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謝長翎,你放開我!”沈昭月不敢大聲喊叫,隻能不斷掙紮的身子,推攘著他。奈何他抱得太緊了,這小小的動作,難以撼動他分毫。
雙臂用力,若剛才的舉動是謝長翎一時的衝動,可等到重新將她擁進懷中時,那一股失而複得的欣喜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了。
他後悔了,他後悔自己當初的愚蠢,謝長翎真真切切地認識到,那一份深深藏在他心底的悔恨。
“我後悔了。”謝長翎低聲呢喃著,“月兒,我後悔了。”
沈昭月因他這一句話,大驚失色,臉色煞白,他在說什麽?他後悔什麽?
“月兒,你說得對,是我輕賤了你,是我的錯。”自謝長翎知曉沈昭月定親後,他每每想起,一是憤怒她的故意欺騙與背叛,二是恥笑自己的一廂情願與傲慢。
他承認,他自一開始就看中了沈昭月的樣貌,他將她認作以色侍人的女子,認作父親府中納的那些豔麗小妾。他害怕自己成為父親那樣的人,會傷了妻子的心。
可實際上呢?他本就是那卑劣的男子,他窺視著她的美貌,想要獨占她的美好,卻是隻將她看成了一個物件,未曾顧及過她的想法。
他與謝長嵐,確實無所分別。
他可以強要了她,但他偏偏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威逼了她。
他不傻,他何曾沒有想過沈昭月與謝輕舟的關係親密,誰家毫無血緣關係的表兄妹會相互喂食,他隻是自大地認為,那就是屬於他的所有物,最終隻會屬於他。
“月兒,我後悔了。我會娶你,八抬大轎,明媒正娶,我會讓你成為我的妻,我唯一的妻。”謝長翎低聲訴說著他的悔恨,低喃的語氣中滿是乞憐的請求。“讓我娶你?好嗎?”
娶她?
沈昭月竟不知,他還有這般念頭。可這對於她而言,算不得什麽好事。
“謝長翎,你想娶我。可我,不想嫁。從前沒想過,如今更不可能。”沈昭月的言辭冰冷至極,滿是拒絕,“你別忘了,我已經定了親。”
謝長翎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淚珠,溫熱的淚水滑過了沈昭月的脖子,在秋風下變得微涼,讓她禁不住側了一下身子。
“嗬嗬——”
耳旁,是謝長翎突然的笑聲,他自嘲道:“怪我,又自作主張了。”
他抬起了頭,雙眼泛著微紅,眼中泛著水光,謝長翎彎起了嘴角,臉上是溫和的笑意,“讓月兒為難了,是我不好。”
他一次又一次地承認著自己的錯誤。
“月兒定了親,自然看不上我。”謝長翎鬆開了雙手,懷中失去了心愛之人的溫度,讓他頓感虛妄,將心中的歡愉都抽空了。“我剛才一時衝動,我不該對你無禮。月兒,我知道錯了。你能,原諒我嗎?”
沈昭月愣住了,完全不知他這是何意。似乎一瞬之間,謝長翎就變了性子,誠心改過了一半。
“我發誓,”謝長翎對天舉起了掌心,“我真的知錯了。”
沈昭月雖不喜謝長翎,可她知道此人一向重諾。見他舉誓,心下略有了些鬆動,但她仍舊有些不信:“你發誓,今後絕不會糾纏於我?”
謝長翎遲疑了片刻,在看著沈昭月審視他的眼神後,他重重說道:“我發誓!今後絕不糾纏於你。”
而後,他在心中補充了一句:但一定會娶你為妻。
對麵的人,一臉的堅定認真。
這一場糾纏,或許總算有了個結束吧。
“望二公子守信。”沈昭月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要走。
可身後的謝長翎又道:“月兒……”
沈昭月立刻蹙眉回道:“二公子,你該喚我一聲‘沈姑娘’。”
謝長翎訕訕一笑,“沈姑娘,日後能不能將我當成一個朋友,一個普普通通的朋友?”
謝長翎今日已低頭認錯,沈昭月自知不該將人的路堵死,她隻稍稍遲疑了一下,就輕輕點了頭:“好,那就當做是普通朋友。”
小徑上,兩人一前一後走著,謝長翎隻默默地盯著前方女子的背影,貪婪而癡迷。
目送她回到了石榴小院,謝長翎的腳步停在了院門口。
沈昭月跨過門檻,隻抬眸看了他一眼,就關上了門。
門外,謝長翎久久站著,他心底滑過一絲莫名的欣喜,定親而已,又不是成親了。
等回去的路上,謝長翎朝著一旁的衛安問了一句:“京城的宅院,可安置好了?”
“回主子的話,按照您的吩咐,特意選了一處離咱們府邸最近的院子,隻差選一些合適的侍從了。”衛安三日前得了任務,是立刻就安排人去辦。
“好。挑些機靈的。”謝長翎看著緊閉的院門,落定了心中的主意。“四伯母這些日子辛勞了,你從庫房挑些貴重的禮品,送去。”
“是。”衛安點頭答應著,可瞧著剛才自家主子麵上閃過的一絲笑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哎,主子的想法,他一個侍衛哪裏能猜得到呢?
石榴小院內,香葉正收拾著屋子,這幾日都在伺候謝老夫人,沈昭月心疼她陪著熬夜,硬是將她趕了回來,“這裏人多,用不著你陪著。如今節氣變了,你先回去,幫我換上些厚實的被子來。”
收拾了半天,香葉剛剛才將漿洗的被套擰幹,就瞧見了自己姑娘,將手上的水漬擦淨,她連忙跑向了沈昭月:“姑娘今日怎回來了?”
“可是老夫人那兒,不需要人了?”香葉一拍腦門,正猜著兒了。
“是了。這幾日累壞了,今日早些歇息。”回到了熟悉的院子裏,沈昭月緊繃的神經,總算是鬆散下來了。
香葉聽了更是高興,她喜笑顏開,連擰被套的手都不疼了,“姑娘你先去歇著,我剛換了最軟的棉花,定讓你睡得舒坦。”
沈昭月打了個哈欠,是許久沒睡個好覺了。
不過她竟是有一絲的慚愧,明明先前還煩惱著照顧謝老夫人太累了,現下竟是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了。她身為小輩,是應當做的事情。
人啊,果真一麻煩起來,就耐不住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