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荷姐姐來了?快進來。我家姑娘早等著了,昨夜更是寫了十來個點心方子,又備了好些食材。”香葉將人迎了進來。

院內的濕氣還重,青石磚的縫隙內長出了些許的野草,偶爾還有幾朵粉色的小花搖擺著身姿。深秋的時節,雖看似清冷了些,但總有生機在。

小廚房內,灶裏點著小火,昨夜已是將麵團發酵好了。

沈昭月圍著圍兜,窄袖的束身上衣,隨意換了條粗布麻褲,這衣袖上早就蹭上了白色的麵粉,“還是姐姐來的及時,再晚一會兒,這麵團可就不好用了。”

殘荷彎起了袖子,從灶台旁的掛鉤上取了件圍兜穿上,“本該再來早一些,隻公子那兒來了客人,雖用不上我,但一時半會兒,可不敢自己走開。”

沈昭月將長長地麵團分成了兩半,遞給了殘荷一半,手把手地教她如何揉麵摻料。聽到殘荷說起有客來,她隨口問道:“是誰來了?”

殘荷往她麵前湊近了些,“是宮中的安平郡主,不過隻在公子的書房坐了一會兒,人既走了。”

安平郡主?沈昭月“哦”了一聲,之前謝長翎說要定親,似乎定的就是這位郡主。

倘若謝長翎與安平郡主真成了好事,沈昭月亦為他開心。

尤其,她已是下定主意,要提前離開謝府了。

沈昭月與殘荷在小廚房內忙活著,香葉在一旁打著下手,偶爾幫著遞些東西,添個水,看個爐子。沒等到做完一批糕點,就放在爐子上蒸好。

忙活了大半日,胳膊都酸痛了。

殘荷洗淨了手,幫著給沈昭月解下了圍兜。

“還是姑娘的手巧,剛才那桂花酥,我偏是做不精巧。”殘荷歎了一聲,這些糕點除了味道,這賣相更是一絕。

沈昭月拿起帕子擦了擦臉上的麵粉,“等多練練,就好了。”

剩下的,隻等著起鍋就行。

香葉在小廚房裏看著火候,沈昭月自是帶著殘荷去庭院內歇歇,秋日裏煮了一杯青梅茶,熱騰騰的茶香裏,充溢著酸甜的口感,最能緩解疲勞了。

“聽說,姐姐在京城置辦了一間小屋?”沈昭月有些羨慕地問道。

殘荷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我哪裏有錢財置辦這些,不過是公子仁善,幫我置辦了。”

恩威並施,世家中的子弟往往對自己身邊伺候的人都不錯。比起自己來,沈昭月竟是覺得殘荷更幸福自在些。隻要謝家不倒,殘荷自然有容身的地方。

可沈昭月自己呢?她怕是不行。她爹娘死了,唯有一個姐姐還被困在王府……尤其,齊恒先前說,姐姐中了毒。

“若想在京城買個院子,可麻煩?”沈昭月有些好奇,她喝了口茶,問著。

殘荷搖了搖頭,“買賣倒不麻煩,隻價錢貴上許多,怕是廣陵的三四倍呢!”

沈昭月點了點頭,“這是個難題。”

原本還想在京城置辦個房屋呢,可仔細想一想,還是回安陽的好。

院內有些涼風,沈昭月剛才忙出了一身汗,現下已是有些冷了。

沈昭月起身,去屋內拿了兩件大襖,“姐姐快穿上吧,若是著了涼,我可就是罪人了。”

殘荷接了過來,這衣裳的料子一看就精致,不曾是她一個侍女該穿的,“姑娘這麽說,可就折煞我了。”

正閑聊著,那未鎖的木門突然被推開,從外走進來一個人。

謝長翎一襲月白長袍,肩上披著一件鶴氅,殘荷連忙起身,朝著謝長翎俯身一拜,“公子。”

沈昭月抬眸看見他,微微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了。

煙囪冒著寥寥煙霧,院內甜膩的香氣飄散。

謝長翎已有幾日未曾與沈昭月說過話,今日安平郡主來尋他,燕國的目的昭然若揭,隻三公主是皇後長女,和親之事隻怕會落到安平郡主的頭上。

她語氣焦急,直言逼迫謝長翎早日與她完婚,“若非燕國突然來這麽一招,我何必來逼你?慶王不願,難道你也不願嗎?”

“此事,我與慶王自有安排。絕不會讓你去和親。”謝長翎的指尖捏著棋子,棋盤之上已是死局。

“嗬,你們說得倒是輕巧。若換作是你心愛的女子,去和親呢?”安平郡主冷哼一聲,“謝長翎,你們最好真有法子。否則,我也有自己的方法。”

以安平郡主的性子,她確實會說到做到。

“我聞到了香氣,就順著來看看。”謝長翎語氣溫和,麵上掛著淡淡的笑意,他的眼神似有若無地劃過沈昭月的臉龐,而後徑直尋了一個位置坐下。

殘荷起了身,主子在,她自然不能再坐著。

“姑娘,出爐了!”正巧此時,香葉端了一盤子酥點來。

殘荷也跟著去了廚房,幫著將做好的酥點,拿出來晾一晾。

那一盤的點心放在桌上,沈昭月道:“二公子來得巧,隻點心剛出爐,怕是要冷上片刻,才好吃些。”

她不知謝長翎的來意,但人既然進來了,她不可能將人趕出去。隻前幾日衛安跟著她一事,仍舊讓沈昭月心有掛懷。

她去了慶王府,又見了齊恒。這麽一想,她隱隱覺得謝長翎今日是來興師問罪的。

“嗯,天涼了。吃些熱的也好。”謝長翎看著蒸騰的熱氣,用筷子夾起一塊桂花糕,咬了一口。

濃鬱的桂花香氣下,夾著豆沙餡,滾燙的內陷有些燙舌。謝長翎喝了口茶,才不算太燙。

“不錯,比我府中做的好。”謝長翎讚了一句。

殘荷送完了那一盤點心,拉著香葉回了小廚房,拿了兩個食盒出來,“我手笨,隻怕裝的時候損了賣相,那就不好了。香葉,你幫幫我?”

香葉看了一眼院子,見自家姑娘神色淡然,也就答應下來了。

此刻,院內僅剩下沈昭月與謝長翎相對而對,空氣中除了香甜,亦是有了一絲靜默的尷尬。

謝長翎又嚐了嚐幾口,才終於放下了筷子,突然問道:“你與齊恒相熟?”

果然,他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沈昭月壓住了心頭的不喜,回道:“不熟,見過幾回罷了。”

“齊家頗有野心,他若是有事尋你,最好與我說一聲。”謝長翎的目光停留在她的下頜處,有點點的麵粉粘在了那兒。

抬手,指腹輕撫過她的下頜,發絲從掌心劃過,讓人心癢難耐。

沈昭月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要轉頭,卻被他一個用力,按住了下巴,另一隻手擦淨了那點點的麵粉。

“染了麵粉,現在沒了。”謝長翎鬆開了手,“你若是無聊,可讓輕舟陪你出府逛逛,他似乎認識了不少朋友。”

被謝長翎突然點了一句,沈昭月才發覺自己已經許久沒見過謝輕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