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間內,沈昭月在顧不得身上的衣裳是否穿的舒適,隻催著香葉幫她將腰帶係緊,隨意整理了兩下裙擺的褶皺,就掀起門簾,走了出去。

謝長翎見她低垂著頭顱,未曾與他多說一句話,隻怪自己一時心急,怕是讓她誤會了什麽。

等到了外間,那侍衛見到兩人先後出來,自是立刻退到了門外候著。

蝶衣迎了上來,“哎呦,都怪我,剛才沒將人攔住。”

見沈昭月神不佳,蝶衣不用細想,就猜到發生了什麽。這隔間不大,又隻有一道門簾。她剛才也是擔心這位姑娘出了什麽事,這才未將人攔下來。現下,她隻怕得罪了客人,丟了這單大生意。

“沒什麽。隻剛才不小心絆了下腳。”香葉先前那一聲喊叫,定是被人聽見了。沈昭月尋了個理由,隨意解釋了一句,又道,“這兩件寶藍的,還有那件靛青,都要了。我身上這件也算在一起吧。”

蝶衣一聽,立刻笑開了顏,“姑娘好眼光,這可都是好料子。那剛才選得幾匹錦緞呢?”

沈昭月點了下頭,指了指那櫃上擺著的幾匹布料,回道:“自然是都要的,隻今日有些晚了。明日我讓人將身量尺寸送來,須得做成兩件秋裝,兩件冬裝。”

“不晚,先讓裁縫來量吧。”謝長翎打斷了沈昭月的話,他知道若非自己突然闖進來,她也不會記著要回府。

沈昭月見他出聲,輕抬起了一下眼眸,而後又轉向了蝶衣道:“那就勞煩了。”

蝶衣雖不識謝長翎,但那一身官服看著就嚇人,周身的氣度更是貴重,不敢得罪,因而特地將店裏最好的女裁縫喊了過來,仔仔細細地給沈昭月量了身形。

沈昭月朝著香葉看了一眼,香葉隨即從袖子裏掏出了兩張銀票來,“這些銀兩可夠了?”

蝶衣接過銀票,一共兩百兩,她笑著道:“姑娘放心,這用料我都給您選最好的,內裏縫上兔絨,最是暖和。”

然而,謝長翎卻突然開口道:“用貂絨,且記在羊角巷謝家的賬上。衣裳做好了,直接送來府中。府裏的陳管家會與你結賬。”

貂絨比兔絨珍貴多了,沈昭月剛想要拒絕謝長翎的好意,但迎上對方的目光,還是止住了口中的話。

“多謝二公子的好意。”沈昭月想了想,他應是為剛才的魯莽賠罪。

出了布莊的門,香葉的腿腳都有些發軟了。剛才謝長翎突然衝進來時,她還以為自家姑娘私會外男的事情被發現了,畢竟是定了親的女子,若是被人發覺,傳出去怕是要毀了名聲。

“你換了熏香?”剛才還未曾察覺,在馬車旁,謝長翎站在沈昭月身側,那一股濃鬱的桂香襲來,讓他不由皺起了眉頭。記憶中,沈昭月並不喜濃香,她身上隻有一股淡淡的茶香。

沈昭月腳步一頓,裝作不知似的聞了一下衣袖,而後輕言笑道:“許是剛才換衣時,在隔間裏沾染上的。”

布莊內放置的布料較多,總多會點一些熏香,防潮或是防蟲蟻。因著來往的貴客較多,其香料大多也精貴,鮮少有如此濃烈的味道。

可沈昭月既如此說了,謝長翎又從未親自來過布莊,他了然地點了點頭,“嗯。我還有公務,便不送你了。”

聽見他要走,沈昭月心下鬆了口氣,隻怕他再追問下去,露出了馬腳可不行。沈昭月輕點了下頭,目送謝長翎上了馬。

等到香葉扶著沈昭月坐上了馬車,兩人手心的汗才漸漸涼了下去。

“姑娘下次,還是少出門吧。我這心,都快跳出來了。”這難得做一次壞事,就差點兒被謝長翎抓包了,香葉拍了拍胸口,她是被嚇得不輕。

沈昭月見她膽小的樣子,想著還是讓她好好在府中待著吧,“嗯,沒有下次了。”

可想起剛才齊恒所說的話,如何進去一趟慶王府呢?

“前幾日,慶王府的小世子送的紙鳶呢?”自上次生辰後,沈昭月時不時就能收到從慶王府送來的小禮物,大多是些孩子的玩具,偶爾會附上一封字跡潦亂的親筆信。

香葉回想了一下:“收到偏房裏了。”

“嗯。慶王府送了這麽多東西來,我們該回禮才是。”沈昭月思索了一下,或許她該從現在起,多去慶王府走走了。

香葉也道:“小世子喜歡姑娘煮的麵,隻可惜上次沒能煮一碗長壽麵給他。”

“嗯,說得也是。”沈昭月想到了裴洐光的那張臉,若按照齊恒的話,姐姐成了慶王妃,那裴洐光就是姐姐的孩子?是她的親侄子?

若真是,沈昭月心中竟泛起了幾絲溫情,她本以為自己隻有姐姐一個親人了,如今再多一個可愛的孩子,也挺好。

回到漣漪院內,沈昭月聞了聞衣袖,那股桂香竟然還在。

“去打熱水來,這香我不喜歡。”沈昭月進屋就脫下了衣裳,等到她將整個人都泡進了浴桶中,才終於洗去了今日的疲勞。

另一處的京兆府內,謝長翎奔波了半日,才尋到了些線索。燕國的刺客在京城的據點雖隱秘,但總有讓周圍人察覺不安的地方,隻多加詢問,就能發現細節。

忽而,身後走進來一人。

齊恒大步跨進了門檻,一身常服顯得自在瀟灑,他手中拿著一壺酒,往案桌前一坐,“便是查案,也沒必要如此辛勞吧。”

謝長翎放下了手中的卷軸,在齊恒想要看上一眼時,早早合了起來,放回到了身後的卷宗內。“你今日,很閑?”

自回了京城,齊恒就一改之前在廣陵時的爭鋒相對,倒是常常會來看望一眼謝長翎。若非京城眾人皆知齊家與謝家鬧翻了,還真以為他們二人是同盟好友呢。

“還行,比你清閑就是。”不僅比他清閑,還能與美人一敘。

“你身上,什麽味道?”忽而,謝長翎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桂香。

這香味,與白日裏在沈昭月身上聞到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