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準備
一整天，一個人呆在棲心驛中，看著來來往往的客人，我卻提不起勁來。倒是福伯在那兒熱情的招待著，不愧是和皇族沾點邊的，那些名門啊，貴族啊，全部逃不出他的眼睛。我交代過他，一旦碰見這些有地位的人，務必想法子要他們留下自己的墨寶。於是我現在就看到夥計們拿著文房四寶往各個包廂跑，不多久就捧著寶貝似的墨寶跑出來。每一天收到的墨寶都會送去裱起來，然後掛在牆上。
當時修建的時候，我特意在牆上留下了很多竹質鉤子，想的就是掛這些墨寶。喜歡茶的人大多自詡風雅，勢必對名家墨跡感興趣，既然有了興趣，那麽也就會給我帶來不錯的生意。果然，圍在牆邊欣賞的人不少，看來我的策略行之有效。其實在外人看來，這座茶館的老板是福伯，我也懶得去澄清了，麻煩，反正幕後真正的老板還是我嘛！
昨天知道了殤夜的身世以後，我總想為殤夜做些什麽。但是到底做什麽，心裏還是沒有底。我看著空蕩蕩的大舞台，忽然有了主意。很多人問過我要這麽大的舞台有什麽用，如果要說書的話，根本沒有必要做這麽大的規模，我卻一直沒有回答，當時建造的時候，我想過把現代的話劇歌劇一類的現代表演藝術搬到這兒來，但是因為準備不夠充分，我也一直沒有實施自己的想法。現在想來，或許這個大舞台終於要有用武之地了，而且，它的第一個觀眾，將會是當今的皇帝。
想到這些，我心潮澎湃，我想把皇帝和戚竹晨的愛情故事重溫給皇帝看。畢竟已經十年了，原來再怎麽海枯石爛的宣言也已經失去了實效，更不要說這虛無縹緲的愛情了。帝王深宮百媚收，一朝紅顏老去，便是色衰而愛弛。原來一朵開在幽穀的香蘭也不可能永遠將香味留在這樣一個帝王的記憶之中。而我知道對於殤夜來說，母親永遠隻有一人，如果自己為了愛情犧牲的母親卻被自己的父親無情遺忘，殤夜會傷心的。所以需要有人把這些往事重新演繹，那麽才有可能把皇帝記憶中埋藏的東西挖出來，曬在陽光中，散發溫馨悠遠的香氣，這香味，是獨屬於那個叫戚竹晨的女人的，是她用短暫的一生締造的一線心香。
我拿來筆墨紙硯，開始續寫這一出愛情。因為感動，幾乎不多時筆跡已經鋪滿了一大張白紙，然而思緒依然紛飛，我不想放下手中的筆。直到晚飯時間，我終於鬆了一口氣，看著大功告成的劇本，我滿意地伸了個懶腰。隻是還缺少感人肺腑的背景音樂，自然而然，我能夠想到的人也就是林步微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我開始思考演員問題。戚竹晨的最好演繹者在我看來非踏香莫屬，但是一方麵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複原，另一方麵，萬一讓金瀾疏的人發現了踏香的蹤跡，事情會變得很棘手。所以隻能作罷，轉而想到妖兒，雖然比起戚竹晨，妖兒少了那份清高和骨氣，但是舞台是可以改造所有人的，把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女孩轉變成一個熟女也不是不可能。然後是男主，這代表的可是當今的皇帝，不能馬虎從事。考慮到古代風氣不開化，要是找了一個男子和妖兒搭戲，估計妖兒哭著鬧著不會幹，所以我必須找一個英氣的女孩子。
然而我掃遍整個君竹苑，看到的盡是嬌嬌小小，水水嫩嫩的女娃子，就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時間實在緊急，來不及再找一個熟悉的人了，前思後想，我發現一個悲哀的事實，也許我隻能犧牲自己了。心裏想著這事還是覺得有疙瘩，因為不想與皇家有過多的牽扯，實際卻幾乎等於把整個人陷下去了，我害怕到時候陷在這無邊無際的沼澤中，不能全身而退。很多事就是因為想多了才失去了行動的勇氣。既然決定要做，那麽便要勇敢放手去做，瞻前顧後隻能讓我睡不好覺。這麽想著，心裏反而安定下來，困意從四麵八方襲來。
第二天一大早，我沒有像往常那樣穿著男裝出門，反而換上一身喜歡的白色紗裙，叫妖兒給我綰了一個簡單的髻，戴上一隻白玉簪，清清爽爽出門去。反正林步微已經知道了我的女兒身，現在在他麵前穿著男裝反而覺得奇怪。
我到灼華堂的時候，林步微還在給孩子們上課。湛月在院子裏喂著那些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的小雞。我蹲下身，把一隻小雞捧在手心裏，，纖細的小腳在我手心裏站直了，黑豆樣的小眼睛裏閃爍著的恐懼，一張小嘴開開合合，叫聲裏滿是焦急，可憐的小家夥一直撲閃著毛茸茸的小翅膀四處尋路想要逃離。我看著它咯咯笑出聲來，把手放低了，小雞揮著小翅膀，兩條小腿一蹬，便又跑回同伴中間去了。湛月奇怪地打量著我，卻一直沒有說話。
“小姐，您有何貴幹？”好半天，湛月冒出這麽一句話來，樂得我捧著肚子笑。
“湛月，你不認識我了？”看著湛月奇怪的眼神，我勉強忍住笑，站直了身子，想要他看清楚。
“你是……你是齊公子？”湛月的眼睛中一道亮光閃過，他開心地拍了一下手，好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還好，湛月沒有那麽快把我給忘了，不然我可要傷心了。”我故作傷心狀，斜眼偷偷看著湛月。
這孩子尷尬地摸摸自己的後腦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覆蓋在臉上。“哪兒能啊，隻是你怎麽又變成姑娘了？”
“不是又變成姑娘了，而是本來就是姑娘。”我點了點他的鼻尖，糾正他話裏的錯誤。
正當我逗著這個孩子的時候，林步微走到門邊叫道：“湛月，先帶齊姑娘到客廳去吧！我一會兒就過來。”說後麵一句話的時候，林步微溫暖的眼神投在我的身上，我也回以一笑。
湛月把我帶到客廳，沏上一壺茉莉花茶。然後又出去幹活了。臨出去前，湛月回過頭，對我說了一句：“姑娘換上這身衣服可是比男裝好看很多呢！”那認真的樣子，倒是弄得我不好意思。
很快，林步微要孩子們下了課，然後便走向客廳。我倒了一杯茉莉花茶遞過去，林步微頓了一頓，然後便微笑著接了過去。皮膚接觸之間，林步微手上的溫度馬上傳了過來。我看見了林步微的手，十指修長，骨節突出，皮膚細膩，指甲修剪得很幹淨，幾乎沒有多餘的指甲，一雙適合彈琴的手。
“賢弟……”林步微一叫出口馬上停下了，然後微微搖著頭，一臉無辜的笑，“你看我都不知道該叫你什麽了。”
“我真名確實叫做齊望舒，這我可不曾騙過大哥。”我聳聳肩。
“那便叫做阿舒可好？”林步微的眼睛清澈得像山澗。
“好，不就一個稱呼嘛，沒那麽多講究的。反正我還管你叫大哥就是了。”
林步微臉上的笑意更濃。
“對了，大哥，小妹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有什麽事？”林步微拿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茶，動作優雅嫻靜。
“我想求大哥一曲琴曲。”
“噢，阿舒竟然也會對琴曲感興趣，不知想要怎樣的曲子呢？”林步微微笑著打量著我。
於是我把自己寫的東西拿出來給林步微看，對他，我不想有所隱瞞。這種未明的信任我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也許就因為他從來都溫暖的笑容，還有永遠清澈如泉的眼神。
林步微認真地看著我寫的文，好看的眉頭有時候會簇在一起。
“講的是六皇子的身世嗎？”林步微問。
“是。”
“恩，我知道了，明天你來拿曲子吧！”林步微又呷了一口茶。
“明天？那麽快！”我詫異，雖然不曾懷疑過他的實力。
“你的時間恐怕也不多了不是嗎？”林步微撫了撫我的腦袋，倒像是撫摸一隻小貓。
我嘿嘿笑著，一雙眼睛眯成兩條縫。
於是第二天我又如約來到灼華堂拿到了琴曲。林步微彈奏了一遍，我立馬傾倒在他的琴藝之下。林步微這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人才，絕對是我到了這裏以後遇見的最完美的人了。
一切準備就緒，排練開始。
離忌日還有五天的時候，踏香和老頭子搬離了君竹苑，隨我住進了棲心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