾倫聲嘶力竭地嚷道。

在拜爾倫的竭力召集下,他的士兵總算漸漸穩定了心情,不再毫無目的的四處鼠竄,有很多士兵已經騎上了馬。不過,也有許多士兵在快步跑向馬廄的途中或者即將騎上馬的時候,突然覺得身體上一陣刺痛,非常痛,痛得簡直不能算是痛,因為這是一種令人失去知覺的痛,一種致命的痛。在這一瞬間他們一定是會明白騎在馬上跟沒騎上馬戰鬥力是有點區別的。

“殺!”可約大聲喊道,揮手讓騎上馬的士兵們加入了戰團。

“殺!”星狂也大叫道。他的士兵們現在都明白了團長是在冒險,拿他自己的生命和士兵們的生命在進行冒險,他們不可能再有別的援兵了,能靠的人隻有自己。而他們也都知道,自己身上沒有盔甲,所以一定要比對方狠、要比對方快、要搶在對方砍中之前把對方砍翻,否則自己就會有生命危險。

“王子,我們的軍隊抵擋不住了。”拜爾倫喊道。在星狂的軍隊不要命的衝擊下,可約的士兵們越來越不知道如何是好,越來越束手縛腳,一個接著一個地倒下去。他覺得“前進軍”好象比傳說中更加凶猛,而己方的士兵不知道為什麽顯得如此之不堪一擊。

“抵擋不住也要抵擋。”可約實在不甘心,一百五十萬士兵,即使是遇到偷襲,也不該敵不過總數僅僅是四十萬的“前進軍”。

“啊!”拜爾倫大叫一聲,一個“前進軍”的士兵一槍捅過他的胸膛。他張大著眼睛,仿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在他臨死前,不知道他有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很多時候,光靠等待是沒有用的,打仗還需要別的一些東西,比如魄力,比如勇氣。

“拜爾倫!”可約大喊道,雖然他在心裏已經把拜爾倫和他勸自己采用的龜縮政策咒罵了幾百萬遍,但在看到拜爾倫倒下去的時候,他還是覺得腦海裏刹時一片空白。

刀槍在晨風中尖鳴,鮮血飛濺。

陣中的兩個最高領導人,現在已經死了一個,這使本來就已經膽戰心驚的可約的士兵們更加無心戀戰、節節敗退。可約終於明白了,在這裏繼續戰鬥已經失去意義,自己的軍隊潰不成軍,戰鬥的意誌消亡殆盡,現在隻有一條路了,那就是逃跑,逃跑。

“全軍撤退!”可約不知道自己現在逃跑了之後還能不能重整旗鼓,但是他至少知道,現在逃不出去,就真的不能東山再起了。而在混亂的後撤隊伍中,自相踐踏成了家常便飯,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踩死自己人,假如有的話,踩死了多少個,他們都隻知道要逃跑。

“追!”看到可約的軍隊後退,維拉大聲喊道。

“兩千米,如果還追不到的話,就別追了。”星狂大聲吩咐道。

十五分鍾過後,留在營帳附近來不及逃跑的敵軍被星狂率領的軍隊全數殲滅了,而維拉也帶著追殺過去的人馬回來了。

“雖然沿途殺死了一些敵軍,但最終還是讓可約給逃了。”維拉垂頭喪氣地說道。

“無所謂,哈哈,本來我就不奢望你能追到他。”星狂說道,“雖然我們這邊的士氣高漲,但是比可約他們跑多了幾裏路,無論是士兵還是馬匹的氣力都難免要比他們那邊的消耗多一點,就這點來說已經很難追得上他們了。更何況可約騎的馬肯定是比普通的馬不知道好多少倍的馬,跑起來自然比你們騎的馬快多了。所以我說兩千米之內還是追不到的話,就別追了,因為越追肯定會離得越遠。”

“原來如此。”維拉說道,但他心裏還是覺得自己不該讓可約逃跑了去,錯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下次再要碰到這麽好的機會,可就難了。

“你也不必耿耿於懷,可約跑得了這次跑不了下次。”見到維拉難過的模樣,星狂不禁安慰道。

“嗬嗬,謝謝團長。”維拉心頭一熱,感動地說道,他可想不到星狂也會安慰別人。

“星狂兵團長,這次我們又打了個大勝仗,哈哈。”菲雅克見到星狂和維拉在說話,便跑過來插嘴道。

“是啊,為了四王子趕快離開這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鬼地方,我們就不得不打仗不得不為你拚死拚生啊!”星狂意味深長地說道。

“嗬嗬,星狂兵團長,你可真會開玩笑。”菲雅克也不明白為什麽星狂突然之間會變得這麽文縐縐的,酸裏酸氣的,跟他平時說話的口角實在是差太遠了。

“四王子還是趕快找個地方樂去吧,嗬嗬,我記得你一向的主張都是絕不‘因大失小狂捋了捋胡須說道。最近他由於在軍營裏坐了十幾天,感覺很無聊,於是看了一點書,認識了幾個成語,開始覺得自己越來越象知識分子了。

“因大失小?什麽意思嘛!星狂兵團長,成語裏隻有因小失大這種說法。”菲雅克糾正道。

“絕對不‘因大失小’不就是絕對不因為一個大老婆而失去一個小老婆嗎?”星狂反問道。

雅克的臉“刷”地一下就紅了起來,心想這不是在諷刺我喜新厭舊嗎?

“年輕人,有空象我一樣多讀些聖賢書,認識多幾個字,同時還要知道怎麽樣活學活用。”

“……。”菲雅克好久也說不出話來,他開始明白為什麽有句話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了。

這一戰,星狂率領的“前進軍”大獲全勝,殲滅了敵軍一百二十多萬。曆史學家上為了概括這次大戰,而生造了一個由四個字組成的成語:丟盔棄甲,而此仗也被後人稱之為丟盔棄甲之役。但不知道為什麽演化到現代,丟盔棄甲卻成了戰敗的代名詞,這也是很值得詞語學家去研究的一個問題。

在這一戰過後,通過三天三夜的苦思冥想,維拉終於想明白了星狂為何會采用這一個丟盔棄甲的計策:第一,一副盔甲足足有五十來今重,卸掉的話,馬會因為負擔少而比平時跑得快很多,大大的縮短了從自己軍營跑到對方軍營的時間(這也正是可約和拜爾倫沒有估計他們來的這麽快的原因,從他們聽到馬蹄聲到馬匹闖入軍營,前後不超過五分鍾);第二,卸掉盔甲之後,士兵們的動作比平時要靈活而且快很多;第三,沒有了盔甲,戰士們的進攻會更加毫不留情,出手會更狠,因為若是不夠凶狠的話,你砍人家一刀,人家給你一槍,比較吃虧的肯定是沒穿盔甲的人。

得出了這些結論,維拉又足足高興了三天三夜。

在昏迷後第一次醒過來之後的第四天,傑倫的身體有九分痊愈了,之所以說九分,是因為有些東西,比如流掉的血,暫時是沒有辦法補回來的。

在這幾天中,傑倫的軍隊又經受了沃爾根連續十一輪進攻,發動每一輪進攻之前,沃爾根都覺得“前進軍”不住了,一定能把這個山拿下去,自己就要擒到傑倫,拿他來千刀萬剮了。但是每一輪進攻之後,他都驚訝地發現,傑倫的士兵們好象一次比一次強了,自己的軍隊傷亡卻越來越多。尤其是到第十一輪的時候,他看到他的士兵都不願意往上衝了,除非是拿著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逼他們上去。但即使是如此,他們也隻是敷衍塞責式的勉力衝到半山腰,很可能還沒有碰到一個“前進軍”的士兵,便又稀裏嘩啦地退了下來。

沃爾根開始有點驚慌了。他曾經試圖抓住一個士兵來問他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令他們不敢往上衝鋒,那士兵正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便突然七竅流血而死。第二個、第三個在即將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也是如此。於是,即便是沃爾根把刀架在士兵的脖子也同樣無濟於事,他所有的士兵寧死也不肯說出原因。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沃爾根問他的老師比靈頓道。

“我懷疑他們中邪了,也可能是這個山上的冤魂過多,所以才導致出現今天的局麵。”比靈頓答道,當然,他也象沃爾根一樣感到大惑不解,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而在一般人的心中,若是對一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通常便都會歸罪於冤魂之類的東西。

“那該怎麽辦?總得有個對策才行。”

“我想,請幾個巫師來這裏祭拜祭拜,跟這些冤魂溝通溝通的話,會好一點吧!”比靈頓以一種不太肯定的語氣說道,心中突然想到,也許這些冤魂便是沃爾根平時殺害的那些,現在回來報仇雪恨。

“那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了。”

三個小時之後,四個全基歐最負盛名的巫師來到這裏,剛開始時,他們都是一副眉開眼笑的樣子,以為又可以大賺一筆了。但在他們巡視一周之後,個個都嚇得麵如土色,紛紛開口說道:這裏的冤魂過於厲害,陰氣過重,他們功力都還尚淺,實在不敢在這裏施法,怕弄巧成拙,到時非但降伏不了冤魂,反倒會激怒冤魂,使他們變本加厲,更加肆虐。

沃爾根一怒之下,便把他們的頭都砍下來,掛在帳篷頂上,發出話來說:“有冤魂就朝著我來,別鬼鬼祟祟的。”

而山上傑倫的士兵們同樣也覺得奇怪。在這幾天中,剛開始看到沃爾根的士兵們漫山遍野地從山下爬上來的時候,傑倫的士兵們也都立刻緊張起來,手裏緊緊握著武器,準備著進行戰鬥。但是他們看到沃爾根的士兵一次又一次地爬到半山腰又下去,如此往返,好象樂此不疲一樣,而人數卻好象一次比一次少,腳步一次比一次沉重,精神看起來也一次比一次憔悴。所以,到了後來,傑倫的士兵們幹脆就坐在山頂上動也不動了,甚至有的還幾個人圍在一起講笑話。

馬尼羅看到這一切也很詫異,他朦朦朧朧地覺得事情是從藍達雅長老來過之後就開始變化的,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而當他這樣問傑倫:“兵團長,你知道為什麽山下的敵軍衝到半山腰就下去嗎?”

傑倫第一次回答說:“也許他們覺得這樣很好玩吧。”

第二次又回答說:“也許他們是在做折返跑,鍛煉身體吧。”

第三次以後,傑倫幹脆笑而不答。

馬尼羅覺得傑倫笑了就表示他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或者在他的笑中包含著自己問題的答案,隻是自己的悟性太低了,所以領悟不到而已。他也試過裝作對這件事情很不在意,想以此來刺激傑倫,使傑倫主動用非常清楚易懂的語言告訴他答案,而不是用比蒙娜莉莎還神秘的微笑來敷衍自己,不過傑倫每次開口都令馬尼羅感到極端失望:“馬尼羅,你去幫我拿點開水過來,我口渴。”

馬尼羅於是興衝衝地跑出去,拿來開水,心想喝了水,潤了潤喉嚨,總該說了吧,可是傑倫喝完開水之後,伸了伸懶腰,好象想起了點什麽,又對他說:“馬尼羅,我的坐騎你有沒照料好?快去找些草料喂喂它,過兩天我又要動用它了。”馬尼羅於是又急急忙忙跑去喂馬,甚至還幫馬洗了澡,仔仔細細地刷了一遍,免得傑倫等一下又拿馬來做文章,幹完之後又眼巴巴地趕回傑倫的帳篷,心想,這次要告訴我了吧。但是當他回來之後,看到傑倫已經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於是他就坐在傑倫旁邊等著他醒過來,可是等到傑倫醒過來的時候,他又叫馬尼羅去幫他打個水來洗洗臉、漱漱口。

如此一來二往,馬尼羅忙得屁顛屁顛的,上氣不接下氣,再加上熬夜,整天嗬欠連連。最後他對傑倫公布答案的事情已經完全失去了希望,他隻好跟自己說:“這根本就是沒有什麽希奇古怪的理由的事情,是我自己一時傻乎乎的,非要去探究出一個答案不可,其實問題很簡單,隻不過是沃爾根高興這樣做,所以他就叫他的士兵這樣做。”這樣一來問題馬上就解決了,馬尼羅又回複成為以前的馬尼羅。

傑倫昏迷後第一次醒過來之後的第六天,也即是聖曆2109年2月19日,“前進軍”的士兵們都已經在前一天事先知道了要殺下山去的消息。這幾天以來的蓄精養銳使他們的精力又回複到了最佳狀態,盡管他們的盔甲都有點殘破,山風吹進那些破損的小洞洞,雖然裏麵有衣服擋住,但還是有一種涼絲絲的感覺。

“這一次,我們絕不再退回到這個山頭了,如果遇到阻力,誰敢退回來,我將按軍法處置:斬立決!”傑倫斬盯截鐵般堅定地說道。

“是,將軍。”聲音恢弘龐大,響徹雲霄。

“列成橫隊,保持距離,弓箭手在最前麵,持槍的次之,持刀的最後。”傑倫命令道。經過上一次的慘敗,自己又身受重傷,傑倫已經學會了將沃爾根僅僅看成是一個普通的敵人,而不是一個殺他全家的仇人,以免再次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

山下沃爾根的士兵也都準備好了,而且為了卸掉一部分傑倫軍隊從山上衝到山下的氣勢,沃爾根還特意讓士兵都退到離原來的駐紮的營帳足足有一千米左右的一片空地方。

“王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比靈頓說道。

“什麽事情?”

“剛才我們退的時候,為什麽不在山腳下挖些陷阱呢?傑倫的士兵這樣衝下來,肯定會掉一些進去,即使不能用陷阱來殺掉很多敵人,但至少可以打擊一下他們的士氣。”比靈頓後悔莫及地說道。

“嗬嗬,老師放心了,我早就吩咐士兵挖好了,我甚至還命令士兵們在我們居住的帳篷下麵都挖好了陷阱,等一會如果他們進去搜查的話,肯定會有收獲的!嘿嘿,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怎麽會知道我的厲害呢?”沃爾根冷笑道。

“哦?”比靈頓突然發覺自己真的是老了,不單頭腦遲鈍了,就連感覺也變得麻木了,周圍發生了這麽多事情,自己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

“老師也不必過於自責,由於怕走漏風聲,所以這一切都是在暗地裏進行的,除了我和那些負責挖洞的士兵們之外,其他人一個也不會知道。”沃爾根看到他老師恍然若失的樣子,便安慰道。在沃爾根的眼中,比靈頓是他最親近的人,甚至比他親生的父母——基歐的國王和皇後還要親。因為比靈頓自小就一直陪伴著他,教他識字,跟他一起去打獵,等等,直到現在,幾乎一步都沒離開過他。他沒有告訴比靈頓這個消息,其實隻不過是因為他不想比靈頓憂心忡忡罷了,並非是怕什麽走漏風聲。而看著老師日漸老邁的樣子,沃爾根心頭也會湧現一種莫名其妙的傷感。

沃爾根抬眼望向山峰,看著傑倫和他的士兵們正一步一步的步入他設下的陷阱,不禁喜形於色。

“兵團長,我們這樣走下去,不怕對方設下陷阱嗎?”走到半山腰的時候,馬尼羅突然問道。

“嗬嗬,沃爾根的陷阱是裝不下我們的。”傑倫含笑道。

“兵團長?”馬尼羅又開始迷惑了,他發現傑倫自從受傷好了之後,說的話好象比以前更有深度了,自己越來越聽不懂了。

“不用問了,走下去不就知道了。”傑倫說著自顧自走到了隊伍的最前端。

“兵團長!”馬尼羅以為傑倫又要像上次一樣玩命般衝過去,急忙跑到他身邊,準備隨時拖住他。

“放心,我絕對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的。”傑倫說著望了馬尼羅一眼,同時往沃爾根軍隊的方向看了看。

“王子,怎麽他們好象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看著傑倫的士兵一步一步地接近己方的軍隊,比靈頓說道。

“可能是還沒到地點吧,但是照我看已經到了啊!真是邪門!”沃爾根答道。同時一個他心裏浮現出一個念頭:莫非真有冤魂?沒有,絕對沒有,他馬上告訴自己說。

傑倫抬頭望了望前麵,雙方的距離大約隻有三百米了,如果是頂尖的射箭手的話,這種距離已經可以射出致命的箭了,但是對於普通的士兵來說,三百米的距離還是太遠了點。

無論如何,到一百五十米的時候,便叫士兵放箭。傑倫暗暗地對自己說道。

士兵們依然在不停的前進,剛從山上下來的時候還有人在竊竊私語,但是現在除了馬蹄聲之外幾乎什麽都聽不見了,而且越是靠近沃爾根的軍隊,馬蹄的聲音便越是整齊劃一。

沃爾根和他的士兵們也看到傑倫的軍隊在一步一步地接近他們,他們的心跳幾乎和馬蹄的聲音保持同步。

一百五十米。

“放!”

“放!”

來自兩個不同的方向,兩個不同的人,卻幾乎同時喊道。

一時之間,空中亂箭紛紛,各自朝著不同的方向飛去。雙方士兵中的中箭者所發出的慘叫聲都同樣的撕心裂肺。

“兄弟們,殺過去!今天叫沃爾根瞧瞧我們‘前進軍’的風采。”傑倫見己方箭已經用得差不多了,便舉起右臂大聲喊道。

傑倫的士兵們心頭一振:讓他們圍困在山上已經很久了,這段日子真是太窩火了,現在該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了。所有的人都決心全力死戰,撲向敵軍。

分分合合,每一次分開都有一個士兵倒下去,每一次合上去也都會有一個士兵注定死掉。但見沃爾根士兵的屍體越來越多了,不過他們卻仍然就好象怒濤狂湧,踐踏著屍體繼續前進,因為他們知道,一後退就會有弓箭把自己射成刺蝟。與其做一個逃兵恥辱而死去,不如作為一個戰士光榮的被對方殺死。

“放!”沃爾根見自己一方的士兵越來越少了,看勢頭怕是贏不了了,便大聲命令後麵的弓箭隊道。準備不論是自己的士兵還是對方的士兵統統射死。

“王子?”比靈頓不禁開口說道。

弓箭隊的人遲疑著望著沃爾根,畢竟平時他們和現在一些正在陣中跟“前進軍”廝殺的士兵們也有點交情,不太忍心這樣做。

“放!再不放等會大家一塊死。”沃爾根望了望比靈頓,隨即轉頭命令道。

弓箭隊的人無可奈何,隻好拉好弓,閉上眼睛,射了過去,倒下了一大批人,有“前進軍”的士兵,也有沃爾根的士兵。

“放!”第二輪的箭又如離弦般射出。

“媽的,不分青紅皂白的,連我們也要一塊兒射死?”

“基歐的兄弟們,你們看到沒有,沃爾根根本一點人性都沒有,你們還甘心為他打仗?一起殺過去,取下他的人頭。”傑倫見狀大聲嚷道。

“反正都是死,不如投降了,倒戈殺回去。”正在浴血戰鬥的沃爾根的士兵們聽到傑倫的話之後,異口同聲地說道。並一個接著一個回過頭向弓箭手衝了過去,而傑倫的士兵們也都跟他們達成了默契,沒有追殺他們,而是一起向著射箭的地方潮水般的湧過去。

“不關我的事,是王子的命……。”“令”字還沒出口,一個弓箭手的頭已經被人劈成兩半了,腦漿迸裂而出。

“再不投降,就都殺了。”傑倫狂呼道。

“我們投降。”弓箭手們紛紛放下了弓箭,蹲在地上抱著頭讓了開去,以免被憤怒的士兵們順手一刀砍掉了腦瓜子。

“別讓沃爾根跑了,抓活的。”傑倫大叫道。形勢已經很明顯了,沃爾根陷入了眾叛親離的地步,除了老態龍鍾的比靈頓,根本沒有一個人願意繼續跟著他。

“哈哈,我為什麽要逃跑?”沃爾根狂笑道。“大丈夫,生亦何歡,死亦何哀。”

“王子……”比靈頓頓時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老師,始終隻有你對我最好。”沃爾根神情地說道。

“王子,我錯了,我不該縱壞了你,我不該讓你無所顧忌地去做那些事情,假如當初我稍為對你節製一點,也許今天就不會落到如此地步。”伴隨著肩膀的一起一伏,比靈頓顫抖著聲音說道。他知道沃爾根備嚐艱辛,人人都以為生為國王的兒子是很幸福的事情。可是,實際上不是,他們一生下來就注定是孤獨的,國王整天忙於政務,根本沒有空閑來照料他們。就連兄弟之間的感情也很淡薄,相互之間注定要勾心鬥角,爭奪王位,一生都不得安寧,更享受不到普通人家的家庭溫暖。

“不,不是你縱壞了我,隻是我不夠幸福,我不喜歡看到別人比我幸福。”沃爾根激動地說道。

“你殺了我全家,我一定要將你千刀萬剮,沃爾根。”傑倫狠狠地說道,他知道自己和士兵們即使以最快的速度衝過去,假如沃爾根要自殺的話,他們也不可能阻止得了。而假如燒死他全家人的仇人就這個樣子死去的話,雖然也算報了仇,但是總有一種報仇不徹底的感覺。

“你是不是害怕我自殺?傑倫,你把我看得太簡單了,今天,欠這個世界的,我全部還掉,而世界欠我的太多,將永遠也不可能清還了。”沃爾根大笑道。

“好!”傑倫見被沃爾根識破了自己的用心,便咬著下唇說道,他的心中已經浮現起一個計劃。

大約二十分鍾之後,沃爾根被士兵們用繩子結結實實的綁在一大堆柴的中間,眉宇間卻仍然呈現出堅定的神色,而且嘴角那一撇冷笑,象是固定在那裏的一樣。毫無疑問,傑倫是要把沃爾根推進火堆裏焚燒,為自己的家人報仇最好的方法便是讓仇人接受同樣的懲罰。

倫左手一揮,一個士兵把火種遞在他的手上,他要親自點火,親自燒死這個十惡不赦的惡徒,他要看著沃爾根在火中呻吟,痛苦地嘶叫,就好像以前沃爾根看著他的家人在火中掙紮一樣。

火,點著了,火勢越來越猛。傑倫張大著眼睛,一眨也不眨,沃爾根每受多一點痛苦,傑倫就多一點興奮,多一點報仇的快感。看著火從沃爾根的腳跟燒起,一點一點的蔓延上了他的膝蓋、垂下的雙手、腹部、胸膛、喉嚨、臉部、頭,頭發,沃爾根全身都被火吞沒了。從頭至尾,沃爾根一動也沒動,非但如此,他甚至沒發出哪怕一聲低低的呻吟。

難以置信,難以置信!但是事實卻恰恰如此,幾十萬士兵目瞪口呆,就連在剛才還在為自己的傷口發疼而呻吟的那些士兵也都張大了口,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火一直在燒著,把融掉,把骨頭變成黑碳,又把黑碳變成灰。沃爾根卻並沒有象所有的士兵想像中一樣狼狽,他站在火堆裏,紋絲不動,仿佛火不是在燒他,而是在燒著別的與他毫不相關的什麽東西。

這場戰役後來被稱之為“冤魂之役”,因為據說沃爾根便是被冤魂所打敗的。戰爭結束之後,天下出現了很多傳聞,較為典型的一種是說傑倫在這場戰爭之所以能夠取勝,是由於藍達雅一個長老的鼎力相助。但是,隨後,藍達雅官方在公諸天下的白皮書中矢口否認有這樣的事情,因為藍達雅人素來都是自掃門前雪,不管天下事。不過,除了藍達雅之外,各個地方的許多魔法師紛紛發表聲明說此事是自己一力周旋而成,並提供了種種證據。總之,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此次戰役中,還有另外一個賣點是說:當日,沃爾根戰敗後,被綁起來焚燒,從頭至尾看完沃爾根被焚燒的全過程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傑倫,世界上最恨沃爾根的人;另一個便是沃爾根的老師比靈頓,世界上最疼愛沃爾根的人。知情人說,比靈頓看完之後,便佝僂著身子蹣跚著腳步走入蒼茫的暮色之中,而傑倫也並沒有叫士兵把他抓回來,從此大陸上再也沒有人見過他的影蹤。

史載:聖曆2109年2月19日,“冤魂之役”,傑倫帶領軍隊殲滅敵軍四十餘萬,同時收伏降兵四十餘萬,大獲全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