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之後接了個離婚案子,案情挺簡單的,雙方都同意結婚,就是這個孩子的問題兩遍誰也不肯退一步。我覺得頭大,也沒什麽想法,尋思著楊濤肯定不是個合適的谘詢對象,於是就找別人取經。

這兩天的時間裏所裏人人都積極,電話業務也比平時多了兩倍,可能這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現狀是和昨天孫主任的一番動員有關。

我看王琳難得沒有在一旁跟人八卦閑聊,拉著她就開始問東問西。王琳苦著一張臉,為難的跟我說:“周兒,你別看姐在昊天所呆的時間長,我也就是打過幾個行政複議案子,在所裏跑跑內勤什麽的。說破大天去,可能還沒你們這幾個小助理跑過的案子多。”

長歎一口氣,我點點頭,煞有介事的承認:“不過姐能把行政訴訟案子擺平也很厲害了,那東西,就是楊濤親自教我,估計我也不會。”

想來想去,無奈之下,我還是隻能請教楊濤楊律師。為了討好這個難伺候的大爺,我還特地跑到星巴克買了一杯焦糖拿鐵給他。

楊濤見我進了他的辦公室,眼睛都不抬一下,就直接問我:“說吧,到底有什麽事兒。”

我嘿嘿傻笑,原來我這點小心思,永遠也逃不出他老人家的法眼。

“剛接了個離婚案子,想問問你孩子的事兒怎麽辦。”我說的迷迷瞪瞪,也虧著人家楊濤能聽懂。

楊濤波瀾不驚的回我一句:“雙方協商,協商不成要走訴訟的話要看情況。對了,你的當事人是男方還是女方?”

“女方。”

“哦,”楊濤應了一聲,然後跟我說:“要是孩子沒過哺乳期的話,本來就應該判給小孩的媽媽。”

我點點頭:“嗯,小孩現在一歲零兩個月大,一直是小孩媽媽和他姥姥姥爺帶著。她和她老公分居一年了,兩個人也沒什麽感情可言了。就是小孩爸爸收入比較高,父母又是已退休的高級知識分子,經濟優勢比較強。女方父母都是雙退休工人,因為生孩子的緣故女方的工作也給辭了。”

“嗯。”楊濤隨口應了我一聲,顯然心不在焉。

我看楊濤這個態度,頓時有了種不想和他繼續說下去的念頭。不過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還是咬咬牙忍耐一下,聽聽楊濤怎麽說吧。

“現在這個女方就擔心這個經濟條件不好,法院不會把孩子判給她。”我深呼吸,終於擠出了一個和顏悅色表情:“楊律師,您說這案子怎麽弄?”

楊濤勾起一抹“這種事還要來問我”的戲謔表情,惹得我越發不爽。

他低下頭,從小櫃子裏抽出一個文件夾,顯然還有別的事做。我看他這麽不拿我求他的事兒當回事,心裏有些惱。可楊濤偏在這個時候開口,跟我說:“放心,一般來講兩歲以下的孩子都會判給母方。你找好材料,想想怎麽給你的當事人爭取財產分割還有孩子的撫養費用問題就好了。程序性的問題可以去問高杉,她是專做離婚損害賠償的律師。”

“哦。”我點頭應諾,也不像再打擾他。還沒出了他的辦公室,已經聽見他接起響個不停的電話,用流利的德文和對方說的不亦樂乎。

我回頭看他一眼,忍不住暗自佩服。

大學期間,別人都是修的口才,能力還有數不清的證書。雅思托福四六級,計算機二級會計營養師,說起來都能拚個對聯出來。而我才勉勉強強的考過了四六級,多出來的那個證叫軍訓合格證,啥也不算。恐怕我以後也沒日子像楊濤一樣,嘴裏操著少說有四國的語言,簽的都是國際案件。

下樓的時候正好看見許瑤在打電話,那個小聲音甜的都帶上兩三個加號了。孫瑾正好起身倒水,看見我正在盯著許瑤瞧,她朝我笑了笑,我們兩個心照不宣。

我準備好了案件材料,猛的想到了《婚姻法》的說辭——夫妻感情卻已破裂,如此,孩子也跟著遭殃。

“周未末!”

我一抬頭,看見蘇莫在影印室外麵叫我,趕忙應了一聲:“在呢。”

“過來一下。”

我趕忙放下手裏的東西去找蘇莫,她讓我進去,遞給我一盒東西。我好奇,問她:“蘇姐,這是什麽呀?”

“你的名片。”蘇莫朝著我笑了笑,“以後你也算能執業的律師了,好歹給人家留個名片,以後方便聯係嘛。”

我嘿嘿傻笑,連聲謝她:“謝謝蘇姐。”

蘇莫也跟我笑:“快打開看看吧,要是覺得還要添點什麽就告訴我,要是不夠用了也知會我一聲。”

“曉得了曉得了。”我拆開盒子,裏麵一張張小名片上都打著昊天律師事務所的logo,給我定的名銜上也少不了提到楊濤助理的名頭,越看就越覺得好像沾上楊濤倆字,我就能沾上多大光似的。

我覺得好笑,不過還是挺感謝蘇莫的。她是個有心人,可心眼不壞,便更讓人願意親近。

蘇莫笑了:“這幾次招的的新人裏麵我就看好你和孫瑾,你是辦事踏實,孫瑾是真才實學敢闖敢幹。平時多跟孫瑾接觸接觸,有時候她辦事的手段,讓咱們所裏的老律師也忍不住佩服。”

我好奇,問她:“蘇姐,孫瑾又幹什麽事了?”

“多了。”蘇莫朝我哈哈笑,抬頭看了看表,說:“我要上樓找主任了,你快忙你的去吧。”

“哦,好呀,蘇姐也忙吧,別忘了吃午飯。”我隨口叮囑,還能想起來上次蘇莫忙了一整天的事。

我出了茶水間,正好碰到許瑤。她用不屑的眼神看著剛剛上樓的蘇莫,轉過頭來跟我說:“周未末,沒想到你還挺會拉攏人心的。”

懶得理她,我問:“不是要去和你的好世伯聯絡一下麽?怎麽有時間和我在這裏聊天打屁?我以為這愛好也就隻有我們這種俗人才會有呢,嗬嗬。”

許瑤老大不高興,黑著一張臉:“周未末,別以為選定萬坤集團法律顧問的負責人是蘇潛你就能得意了。我告訴你,我想要的東西,一定會是屬於我的,包括楊濤。”

我隻想笑,懶得再去理她。就像是舒冬說的,她要是有本事能抓得住楊濤,現在哪兒還用得著跟我在這裏逞威風,玩這套把戲?

悻然走開,不去理她。許瑤隻是個被寵壞的小姐,沒必要和她計較。她來昊天所的目的很簡單,兩個字,楊濤。可能這次這麽想爭取這個合夥人的位置也是為了兩個字,楊濤。由此可證,禍水的並非一定是紅顏,也有可能是楊濤。嗬,說笑了。

順手給自己倒了杯熱水,回到我的位置上,發現手機震動個不停,有兩個未接來電,不過很顯然都是同一個人打來的。不過人真的是挺不禁念叨的,剛才還從許瑤嘴裏聽到他的名字,蘇潛這就給我打來電話了。

我接了電話,低聲說:“喂?”

“今天有沒有空?一起去吃個飯?”蘇潛那邊傳來了工地裏特有的嘈雜聲音。我想他現在一定在自己和蕭何經營的樓盤施工現場,不過無論怎麽想,我都覺得這個才是我認識的蘇潛。沒有什麽大背景,徒手畫直線的本事超高,談起建築理論頭頭是道的大男孩。

我有些閃神,反應過來以後才連忙接話:“嗯,今天應該沒什麽大事,你想好去哪裏吃了麽?”

“你上次不是說要吃最貴的,最好的,刷爆我的卡麽?”蘇潛在那邊笑的爽朗,我的心情也因為他的笑而好了不少。

“這你都記得?”

“當然。怎麽樣,今天是晚上一起來吃頓飯,還是中午?”

我猶豫猶豫:“還是晚上吧,這兩天所裏的事兒比較多,我怕臨時有任務。”

“也好,”那邊不知道是什麽人叫蘇潛,他應付兩句,又跟我這邊說:“那好吧,等你下班了我去接你。”

“別別別,千萬別!”我趕緊拒絕了他的好意,就這敏感時期,人人都盯著萬坤集團這塊大肥肉呢。要是這時候蘇潛還明目張膽的來所裏找我,估計明天我就能上昊天小報的頭條,說不定還會被主任抓走做“愛所教育”,想想都讓我覺得渾身一哆嗦。我沒有什麽野心,也沒人家那麽深的道行,壓根就沒想趟這趟渾水。

“怎麽了?”蘇潛也覺出不對勁了。

我有些尷尬,說:“嗨,還不就是我們所小姑娘們這兩天八卦魂旺盛,我還不想做靈魂人物,別給咱自己找緋聞。你說對吧?”

蘇潛哈哈大笑,說:“好吧,待會兒我把地址發給你,你下了班打車過來吧,路費我給你報銷。”

“成,就這麽定了!”

“好吧,晚上見。”

我收了電話,一抬眼,看見王琳笑眯眯的看著我問:“周兒,所裏哪個小姑娘又八卦魂旺盛了?”

尷尬的笑了笑,我裝作偷偷摸摸的低聲跟王琳說:“早上的時候還聽小劉說,又有個無知青年撞到蘇姐槍口上了。”

王琳哦哦哦的叫了半天,一拍大腿,尋思著這事兒肯定有門,顛顛的跑別地方去了。

我捏了一把冷汗,真叫一個懸。

誰知道這年頭和朋友出去吃頓飯都要小心謹慎,做人難,做昊天所的律師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