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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餘醒過來以後,想起自己夢裏的內容,在**躺了好一會兒。

直到許詹來敲門,喊他起床,他才回過神,扯著嗓子應了一聲。

“知道了。”

他抹了抹臉,想到自己今天早上約了客戶,又歎著氣從被子裏爬了出來。

他洗漱完出來的時候,許詹剛準備走,看他一臉困頓的樣子,笑了笑,“廚房裏有早餐,記得吃。”

夏餘高興了一點,“好。” 。

早餐是夏餘喜歡的恰巴塔和拌菜,許詹還給他留了一份燕麥粥。

他邊吃邊想,就衝許詹這手藝,他也願意跟許詹再過二十年。

吃完早飯,夏餘簡單收拾了下,就去見客戶。

他經營畫廊這些年,雖然一開始也依靠了家裏提供的人脈資源,但是這幾年下來,通過對他挖掘到的畫家的獨家代理權,也慢慢在這一片區域站穩了腳跟。

他有自己的客戶群體,彼此相熟,反而溝通比較順利。

說是見客戶,他也沒太鄭重,還是穿著簡單就出來跟人見麵了。

這位藏家叫吳休,一張寡淡的臉,看著不顯山不露水,說起話來卻格外犀利。

他其實已經有了中意的畫作,要掛在他最近購入的新家裏,整個交易過程異常順利,兩個人站在畫廊裏,一邊看畫一邊閑聊。

快到中午了,夏餘抬起手表看了一眼,很客氣地問,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

吳休搖了搖頭。

“我還有事,”這是句實話,不過他又看了看夏餘,“夏先生,你今天看著很沒精神。”

他虛虛指了指夏餘的眼睛下方,“眼下發青,沒休息好,都不好看了。”

這話讓別人說,就有點狎昵的意思。

但是吳休的口氣冷冷淡淡,幾乎聽不出情緒波動。

夏餘不由自主摸了下臉,“是嗎,昨天做夢了,沒睡好。”

“噩夢嗎?”

夏餘回憶了下,微不可查地點點頭。

“對,噩夢。”

吳休就沒有再問,讓夏餘記得把畫送給他之後就走了。 。

夏餘獨自去吃了午餐。

他早飯吃得很健康,中午就想吃垃圾食品,去附近買了一份漢堡可樂。

在喝著冰可樂的時候,他矛盾地盯著手機。

他在猶豫要不要打電話給陸昭。

昨天跟陸昭的談話其實是半途而廢,既然對許詹說了自己會處理,他想再找陸昭談一次,確保陸昭不會做多餘的事情。

可他又本能抗拒著跟陸昭見麵,因此眉頭緊鎖,十分糾結。

但不等他糾結完,陸昭的電話就先打了過來。 。

看著手機上那串熟悉的號碼,夏餘心突地跳了一下。

他在嘈雜的漢堡店裏接了起來,“喂?”

“是我,陸昭。”

“我知道。”

夏餘突然沒了胃口。

“你又想幹嘛?”他不太耐煩地問。

電話那邊安靜了兩秒。

陸昭問,“你跟許詹談過他出軌的事情了嗎?”

夏餘都快氣笑了。

他真是不明白了,從前陸昭雖然對他不冷不熱,卻也是個君子,行事作風都算磊落。

現在這樣算什麽,看見他這個前炮友過得不如意,就這樣迫不及待看笑話嗎?

他自問雖然恬不知恥纏了陸昭三年,但陸昭睡他睡得也挺痛快的,他沒哪裏對不起陸昭吧。

“這跟你有什麽關係?”夏餘冷冷問道。

陸昭聽出了這毫不掩飾的冷漠。

他緩緩說道,“我隻是想問問你,需不需要我幫忙。如果你需要證據證實他出軌,甚至需要離婚律師,我都可以提供。”

夏餘簡直莫名其妙。

“誰說我要離婚?”他沒忍住罵道,“你有病吧陸昭。”

這次輪到陸昭怔住了。

“你不想離婚?”

夏餘翻了個白眼,“對,我不想。正好,我今天正準備找你談談。你晚上有空嗎,我們見一麵。”

“有空,”陸昭答應得很快,“幾點,我來接你。”

“在體育公園旁邊吧,天洋大廈樓下,八點後。”

這個地方離他的畫廊近,晚上也沒什麽人,正適合談話。

他隻準備跟陸昭速戰速決。

“好了,我掛了。”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隻留下陸昭盯著手機頁麵,皺著眉沉思了許久。 。

陸昭來得很準時,八點剛到,夏餘就看見了一輛黑色的阿斯頓馬丁停在大廈樓下。

夏餘往裏麵看了幾眼,確認裏麵是陸昭後,才上了車。

車內有股淡淡的煙草味,聞起來卻很淺,大概是剛通了風。

他一上車又有點後悔。

之前在咖啡館見麵,還人來人往,又是開放空間。

現在一坐進車裏,車門一關,空氣的流速都像變慢了。

電影裏拍特定情節總喜歡在車裏,不是沒有道理的,昏暗沉悶的小空間,一旦關上窗,就像與世隔絕,鬧中取靜的一小塊地方,外麵的風聲車聲都離得很遠。

而他們卻靠得很近,在這狹小封閉的地方,適合商量殺人越貨,也適合談情說愛。

夏餘覺得不太自在。

從他推開車門的那一瞬間,陸昭就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這讓他情不自禁側過了臉,轉向窗外,躲避陸昭的視線。 。

陸昭沉默地打量著夏餘。

他在國外的時候,不定期就會收到關於夏餘的現狀。

從別人的閑言碎語裏,他聽說夏餘參加了什麽活動,夏餘做了什麽事情,夏餘跟許詹感情很好。

但這更像飲鴆止渴。

他應該不要去聽,把夏餘早點從生活裏剝離出來,隻留下一個模糊的影子,去過他自己的生活。

可事實是,下一次,他還是會不動聲色地收集跟夏餘的一切,像個陰暗的窺探者。

而現在,夏餘本人就坐在他身邊,穿著白色的T恤和灰色的開衫,幹淨又清爽,素白的臉很惹人喜歡,嘴唇淡粉,柔軟又好親的樣子。

陸昭閉了閉眼,克製住自己不再想下去。

他天生氣質淡漠,又總是不苟言笑,好像什麽都無法動搖他。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夏餘一個眼神就能亂了他的心跳。

陸昭睫毛顫了顫,又恢複了平靜,問夏餘,“你想跟我談什麽?”

他此刻還存了一絲妄想,覺得夏餘會不會是因為商業聯姻,顧及著家裏不能離婚。

可夏餘一開口,就粉碎了他的奢求。

夏餘說,“我想跟你談我的丈夫。”

夏餘的語氣很平靜,“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對我和許詹這樣上心,但是不論許詹做什麽,他都是我丈夫。你跟我,隻是以前的一段,一段……”他找不到合適的詞,又換了更直白**的說法,“我們隻是當過幾年炮友,我現在已經結婚了,跟你已經沒有關係,希望你不要來幹涉我的生活。”

他不怎麽客氣地說道,“包括你手上所謂的證據,我也希望你能交給我。我不想跟我丈夫,陷入任何流言蜚語。我知道你陸先生不缺錢不缺勢,但我這兒要是有什麽你看得上的,你都可以提。隻要你保證,這件事不會再有任何人知道。”

夏餘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很從容,也很得體,就像一個不得不替老公來收拾爛攤子的“賢良伴侶”。

他自認為很真誠。

他收斂了身上的驕矜,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姿態都放這麽低了,陸昭就算想看他笑話,應該也滿意了。

但陸昭卻久久沒有說話。

夏餘疑惑地歪了下頭,發現陸昭的眼神複雜得讓人看不懂。

過了好一會兒,陸昭才說道,“你是因為你們家需要這樁聯姻,才不能離婚嗎?如果是,你不用擔心,我會……”

但他還沒說完,夏餘就毫不猶豫否認了。

“不是。”

他凝視陸昭的眼睛,對著這個曾刻骨銘心愛過的人,眼皮也不眨地撒謊。

“是因為我愛許詹。”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唇角浮現出一個若有若無,帶著自嘲的笑意。 。

他好多年沒說過愛誰了,唯一一次說,卻是撒謊。

可是在三年前,他很多次跟眼前這個人說過愛。

在他們**以後,在他死皮賴臉地坐在陸昭懷裏的時候,在陸昭偶爾溫存地吻他的時候。 。

有了這句話開頭,接下來的謊話也就異常順利。

夏餘笑著,歎了口氣,“說來你可能不信,但許詹跟我的感情很好,外麵的事情不會影響我們的婚姻,他也不會跟我離婚,所以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他不無諷刺地說,“謝謝你這麽關心我,但希望不要有下次了。”

陸昭隻覺得耳邊嗡了一聲。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夏餘。

夏餘還是那張惹人心亂的臉,眼睛很靈動,眼尾上鉤,嘴唇紅而豐潤,總喜歡咬著,像在等人去吻。

可他現在的眼神卻很冷,望著陸昭的樣子,幾乎是凜然不可侵犯,充滿戒備與陌生。

就為了維護那個出軌的丈夫。

“你瘋了嗎,”陸昭聲音裏有絲沙啞,“許詹這樣對你,你還要他?”

他其實有更重的話,但是對著夏餘,他說不出口。 。

夏餘有點不耐煩了,怎麽陸昭像聽不懂人話一樣。

“他是出軌了,但我不在乎。”他冷冷道,“他對我很好。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陸昭怒極反笑,“他對你好,你就可以這樣作賤自己嗎?”

他不明白許詹有什麽魅力。

就算不跟他在一起,夏餘這樣的人,勾勾手指,也有的是男人前赴後繼地撲上來。

這樣的夏餘,居然寧願要一個髒了的許詹。

他不能理解。

而夏餘聽到這句話隻是冷笑。

他本來就說不上冷靜,耐著性子跟陸昭裝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他笑了一聲,問陸昭,“這就算作賤了嗎?那誰還能比你更作賤我?”

誰都有資格來質問他,就陸昭沒有。

陸昭聽到這句話,陡然抬起眼,正對上夏餘看過來的視線。

夏餘的眼睛很漂亮,黑白分明,清澈得像一泓湖水。

可是現在這雙眼睛裏卻含著譏誚,冷淡又嘲諷。

陸昭的心髒縮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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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文暫定是更四休一,晚上九點左右更新。

本來想日更的,但是最近有點忙,來不及寫新的,就不太敢霍霍存稿

等不忙了就可以日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