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恨與情欲

連夜走了。同顧歡一起。

連國的政局等不得人,顧歡的迫切同樣也等不得人。

他們一起離開,在我那漫長的三天沉睡裏。

卿安說,聖女大人一諾千金,她得到了連皇,即刻便將冰絲的解藥為我送來了。懶

冰絲的毒三日之內即可奪人性命,可是若想徹底清除,卻需要足足一個月的時間。

也就是說,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我的命,都攥在顧歡的手裏。

卿安的話說得直白而又露骨,生怕我聽不明白似的,他說,“想為連皇殉情你根本不必尋死,有能耐你不服解藥,撐不到一個月便活不下去!”

他把話說得很難聽,動作也很是凶狠,他徑直將我從混亂不堪的戰場上拖了回來,徑直拖到了我的府邸裏麵,他將我摁在凳子上,麵無表情地看著我說。

“你恨顧歡也好,恨我也罷,如今數萬兵士都在為你的複國拚命,你想為區區一個男人尋死?君凰,你休想!”

他不許我死。

拜我所賜,他的胸口和手臂上麵都是嫣紅的鮮血,拜他所賜,我身上的穴道被點了住,包括啞穴。

我睜大了眼怒瞪著他,他抬起手,修長大掌按到了我的眼睛上麵,方才陰冷堅硬的聲音突然之間變得有些低沉。

他輕輕地歎,“你恨我無事,君凰,別這麽瞪我……我,我是為好的。”蟲

他為我好,好到令人完全無法接受的地步。

我不聽話,他索性將我軟禁了起來,軟禁在他的身邊。他親手給我那被他扇得紅腫的臉頰抹藥,他時時刻刻將我綁在他的身邊,吃飯如此,議事如此,上城樓觀看戰局如此,甚至……連睡覺都是如此。

他嘴裏說著讓我有能耐不要服解藥,卻一次次不厭其繁地將冰絲的解藥灌進我的嘴巴裏。

每一次灌藥的過程,都像是一場廝殺,我拚死不喝,他勢必要灌,通常都是他將藥水灌進我的嘴巴,我咬破了他好幾根手指。

我們像是兩隻被困在絕境裏麵的野獸,互相痛恨著彼此,卻又分不開,斬不斷,隻能借讓對方更痛苦一點這種近乎變態的方式,來消泯自己的痛意……

連夜走後的第五天,戰事終於進行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外麵是血雨腥風的廝殺,府內,卿安將我箍在身邊,用鋼澆鐵鑄一般的手臂攬著我,再一次在為我灌藥。

他單膝跪在床上,一手箍著我的身子,一手掰著我的嘴巴,我大聲嗚咽,拚死掙紮,卻依舊阻擋不住溫熱的湯藥淅淅瀝瀝地滑入我的喉管裏。

屈辱的姿勢,屈辱的處境,滾燙滾燙的眼淚從我的眼眶裏滑落出來,我咬牙切齒地望著他說。

“我恨你。”

卿安渾身狠狠一窒。

連夜離開的第五天,我終於哭了出來,哭得不可遏製,歇斯底裏。

卿安起初是看著我哭,麵無表情地看著我哭,到了後來,他像是被我激怒了似的,一把將我從被褥間撈了起來,摁在懷裏對著我的嘴巴便是用力啃噬。

“不許哭!”他惡狠狠地道,“咽回去!”

他要把我的哭聲壓回肚子裏。

和往常一樣,我們再次開始了廝殺,隻不過以往是手,這一次換成了嘴巴。

他狠狠地啃咬著我,我不甘示弱,張嘴就把他的嘴唇咬出了血。

血腥氣在彼此的唇齒間流連,綿延,我們就像是兩個瘋子。

那樣痛恨厭惡的狠狠啃咬,一直在持續,持續,我的悶哼,他的怒喝,在房間裏麵交織……

我再凶悍也不過是一個女人,不知道從何時起,我力氣耗盡,奄奄一息,而他那一直凶狠用力的啃咬,竟然變成了霸道濃鬱的親吻。

隔著薄薄衣衫,他狠狠揉搓著我的背,像是動了情似的,舌尖竟忘情地探入了我的唇齒裏。

他連吻人,都像是疾風驟雨。

我沒了力氣,卻還有理智,拚了殘存的所有氣力張嘴一咬,正正咬住了他正作惡的唇,我雙眼血紅,死死地瞪著他的眼睛。

四目相對,他像是突然間意識回轉,狹長的狐狸眼中那幾近漫天的濃烈情/欲瞬間褪去,他手腕一抬,一把將我推到了一邊去。

重重跌落在層層被褥之間,我瞪大了眼,嗓音嘶啞,一字一頓。

“我一定會殺了你……”

卿安正離去的背影僵了一僵,卻沒停頓,急急拔腳離去。

兩日之後,戰事終於有了結果,兩方廝殺,死傷無數,正兩敗俱傷的時候,有無數被逼到窮途末路的流民加入我方陣營,皇宮那方頓時陷入了被動的境地。

廝殺數日,州境之地竟無一人前來勤王,四麵楚歌的境遇之下,皇宮裏頭的那位終於示弱——他要見我。

見麵的地點在兩軍交戰的陣營正中那片空地,戰鼓稍息,殘肢遍地的惡劣環境之下,我終於見到了自己的生身父親。

他很美,是的,是美。

丹鳳眼,柳葉眉,再加上那張陰柔得簡直不像男子的臉孔,他美得一點兒都不像是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

可是,他的裝束很是奇怪,明明隻是九月的天氣,他卻裹了一襲雪白的狐裘,一副很是畏寒的樣子。

卿安立在我的身畔,低聲提醒,“君帝一直被惡疾纏身,靠著聖女才活到了今日,如今聖女突然叛變離開,他自然深受一擊……”

我麵無表情,沒有作絲毫的回應。

卿安抿了抿唇,退到

了我的身後。

對麵那個美麗的男人看了我好久,好久,末了,他淺淺一笑,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你真像你的母親。”

我並不想和他客套什麽,上前一步,冷冷地對他說,“我要取回皇位。”

他怔了怔,濃睫微微撩了一撩,似乎有些詫異,卻沒等再說出話來,我已是合身一撲,明晃晃的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身子很冷,僵硬,我隻是探了一探,便知道顧歡對他同樣下了冰絲。

他能動,能說話,並不是因為他有多麽厲害,恐怕是因為……今日是他被中下冰蠶的第一日。

擒賊先擒王,我賭對了,雖然手法卑鄙。匕首抵住他優美的頸子,我冷冷抬臉,掃視眾人,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大聲宣布,“我乃君國第十五世孫君凰!自今日起,君帝退位,複女帝製!”

所有人隻愣了須臾,霎那之後,在卿安的率領之下,眾人齊齊俯身,山呼女帝萬歲。

萬歲萬歲萬萬歲。

我在一片血雨腥風之中登了基。

那個美麗的男人我沒有殺,而是留了他一條性命,將他關進了皇宮深處守備重重的天牢裏。

中了冰絲,他自會生不如死。

對於此事,卿安顯然存有意見,他希望我能斬草除根,卻被我冷若刀鋒的眼神駭得窒住,他最終欲言又止,此事也就按我說的辦了。

沒有人質疑我憑什麽這麽輕而易舉地就登了基,也沒有人想要漁翁得利地從我這裏再將皇位搶到自己的手裏去——君國素來盛行女帝執政,我的奪權,算是複位,不算謀逆,更何況有鳳血詛咒存在,深受君帝篡位所應驗的報應荼毒的君國百姓無一人不知,皇位是個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燙手山芋。

女帝複位,對他們而言,是無窮天災的結束,是莫大喜事。

這也正是皇宮之中的兵士幾乎全部臨陣倒戈的原因。

君帝是邪,我是正,唯有我,才能改變君國民不聊生的境遇。

被鮮血染紅了的皇城太廟,我祭天拜祖,正式登基,連月幹旱的三個州境晴空裏驟然驚雷閃電,暴雨如注。

所有人齊呼這是女帝的恩賜。

我,再也不是孤女風雅,不是棄兒君凰,我成了君國史上第十五位女帝。

登基當晚,我召見了卿安,他不卑不亢,站在我的麵前灼灼看我,卻並不向我施禮。

我並不介意。

抬起手,招呼身後小太監上前,他手捧君國玉璽,我隨手接過,將他遞到卿安麵前。

“皇位給你。”

他一動不動,眼神冷寂。

我手腕稍抬,匕首清涼,抵住了自己的脖子,“我要回連國去。”

【大姨媽來了,很疼,剛趕出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