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性急。”齊恒將桂花茶倒了一杯給她,“這茶雖比不上你們沈家的,不過勝在桂香濃鬱,若能搭配上你的核桃酥,當是更有一番滋味。”
沈昭月看了眼桌上的茶,沒有動半分,隻摘下了自己臉上的麵具,放在了一旁。
齊恒挑了下眉角,見她不動,便自己端起了她那杯茶,一飲而盡:“一杯茶而已。”
而後,他新倒了一杯茶給她,“嚐嚐?”
沈昭月這才端起了茶杯,茶水從唇邊漫進口中,桂香雖濃,但茶湯微微甘甜,倒是清爽解渴。她輕抿了幾口,問道:“是隴田的香桂?”
“識貨。”齊恒勾起了嘴角,“隴田本也屬於你們沈家,隻可惜最後被一把火燒了,如今的香桂雖好,但比不過當年了。”
“我姐姐呢?”齊恒句句不離開“沈家”,讓沈昭月不由認為他或許真的知道什麽。
“慶王的王妃,自然是在慶王府裏了。”齊恒看了眼她今日的裝扮,扮作侍女的模樣,乖巧至極。隻那一雙眼睛,透著涼意,沒了幾分可愛。“隻是,她快死了吧。”
死!
“你什麽意思!我姐姐如何成了慶王妃?她明明,明明……”沈昭月話說了一半,將另外半句,咽回了嗓中。
齊恒沒有細問那“明明……”之後還有什麽,他隻言道:“我欠你姐姐一諾,你若是想救她,我可以助你。”
“我憑何信你?”沈昭月質疑他,在廣陵時,齊恒尚且不能將王旭就地正法。何況,對方可是慶王。
“如今,你除了信我?還有旁人能幫你?”齊恒笑出了聲,笑她的單純與無知,“難不成,你還想著謝長翎?他與慶王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姐姐曾說,她在京城遇到了一個人,一個足以幫她報仇的人。
沈昭月沒有答話,她的指尖輕撫著那盞茶杯,眼神卻是直直地望向對麵之人,眼神淩厲之下,竟有那麽一刻,她動了殺心。
姐姐的事,本應該無人知道才對。
齊恒感受到了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氣,卻是不慌不亂地繼續說道:“沈明月中了毒,我不知道她還能撐多久。至於沈家的事,我無意摻和其中。”
“你要什麽?”沈明月,是姐姐的真名。這世上隻有幾個人知道。
沈家遭難,年僅十二歲的沈家長女沈明月,以罪女之身被送進了春風樓,兩年後自縊於樓中。旁人都以為她為護住清白,不願接客才自縊。
可沈昭月知道,姐姐不是為了護住自己的清白,而是不想讓人知道她有個當做妓子的姐姐。沒了沈明月,她才可以求得謝家的庇護。
然而慶幸的是,沈昭月先一步找到了姐姐。她從麻繩下救下了姐姐,那時她害怕極了。隻要再晚一步,她就再也沒了姐姐。
有些棋子,總得在最關鍵的時刻,才能發揮作用。
齊恒笑道:“就當你欠我一次。”
“半月後,皇家狩獵。慶王會隨聖上出行。想救她,這是最好的機會。”齊恒說完,又滿是遺憾地歎了口氣,“隻是慶王府看守森嚴,若是硬闖進去,怕是會兩敗俱傷。”
沈昭月略微思索了片刻,“我可以進慶王府,但我要知道姐姐具體被關在什麽位置。”
“那就最好了。”齊恒等得就是沈昭月這句話,他雖真心想救人,但若是代價太大,他自然不願幹虧本的買賣。
想到沈明月,那女子倒是烈性,連孩子都有了,但就是拚死都不願當慶王妃。
“我會在謝家,靜候齊大人的吩咐。”出來的時間已經不早了,沈昭月將剛才的那杯茶飲盡,“望大人,言之有信。”
哪怕隻有一絲的希望,隻要是為了姐姐,她都願意闖一趟。
戴上麵具,流雲親送她出了長亭閣。
“主子,為何非要將沈姑娘拉下水?”流雲不解,這位沈姑娘身姿柔弱,看著連一隻蟲子都殺不死,如何能堪大用?
從慶王府送出來的求救信,並沒有提到沈昭月。其中所寫,隻求齊恒救她一次罷了。
“自然,是緣分了。”若非齊恒去了廣陵,怕是也不會遇見沈昭月,更不會查到慶王妃竟是那早早死了的沈明月。
沈家姐妹,一個隱姓埋名,一個寄人籬下。
可偏偏,她們惹上的都是這大周數一數二的人物,這如何不值得費心呢?
回到布莊時,香葉已在隔間內等得滿頭大汗,蝶衣來催了幾次,問她們可有試好衣裳,香葉隻得敷衍著回了幾聲。
就連外頭的護衛都有所察覺,催著讓蝶衣進去看看。
沈昭月從剛才的小門偷摸進來,又躲了一會兒,趁著沒人才匆匆進了試衣間。
“姑娘身上怎有了這般重的桂香?”片刻,連隔間都充斥滿了香氣,讓香葉忍不住問了一聲。
沈昭月來不及回話,隻急切地將身上那層侍女的衣裳脫下,隨便卷成了一團,藏在了隔間後麵的一個箱子裏。
而後,她一把將旁邊那套淡紫的成衣換在了身上,“尺寸可合適?”
香葉幫著將衣襟處整理平整,又將腰帶係緊,“略微大了些,但若是內裏加一件襖子,當是真好。”
“好,你再幫我挑三件成衣,待會兒一起結賬。”沈昭月動了下胳膊,似是後背的內衫皺在了一處,蹭的皮膚有些疼。
她隻得送了些腰帶,**了香肩,對著香葉道:“幫我看看,可是沒穿好?”
正當沈昭月衣衫半褪時,那擋著隔間的門簾忽而被人一把掀起。
“啊!”香葉驚呼出聲。
沈昭月連忙轉身護住自己,躲到了香葉的身後,等她抬眼看過去時,卻道:“二公子?”
謝長翎本在此處尋訪案件的證人,正巧看見了謝府的馬車,本是隨意一瞥,卻看到護衛滿臉焦急的神情,等他下馬詢問時,才知曉沈昭月竟是許久沒出來了!
他這才徑直衝了進來,沒成想竟是看到了這一幕。
“護衛說你不見了,我才過來看看。”說完,他一把拉下門簾,臉色微紅,轉身出了隔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