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身體就像被釘在那裏一樣無法動彈,一種冰涼的無力感從頭頂蔓延到心髒,然後再擴散到全身,阮浯霜甚至覺得自己的指尖都是涼的。看著躺在地上滿身是血的那個人,看著撞過人之後就飛快開走的車。
神經啪的一聲斷掉,阮浯霜忽然像瘋了一般的衝向躺在血泊裏的阮多。跪在地上,膝蓋發出砰的響聲,阮浯霜的手僵在那裏,她不敢砰阮多,因為她不知道阮多傷在哪裏,作為醫生,她明白在這個時候,一個微小的動作都會讓這個人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眼睛死死的盯著因為驚嚇過度而癱倒在地上的阮銘。“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阮浯霜撕心裂肺的吼聲讓阮銘回過神,看著那個滿身是血的阮多。阮銘用顫抖的手撥出了120的急救電話,然後便愣愣的報出了此時的地址。
阮浯霜輕輕的拍著阮多的臉,企圖把這個人叫醒。“小多!小多!不要睡好不好?姐姐求求你醒來好不好!”默哀大於心死,也許就是這樣。阮浯霜不明白阮多為什麽要救阮銘,即使這個人是她的父親,可是,他什麽時候對你盡過一個父親應盡的責任?你為什麽這麽傻?為什麽總是要犧牲自己?
“咳咳...咳咳...”阮多瘦弱的身體忽然劇烈的咳嗽著,鮮豔的血從她的嘴裏大量的溢出。“姐...咳咳...姐姐...”阮多無力的叫著阮浯霜,此時此刻,她隻能依靠著自己的本能來叫出心裏最想念的人。
“我在這,小多我在這,你等一下,救護車馬上就會到了,你再撐一下好不好!”阮浯霜的手死死的抓著阮多的手,生怕一個鬆手,這個人就會永遠的離開自己。“唔...姐姐...我..我..我好冷...你抱抱我..咳咳..行嗎..”
聽著阮多的祈求,阮浯霜無法再想那麽多,她隻想完成這個人的心願,隻想把這個人抱在懷裏。身體被輕輕的抬起,然後掉入一個溫軟的懷抱中。雖然被抬起的那一刹那,阮多感覺到身體中的某一個地方狠狠的痛著,即使是這樣,她也想讓阮浯霜抱著自己。
姐姐說過的,要死也要死在她的懷裏。我是不是做到了呢?
其實在剛才,阮多是比阮浯霜早一步看到那輛車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沒有告訴阮銘。直到聽見阮浯霜的喊聲,阮多才回過神。心裏是自責,是失落。姐姐已經失去了母親,又怎麽能再讓他失去父親呢?那種痛苦,又怎麽能讓姐姐去承受。
那就讓自己犧牲掉吧,反正離開了姐姐,就和死了沒什麽兩樣呢。對於姐姐來說,自己僅僅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妹妹。她不能沒有父親,卻可以沒有自己的吧?這樣想著,阮多也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勇氣與力量,身體比思想快一步做出了反應。阮多在車過來的時候,跑上前推開了阮銘。
對於姐姐來說,爸爸是比我重要的人吧?即然這樣,就讓我離開吧。
視線逐漸變的模糊,阮浯霜的臉也在漸漸的變黑。身體上的痛疼已經越來越遠,最後直到完全麻木。“姐姐...我一點..一點都不疼了呢..我..我是不是..要離開了..但是我好高興..好高興...能死在姐姐的懷裏..”
阮多斷斷續續的說著,比剛才還要多的鮮血順著她嘴角大量的溢出,甚至染紅了阮浯霜的衣服和褲子。就如同白雪中的一朵玫瑰那樣,紅的刻骨銘心。“小多!小多!你不會死,姐姐會救你!姐姐不會讓你死!姐姐怎麽會舍得讓你死!小多...”
阮浯霜接下來的話,阮多已經無法聽見。用盡最後的力氣抓住阮浯霜的衣服,把頭埋在那個人的懷裏。“姐姐我喜歡你...永遠都最喜歡你...”阮多在心裏默念著,然後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救護車的聲音在此時響起,急救人員抬來擔架把阮多放了上去,卻發現阮多的手竟然死死的抓著阮浯霜的衣服怎麽都分不開。無奈之下,醫護人員隻得同意讓阮浯霜也跟著進了救護車。畢竟阮浯霜也是醫生,所以醫護人員也不怕她留在這裏會妨礙急救。
“快點,病人的呼吸已經沒了,快點打氧氣!”
“醫生,病人失血過多,請通知醫院準備好血源!”
阮浯霜怔怔的呆坐在那裏,看著那些急救人員在阮多的身上動作著。看著阮多身上流出的鮮血染紅了純白的床單,看著阮多的身上插滿了那些各種各樣的管子。作為一個醫生,生離死別對於她來說已經是最常見的事,然而此時,她卻如此害怕死亡。她怕這個人會出事,怕這個人以後就會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
“小多,你要醒來,你一定要好好的活著,姐姐真的不能沒有你。”阮浯霜拽著阮多的手,一遍一遍的說著。到了醫院,因為阮浯霜不能再陪著進急救室,醫護人員隻好剪掉了阮浯霜的衣服,這才推著阮多進了急救室。
心裏的空虛在此時被無限的擴大,阮浯霜跪坐在椅子上。腦袋裏塞滿了阮多滿身是血的樣子,還有那個人總是一臉深情看著自己的樣子。哭泣的她,開心的她,絕望的她,傷痕累累的她,曾經愛著著自己的她。
各種各樣的阮多在阮浯霜的腦海裏走過,就像是在做一個回顧那樣。阮浯霜這個時候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之中,自己的生活,生命,早就已經被阮多所填滿。似乎活著的每一天都與她有關,再也無法切割開來。
走廊裏傳來慌亂的腳步聲,阮浯霜抬起頭,看到的就是急匆匆趕來的阮銘和陳兮。不想要說話,阮浯霜僅僅是看了阮銘一眼,就看向了陳兮。四目相對,陳兮從阮浯霜的眼神中看到了憂傷,看到了心疼,看到了從不屬於她的恐慌。
“小霜,你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傷?”陳兮看著阮浯霜身上的血,擔心的問著。然而話音剛落,身體就被那個人緊緊的抱住。“陳兮!陳兮!她傷的好嚴重,真的好嚴重,這些血都是她的!一個人怎麽會流那麽多血!怎麽可能會那樣!我好怕她會離開我!我怕以後再也不會看到她!”
“我愛她,我真的愛她!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同意她出國,她就不會被車撞到!我是個混蛋,阮浯霜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我不僅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還要把她送到那麽遠的地方!該死的人是我...是我才對...”
阮浯霜的吼聲吸引了很多醫生和護士,本來想要警告阮浯霜的護士看到一臉鐵青的阮銘,哭得不能自己的阮浯霜,和一臉憂慮的陳兮,也識相的離開。
不知道哭了多久,阮浯霜也終於無力的癱倒在地上。陳兮不止一次想讓阮浯霜回她的辦公室休息,可是阮浯霜卻怎麽樣都不同意。知道自己無法再勸動這個人,陳兮也索性拉著阮浯霜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等待手術的結束。
時鍾滴答滴答的響著,1個小時,2個小時...12個小時,13個小時過去。緊閉著的急救室大門也緩緩的被打開,出來的便是滿頭是汗,一臉疲憊的主治醫生。“醫生!我妹妹她怎麽樣!”阮浯霜第一個衝上去,抓著醫生的手問。
“病人的身體有多處的撕裂傷,肺部被斷掉的肋骨刺穿,導致大量失血。而最嚴重的還是脊椎斷裂,導致神經網局部中斷,病人很有可能...會留下後遺症。”醫生在說到這裏時頓了頓,看著阮浯霜和阮銘急切的眼神,終究沒有說出口。
一般這樣的情況,病人的下半生都會半身不遂,再也無法像正常人那樣行走,而就算能得到最好的治療,也會留下一些後遺症。醫生並沒有在這個時候把真相說出口,因為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已經無法再承受更大的打擊。一切還是等到那個女孩醒來再說的好。
“現在雖然已經渡過了危險期,但還是要留在加護病房。因為病人的身體照常人來說十分虛弱,稍有不慎,就會導致病情加重,所以不建議去探視。”醫生給出忠告,目的也是讓這些家屬能得到時間去休息,而不是守在病房折磨自己的身體。
醫生的話很隱晦,但即使他不說,阮浯霜也知道阮多這樣的身體再一次受到打擊會怎麽樣。知道這個時候的阮多需要休息,所以阮浯霜並沒有提出要進去探視阮多的請求。僅僅是這樣隔著窗戶,看著那個臉色蒼白,身上綁滿繃帶的人。
“還好,你沒有事,還好,你活了過來。小多,姐姐真的很擔心你。你一定要快點醒來好不好?到時候姐姐會告訴你,姐姐最愛的人就是小多。你不需要出國,也不用離開這個家。如果你願意的話,姐姐會永遠守著你,陪著你一輩子。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也會祝福你得到幸福。”
阮浯霜撫摸著厚厚的玻璃,就好像是在觸摸著阮多的臉一樣,喃喃自語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撥打了徐雅的電話。“喂?”僅僅是一會的功夫,電話就被接通,此時此刻,阮浯霜竟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更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徐雅。
“小多出了車禍,現在在虹銘醫院。”拋下了一句話,阮浯霜就掛斷了電話,繼續看著躺在那裏安靜睡著的阮多。大概過了30分鍾,急促的腳步聲再一次驚擾了阮浯霜,看著迎麵而來的徐雅,還沒有等到阮浯霜反應過來,臉上就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因為這一巴掌的力道過於猛烈,阮浯霜猝不及防就這樣踉蹌的倒在地上。臉上,是火辣辣的疼,心裏卻異常的平靜。這一巴掌,是她應得的,是她自己自作自受。
徐雅的眼眶已經變得通紅,她看著坐在地上已經呆掉的阮浯霜,心裏的火又一次被點燃。她走上前拽住阮浯霜的衣領,惡狠狠的盯著她。阮多這樣好的人為什麽會喜歡上這個人?她究竟有什麽值得你那樣做?
“你配不上她!你配不上阮多,配不上那個那麽喜歡你的人!”徐雅說著,眼裏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感覺。然而她不知道,這句話卻是激怒了阮浯霜。她抬起頭看著徐雅,眼裏是平時的漠然與冰冷。
“我配不上,難道你就配得上?雖然小多現在喜歡的是你,但是我會陪她一輩她一輩子,你又能做到嗎?”阮浯霜反駁著徐雅,卻引來那人的一陣發笑。“嗬嗬...阮浯霜,我究竟該說你笨好還是太天真的好?你難道真的就沒發現阮多一直喜歡的就隻有你而已嗎?”
“她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一切都隻是我一向情願而已!然而你卻一再的誤會她,甚至因為自己的那麽一點點驕傲而讓她出國!你真是個傻B!”徐雅氣得爆了粗口,在說這些話的同時,心裏也帶著隱隱的失落。小多,我可是幫了你呢,真的希望你和她能好好的在一起。
阮浯霜聽著徐雅的話,愣在了那裏。想著阮多說要出國時的表情,想著這幾天阮多看著自己的眼神。明明和以前是一模一樣!而自己,自己竟然沒有發現!“哈哈...哈哈...”阮浯霜大聲的笑著,笑的喉嚨生疼,笑的淚流滿麵。
原來最傻的那個,一直都是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誒...小多傷重了,萬年弱受的身體也終於不看羸弱的倒下了
姐姐桑心了,徐雅暴怒了,陳兮擔心了,阮銘後悔了
且看眾人表情,那叫一個歡暢啊
另外告訴大家,這文的字數是30萬左右,所以現在才寫了一半不到
妹妹回國之後的字數和出國之前的是一半一半
所以大家不要著急,小多,是我的最愛,毋庸置疑啊
於是這樣一句話騰空而出
暴哥哥要救小多,所以是她的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