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注是什麽意思?”

先開口詢問的又是秦星。

主持人笑吟吟道:“考慮到上一季有嘉賓在遊戲中顆粒無收, 所以在這一季的節目中,我們特別增加了‘押注’這一環節。”

在節目開始前,節目嘉賓可消耗自己的初始積分對自己最看好的嘉賓進行下注。節目組會就各位嘉賓的綜合實力與下注情況對每一名嘉賓的積分賠率進行計算,積分係數從1到15不等。在節目結束、並決出最終分數最高的勝利者後, 押注成功的嘉賓可以按照賠率獲得大量積分——當然, 其最終所總共獲得的積分數量不能超過依靠個人能力獲得最高積分的勝利者。

押注環節也是嘉賓們各自展現能力與人設的社交環節。脫口秀女主持人首先“哈哈哈”地笑了幾聲:“你們都別看我, 我平時就愛宅在家裏看偶像劇, 押我沒結果的。”

脫口秀女主持人原本就是活寶人設, 說話自然大大咧咧。可其他幾個或多或少沾著些偶像派色彩的嘉賓就不一樣了。如今的觀眾粉絲們除了容貌外, 也越發關心明星的學曆。誰也不想做所有人眼前的九年義務教育漏網之魚。

“你們平時愛去博物館、對文物鑒賞有什麽了解麽?”主持人詢問剩下的幾個嘉賓。

來自各個公司的藝人們大多經過培訓、背誦過由公司備好的劇本,自然個個對答如流。話筒在眾人手中轉了一圈,來到林夢手裏。林夢一邊回話、一邊謹慎地盯著藍樺動作。

藍樺剛來博物館就鬧了一出廁所失蹤記,他要是出了什麽岔子,林夢可不好給藍總交代。

所幸藍樺在鏡頭前的表現非常正常,不愧對於他豪門公子的人設。國際小學, 貴族高中, 交換留學,從小參加各類比賽,他的履曆漂亮得和薄絳有的一拚。節目組還特別給了他幾個鏡頭,以展示他線條漂亮的側臉。

“一個大學霸啊。”有嘉賓感慨。

《最強博物》由藍光娛樂投資,藍樺的待遇也自然皇族。主持人知道他身份貴重,還和他多說了幾句以恭維:“從小就浸**在傳統文化裏啊……聽說小樺是戲曲學院科班出身, 還是以院係第一的成績畢業的?”

眼窩極深的青年笑了笑。

“是啊。”他輕聲道,“這是家裏人為我選擇的路嘛。”

主持人沒聽出他話裏的弦外之音, 誇讚藍樺不愧是名門出身, 實乃天之驕子, 又言及他幾次因戲曲而獲獎。藍樺溫和地聽著, 手指摳著另一隻手的手腕,倏忽間又笑了起來,道:“當初能拿到《繞天愁》裏一個角色,也是拜這段戲曲相關的經曆所賜……隻可惜。”

知曉內情的人於是都看向易晚。氣氛一時間有些劍拔弩張,藍樺笑了笑道:“我說完了。”

林夢略微放下心來。

看來藍樺讓易晚來參加節目,果然隻是為了給自己出口氣。

傻子也能看出藍樺在故意為難。話筒轉到薄絳手裏,主持人道:“和藍樺一樣,薄絳也是一名……

“2X年S市文科狀元,書法作品曾拍出百萬,沒了。”薄絳道。

主持人:……

薄絳隨手便把話筒遞給了易晚。主持人將話語咽回喉嚨裏,詢問易晚道:“你有什麽相關的經驗特長嗎?”

易晚握著話筒,表情空茫安詳:“初中時我獲得過學校曆史知識競賽二等獎……”

主持人:……

人群中傳來一聲嗤笑。這笑聲冷冷的,來自於秦星。他翹著二郎腿,絲毫不掩飾自己嘲諷的意圖。

不過更多善意的哄笑聲淹沒了他的聲音。主持人說:“好,我們現在可以開始下注了……”

……

喻容時開車至海林區。

海林區的小巷依舊破敗、荒涼,仍舊是十年前的模樣。他開車行駛在期間,卻並不覺得荒涼或陌生。隱隱約約的,他總覺得有個黑發少年會也在這片大街小巷中行走或奔跑。

這種感覺真奇怪,他想要了解易晚的未來,於是便需要追逐他的過去。可直至如今他也不明白,自己是因何想要參與他的未來。

他將心思轉回自己的生活。這幾天他找人打聽發生在少年宮裏的舊事,可涉事人等三緘其口,記錄檔案也模糊不清。他在無奈中得知一個消息,原少年宮負責人如今是綠風博物館館長。他與綠風博物館副館長相熟,之前在慈善拍賣會上拍下的古董花瓶也是被送到了此處。讓他得知這個消息的正是恰如其分地在此刻發來信息的副館長。對方告訴他之前捐贈的文物與善款都已妥善處理,還給他們這些捐獻者們立了一個紀念牌,邀請他來看看處理情況。

這可真是正瞌睡被人送枕頭。這種事原本不需要當場出麵,不過喻容時也想借此機會向館長打聽打聽少年宮的事,他於是當即與副館長定下了第二天來這裏的計劃。

他按照工作人員們的指示將汽車停在後門。星期一本是本市所有博物館閉館休息的日子,綠風博物館前卻很熱鬧。大大小小的汽車停在停車場裏,喻容時隻一眼便認出許多保姆車皆是明星們的專用座駕。他隨著幾個引導者進入專門的電梯廳,順口道:“今天這裏有什麽活動麽?”

“有個電視台的綜藝在錄,不過影響不到咱們,咱們會在四樓處理公務。”工作人員說。

工作人員話音剛落,喻容時還未給出回應,旁邊已經傳來一聲冷笑。

發出冷笑聲的是個老人。他拄著拐杖,衣服低調考究。老人精神矍鑠,眉目卻是冷厲:“這年頭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也都往博物館裏引了。年輕演員不學好,好好的地方都被他們弄得烏煙瘴氣,到處都是戲台子!”

“鍾老,話也不能這麽說。”旁邊的人勸他,“能推廣傳統文化,總歸是一件好事啊。”

“推廣文化?推廣什麽文化。這年頭有幾個上過學的明星?各個都是不學無術的混子。世風日下,什麽人都能上電視掘金,不好好拍作品,搞不正經的綜藝……現在這個圈子爛透了,如果不是看在老鄭的麵子上,我也不希得來當這個顧問……”

工作人員瞟了喻容時一眼,略微有些尷尬。在她看來,喻容時也屬於被老人炮轟的那一類“明星”。

可讓她意外的是喻容時卻主動開口道:“鍾老。”

“你……”老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臉色稍霽道,“是喻家的小子呀。”

兩人居然是舊識。

幾人一起等電梯,工作人員也大致明白了兩人之間的關係。姓鍾的老人是一名德高望重的曆史學家,是這期節目請來鑒別贗品的專家顧問,也是喻容時爺爺的老朋友。她早聽說過喻容時家境好,卻不知道居然能這麽好。

電梯廳的門開著,正好對著一個展廳,外麵喧鬧的聲音於是傳了進來。話筒聲、工作人員聲熱熱鬧鬧地響成一片,在博物館裏拍綜藝的明星們來到一樓,開始分別參觀展廳。

“快快快,來這邊——哇,這個盆一定很貴吧?”

“這個大缸上好多花紋。”

鍾老的臉色又垮了下去。他焦躁地轉著腳踝,眼睛瞪著電梯示數,恨不得立刻登上電梯、飛身離開此處。喻容時知道鍾老性格剛硬固執,對於學術更有執著,也忍不住歎氣。

不過他倒不關心這座博物館。比起裏麵的文物,他對館長更加關心。

直到展廳裏傳來了一個溫冷的聲音:“那東西並非缸,而是九鼎八簋。”

那聲音有些熟悉,喻容時同鍾老一起循聲望去,看見長身玉立的青年站在展櫃前。幾個明星圍著他,聽他講述這座鼎的由來。那名十八歲小花更是興奮道:“薄哥,您不愧是學霸,真厲害!所以這是天子才能用的東西呀?”

“這是講解員?還是也是明星?”鍾老不確定地說。

電梯已經抵達,鋼門大開,鍾老卻不再急著上電梯。喻容時隻看了那人一眼便笑了:“是一個最近很火的歌手,叫薄絳。”

這年頭在哪裏遇見男主都不足為奇。

“哦,薄家的。”鍾老明顯與薄家相熟,在聽聞薄絳的姓名後反而撇了撇嘴道,“那也不足為奇……唉,人心不古,好好的薄家人不搞學術,跑去混娛樂圈……我不是針對你啊,小喻。我知道你是搞音樂、搞藝術的,和他們不一樣。”

老人特地找補了一句。在他看來,搞藝術創作和搞“鬼打架”的綜藝是兩回事。在他看來青年姓薄反而印證了他的猜想——不是也有有文化的明星,而是有文化的人去當了明星。

想要改變老人根深蒂固的觀念很難,喻容時笑笑,搖搖頭不說話。

他們踏入電梯,直到另一個聲音響起。那個聲音與薄絳溫涼卻特有穿透力的聲音不同,是淡淡平平、易於讓人忽視的。

卻讓老人停下了腳步。

“它不一定是天子使用的器物。東周時期禮崩樂壞,很多諸侯也會使用這些器具。”那人說。

喻容時在循著聲音轉頭後便猝不及防地看見了易晚。黑發黑眼的年輕人站在眾人身後,手裏握著手機,神態平和安靜。幾人聽他開口都詫異地看向他,像是不明白易晚怎麽會在此刻發言。

可真巧啊。他來這裏原本就是為了調查易晚的過去。可誰能想到,易晚就在這座博物館之內。

喻容時在易晚看見他前低下眸。鍾老在他身邊不確定地道:“那個人又是誰?也是哪個學校裏的孩子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