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手裏的一個結案報告沒有寫完,中午我隻在樓下的快餐店點了個麵,匆匆吃完,趕緊上樓繼續工作。期間所裏的同事一直在討論萬坤集團的事,一個個的,還樂此不疲了都。我對此毫無興趣,強迫自己把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之中。
下午一點多,昏昏欲睡,工作效率也大打折扣。
楊濤從辦公室裏出來,邊走邊打領帶。我抬頭看他,楊濤正準備叫我,看見我抬頭,就跟我說:“周未末,收拾東西。”
“開庭?”一般開庭都會提前告訴我的,這一次怎麽一點通知都沒有呢?
“去做演講。”他在我辦公桌前等我,整個人神采奕奕,玉樹臨風。
我趕忙收拾了手邊的東西,不過說實在的,其實真的沒什麽東西好帶。我都不知道楊濤所說的這個演講到底是個什麽性質的活動。迷迷糊糊的跟他來到了地下停車場,匆匆忙忙的上了車。
楊濤弄了兩塊口香糖放在嘴裏嚼,手底下已經利落的擰了鑰匙,給上油門。我看這架勢有點不對,楊濤這明明就是要開始要飆車的征兆。
有些膽顫心驚的問他:“楊濤,咱去哪裏演講?是什麽時候開始?”
“兩點正式開始,研聖學院。”楊濤雲淡風清的說了時間地點,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給足油門,一個急轉彎殺出了地下停車場。
我有些暈車,閉著眼睛裝屍體。反正眼不見心不煩,什麽時候到地方了我再什麽時候睜眼,省的給自己找不痛快。
校方領導異常熱情,握著楊濤的手一直不放。我跟在楊濤身後和這些校領導一一握手,其中有個老教授是編著行政法學教材的人員之一,我曾經讀過他的論著,對此人心生仰慕已久,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了。不過我學民事訴訟,和人家老教授也說不上什麽探討學界理論,頂多是在一邊偷偷的盯著人家,瞻仰一下學者風範。
會場上人山人海,不知道是學校宣稱這場演講算學分還是楊濤的魅力真的那麽大。我是楊濤的助理身份,本來校方還有意思讓我上去也做一番報告,我連忙拒絕,謝謝他們的好意。我這個人天生嘴笨,估計上去演講的時候連自己姓什麽都有可能忘了,這不是跟扒光了皮讓人涼在大街上丟人現眼一樣麽。
我混在校方工作人員的隊伍中,找了個地方看這演講台上工作人員正給楊濤麥克風,身後有不少女人竊竊私語,有的人不知道今天來的是什麽人,估計是剛讓同寢室姐妹從午睡中拉起來的,迷迷瞪瞪的搞不清楚狀況。
不少小姑娘都盯著台上玉樹臨風的楊濤流口水,一個勁兒的問台上那帥哥是誰。我聽見她們低聲討論楊濤的眉眼,衣著,隻覺得好笑。楊濤這個男人,你別說他本事如何,但說這張臉,已經足足的吸引了別人的目光。
開始的時候楊濤隻是粗略的介紹了一下自己,說到本市十大傑出律師的時候,場中的一些法學學生不禁發出了陣陣驚歎。
楊濤這個人平時傲氣十足,今天卻顯得平易近人。先是用幾個讓人啼笑皆非的案例帶動了全場氣氛,讓場中的學生笑過之餘,也引出他們的思考。何謂法律,何為律師?這些笑鬧著的年輕臉孔,怎麽會知道那個圈子裏廝殺的慘狀?
有個男孩子舉起手,問楊濤:“楊律師,您說我們現階段的法學學生要打好法律這一學科的基礎。就拿我來說吧,我是個學理工科出身的學生,對這些背來背去的東西很不敢興趣,可我卻對律師這個職業極其向往。您能不能說說您在學習這些枯燥的東西時,是怎麽讓自己投入進去,深刻理解知識點之間的聯係呢?”
“其實我們生活中任何事情都能和法律掛鉤,我們要用一雙法學的眼睛去觀察周圍的世界。”楊濤笑了笑,很幽默的說:“就像是我前幾天在網上無意中看到的一個帖子,說的是短裙和法律之間的關係。”
台下有看過這個笑話的學生都笑了,楊濤的聲音抑揚頓挫,煞是好聽:“按照法理學的角度來講,女孩睡前將短裙脫掉是一種行為,女孩醒來發現短裙被盜是一個事件,無論是行為還是事件,都會引起穿短裙法律關係的變更和消滅。”
下麵的學生笑成一片,楊濤又繼續說:“按照國際法學角度來講,一個女孩即使穿著5件未付費的短裙從商場出來,公安機關也不能實施拘留,因為她是享有外交特權和豁免的外交官。”
“按照經濟學的角度來講,女孩彎腰拾鑰匙時,因短裙的質量問題而致使短裙大麵積開裂時,她既可以向專賣店也可以向生產廠家要求賠償。”
我聽著聽著,終於繃不住,笑了出來。
這帖子我也看過,是前兩天王琳翻出來的,所裏的人笑的那叫一個歡。不過楊濤還算是有功德,原帖裏麵可是用那些著名的法學家角度作出的關於短裙和法律之間的關係闡述,其中還有一位正是這所學校的老教授,我想他老人家是肯定沒看過這類帖子的。
“按照刑法學角度來講,女孩將一件裝有諾基亞手機的短裙從六樓扔下去,砸傷了過路的行人。她既有扔那件‘裝有諾基亞手機的短裙’的行為,又有這件裙子有可能會砸到路人的主觀意識,因此她有可能被認定為故意傷害罪。”楊濤笑眯眯的看著台下已經笑成一團的學生們,終於收回了話題,繼續說道:“嗬嗬,和同學們開個玩笑。”
“有人說我們律師就像在法庭上滔滔不絕的說客,不然就是衣著光鮮,出現於榮籌交錯宴會上敬酒跑腿的師爺。但你們要知道,這隻是一部分人而已。我們為當事人出謀劃策,就要盡職盡責,做好本分,把人家的事當做自己的事來做,這樣才能保持著內心的一點通透。”
“我一直佩服那些始終堅持立場,永永遠遠將當事人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律師。我想再過五年,八年,甚至十年。有一天我能在律政的圈子裏看到你們,看到這些曾經肯花時間來聽我演講的學生,我希望你們保持著內心的堅定信念一路走下去。”
抬頭看著楊濤,他的領帶夾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異常亮眼。似乎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楊濤,我原本以為,過了那麽多年,他心裏的那份熱情,那份真,早就已經埋沒在世間的洪流裏不複存在了。現在在那個圈子裏縱橫捭闔的,畢竟不是剛剛畢業的熱血青年。
可聽了他這番話,我莫名的熱血沸騰,似乎心裏埋了很久的東西又重新鑽出我的腦海,成為我理念的一部分。
會議結束以後,校方領導上來和楊濤一一握手。校學生會的人也紛紛感謝楊濤的蒞臨指導,幾個學生很婉轉的要了楊濤的電話,看來都是有心人。楊濤看了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多了,我本來以為他會直接放了我,誰知道他老人家揮揮手,跟我說:“和我回所裏拿份卷宗。”
“什麽案子?”
“共同海損。”
我點點頭,了然於心。
再回所裏都已經下午五點半了,楊濤也不留我,他自己也找樂子去了。我慢吞吞的下了樓,下午被楊濤扇呼起來的那股熱血沸騰的勁兒還沒散去。等我走到公交車站,差點上了車,才回想起來今天和蘇潛約了吃飯。
我有些汗顏剛忙給蘇潛打了電話,他那邊無人接聽,我就有些慌了。站在路邊先來無事,我既然答應了蘇潛今天和他一起吃頓飯,也不好現在就回去。
在路邊的麥當勞裏要了一杯熱巧克力,我雖然不喜歡太甜膩的東西,不過這足夠溫暖,對我來說也就夠了。
我發現隻要我一呆在麥當勞裏,我那個可愛的小學妹八成會在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來。她興衝衝的告訴我:“小末姐,我已經能寫出一份我們所主任認可的結案報告了!”
連連點頭,說了幾個好字:“繼續努力呀。”
“嗯!小末姐也是!”
我們沒說兩句話就掛了,她忙,我也沒有心情聊天。多好呀,我的小學妹現在和我一樣,都是小助理了,隻不過我用的時間要比她多出許多。
麥當勞裏都是一對對的年輕人,還有些學生模樣的年輕男女坐在一起看書。小姑娘用眼睛偷偷瞄著男孩的側臉,偶爾用薯條逗逗男孩,害的他也心神不寧。
我看著他們的小動作,隻覺得有些羨慕。想了想,那個年輕歲月已經離我們越來越遠了,無論是我還是舒冬還是其他的人,都好久沒有“小”過了。
正在走神的空當,蘇潛給我來了電話,言語間都是滿滿的歉意:“小末,對不起對不起!剛才開了個會,出來的時候才看見你給我打了兩個電話。”
我淡淡含笑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