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女人坐在窗邊, 與博物館副館長對話。日光穿過窗戶照亮她的側臉,輪廓線條柔軟美好。

清純、美貌、卻又不似秦雪心豔俗,這是任何人都會為之心動的一張臉。就連易晚身邊的小助理都靜了一瞬,旋即小聲道:“這麽漂亮的人, 也難怪顧總在和她離婚後反而清醒過來, 對她窮追不舍……”

“林小姐提前了一個小時過來參觀準備, 實在是很敬業, 讓人感觸頗深啊!”

“……也沒有那麽誇張, 正好沒有事, 我就在博物館裏到處轉轉。我很喜歡一樓現代展廳的畫作。”

林夢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是柔聲細語,如春風拂麵般熨帖。她轉眼看見方來的兩人,笑著伸手道:“你們好。薄絳,易晚,我們之前見過的——在薄家的拍賣會上。那天我也在拍賣會上,我的前夫, 原本還想替我拍下你的作品。”

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身為對家藝人的尷尬。

他們確實對彼此都有印象。

在薄家的拍賣會上, 幾人見過麵。彼時林夢與顧總還鬧了一場別扭,顧總為了挽回美人心還折騰出了不少事——其中不乏拍賣加價、強行坐在林夢身邊、與外人不知的、他私底下與薄信的溝通、為了替林夢出氣而對秦雪心的算計。

“拍賣會?什麽拍賣會?”節目組的攝影師將鏡頭對準了這邊。

“幾個月前薄家的慈善拍賣會呀——你們不會不知道吧?薄絳是薄家子弟,他的書法作品在那次拍賣會上,可是被拍出了一百萬的高價呢。”林夢說,“我原本也很想要。不過這個價格和名家古董比起來,也不遑多讓了。”

幾個月前薄絳到底是知名度有限, 世人對他的了解多為“A.T.的學霸練習生”。今時不同以往,幾個月前拍賣的消息一被翻出來, 便在辦公室裏掀起一陣浪潮。

不過這浪潮的方向倒不怎麽盡如人意。

“一百萬?這也太誇張了點……不愧是學霸啊, 連書法也擅長麽?”

“薄絳是薄家子弟啊……國內姓薄的, 也就這麽一家。誰不想爭著討好他們?難怪拍賣的價格這麽高。”

白裙女人站在紛紛的議論聲中。她像是一朵白色的山茶, 臉上表達讚揚的笑意真心實意。

“還有易晚。”林夢說,“好久不見。”

林夢的手很涼,也很軟。不像是美人的柔荑,而像是毒蛇的信子。她看向易晚的眼眸帶著笑,又像是波光粼粼的深潭。

簡單的寒暄後,林夢又回到了與博物館副館長的話題中。薄絳帶著易晚找了個地方坐下,順便拿起節目手冊來看。

“……很奇怪。”他聽見易晚小聲道。

“奇怪什麽?”薄絳停下閱讀。

“她居然記得我。”易晚說。

薄絳說:“你是不是太小看了我們團隊的知名度?”

“……她記得我曾出現在拍賣會上。”

薄絳花了一點時間才咂摸出易晚的意思來。和依靠書法作品大出風頭的薄絳比起來,易晚當日可謂是默默無聞。他甚至沒有出現在受邀請的名單上——臨時將他帶過去“見世麵”的人,是喻容時。

林夢這句“無意識”的記得便顯得有些微妙了起來。而且薄絳隱約想起,那日林夢走得很早。在拍賣會結束後,她便匆匆地離開了薄家。

因而也未曾卷入其後“秦雪心”的事故,更沒有機會認識易晚——因為平平無奇的易晚根本沒有任何值得她注意的東西。

因此這份了解隻能來自事後的調查。

薄絳陷入沉思,易晚坐在他身邊,隻低頭去看節目組給出的手冊。

在他們之後,其餘嘉賓也熱熱鬧鬧地來了。嘉賓中包括一個剛因一部校園偶像劇出名的十八歲小花,也包括和兩人來自同一家事務所的秦星。

跟在秦星身邊的仍是易晚的前經紀人紀仁。在秦星被章漸華拒絕後,兩人都找不到肯接手自己的新下家,隻好做一對怨偶、相看兩厭地過日子。

秦星前段時間上了一部熱度不錯的網劇,走起路來也更揚眉吐氣。不過在看見辦公室裏的眾人後,他仍謹慎地表示了客氣:“林姐。”

又對小花:“小黎姐。”

在看向易晚和薄絳後,秦星的表情明顯有些不太高興:“薄隊,還有……易晚。”

易晚兩個字被他咬得頗有些咬牙切齒,攝像頭也忠實地記錄下了這一幕。

其餘路人嘉賓也逐一抵達現場,唯有藍樺遲遲不來。博物館館長七分鍾後就到,易晚趁著這個時候去了個廁所。

他回來時薄絳站在走廊上。見他來了,薄絳皺眉道:“館長提前來了,在裏麵……怎麽去了這麽久?”

“聽見廁所裏有人在吐。”易晚說,“你怎麽出來了?”

他的確在隔壁隔間裏聽見了嘔吐聲,像是有人正撐著牆壁,要將自己的胃也嘔出來似的。

“來接你。”薄絳搖搖頭,將他帶進去。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站在辦公室裏,和其他明星逐一握手。見兩人來了,他也熱情地與二人相握。

薄絳始終不太習慣這種與人肌膚相親的熱情。好在這次他發現易晚也是如此。中年男人在與易晚握手時還仔細地看了看他,道:“你是叫……易……”

“易晚。”易晚說。

“哦哦,易晚啊……”中年男人道。

他倒是沒有確認其他人的名字。

等兩人坐下後,中年男人又道:“咱們是不是還有一位,他……”

“不好意思,我剛才去廁所了。”

略帶沙啞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易晚回頭看向那人。

他的第一反應是,這人的眼窩很深。

來者黑發,皮膚極白,手腕、腳腕、乃至胸前鎖骨的骨頭都極為突出。他眼下顏色略重,氣質文質彬彬,唯有兩隻眼珠像是無機質的玻璃球,隻鑲嵌在兩隻眼窩裏,為他隱約地帶來了幾分神經質。

原來這就是藍樺。

原本的季重明扮演者。

眾人登時開始噓寒問暖,無論是出於關心、還是出於想在鏡頭前表現自己的善良的表演欲。藍樺禮貌微笑著和所有人打招呼,最終看向易晚。

“你好,易晚。”他可稱熱情地伸手道。

“你好。”

藍樺的手卻像是極冷、又像是極熱。素有“齟齬”的兩人的握手讓眾人都開始看好戲,不過這場見麵看起來很平和,兩人都普通地收回了手。

隻有易晚知道,藍樺在撤回手時對他笑了笑,用尖利的指甲狠狠地刮了一下他。

“好了,既然大家都來齊了,那我就自我介紹一下吧。我是綠風博物館的館長呂天峰,從十年前開始,我就在這裏工作。博物館裏的一草一木、一畫一雕塑,都像是我的孩子一樣。”中年男人對著鏡頭道,“很榮幸綠風博物館能被選為這一期的《最強博物》的錄製地點。”

“那十年前呢?”有嘉賓問。

“你這話就問對了,咱們呂館長算是跨行跨過來的。十年前他也在海林區工作,不過那時候,他是在博物館後麵工作——他當時是海林區少年宮的負責人。”

“哦,少年宮宮主。”薄絳在心裏這樣想著。

他倒是沒考慮過呂館長曾見過小時候的易晚的問題。據易晚所說,他在少年宮中的表現平平無奇,絕不至於被宮主記住的程度。

“《最強博物》的宗旨是讓所有觀眾走近曆史、了解文物背後的故事。在今天的節目流程設置上,我們依舊參考了過去的賽程。”

“嘉賓們先對綠風博物館進行簡單的參觀與探索。在參觀過程中,嘉賓們可查看文物、與其背後的故事。隨後,嘉賓們將被邀請進入特殊展廳。特殊展廳有40件展品——其中,25件為節目組精心製作尋找的贗品,隻有15件為正品。”

“每個嘉賓將會得到15張紅紙條。嘉賓們需要將15張紅紙條貼在自己認為是正品的展品標簽之上,並給出自己對於所有展品——包括贗品的估價。每答對一個正品,玩家加20分;每個展品估價最接近真實價格的出價嘉賓,再加5分。節目結束後,分數最高的嘉賓有權向博物館提出一項獎勵需求——”

主持人眨眨眼:“當然,帶走文物是不行的哈。”

嘉賓們發出一陣善意的哄笑。秦星卻開口道:“那要怎麽判定哪件才是文物啊?你們有誰有經驗麽?”

“好問題。”館長的態度依舊很溫和,“由於這是給娛樂明星準備的節目嘛,咱們的贗品設置肯定不像專家鑒別贗品那麽複雜。咱們這兒的25個贗品呢,總共分為三個贗品檔次。”

“首先,是最粗陋的贗品檔次。這個檔次中的贗品大多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算是送分題,咱們不做更多說明。”

“然後,是中度贗品,這裏就需要大家靠自己的曆史常識、和在各個展廳裏觀賞藏品的經驗來判斷哪些是贗品了。當然,嘉賓們也可以做挑戰任務,來換取一個如何判定這個展品是否為贗品的提示機會——每個展品的線索隻有一條,每個嘉賓也最多隻能做三個挑戰任務哈。”

“至於最後的,就是最難分辨的七個最高等的贗品了。這七個贗品都是我們在尋找藏品時、從民間各地搜羅來的。不依靠碳監測等物理方式,很難辨認出它們的真假。不過天無絕人之路,它們之上也是有些小細節可以協助辨認的。”

“要是有人一個都沒認出來呢?”又有人舉手道。

“那我們還有一個最開始的環節能夠讓大家攢夠積分。”館長說,“每個人初始有30積分,可以用來……”

“押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