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亮的劍尖仍橫在脖頸。

薑鸞盯著表姑母,眼神銳利。

薑子萍默了半晌,哆嗦著嘴唇,回道:

“無事。”

“好的,打擾了……”

門外弟子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剩下的一分不確定化為烏有。

薑鸞爽快地收了劍,繼續道:

“這些都是分莊遍布九州的大行,晚輩私以為,這樣大的生意,絕非表姑母一人能做成,想必有諸多同行者,牽線搭橋……”

前世她幫著遮掩,除卻想維護與薑子萍的關係,還有一層重要原因——

她推斷薑子萍的所作所為,隻是冰山一角。

畢竟牽涉那麽多大行,又是巨額的資金往來,若是追察下去,指不定扯出其他宗門管理者的腐敗行徑。

就算上報給宋臻和長老團,他們為了維持修真界的穩定,亦會將此事壓下來。

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彼時的薑鸞,尚未想過,放任這樣的行徑,會帶來如何惡果。

如今的她,亦未深思,隻單純將此事充作籌碼。

望著表姑母愈發青白的臉色,薑鸞坐回茶桌前,一臉真誠:

“晚輩也是出於關切,還望表姑母深思……”

“此事牽連甚廣,影響力非同一般,若是揭露出去,還不知會有多少宗門卷入其中……到時表姑母作為本宗長老,身處漩渦中心,又將如何自處?”

薑子萍頓時怒目圓睜,死死盯著薑鸞,臉色由青轉紅:

“你…你休要妄言!別忘了你也是問道宗的一員,還是薑家人,當知曉孰是孰非!”

薑鸞不慌不忙,微微頷首:

“自然是知曉的,不然晚輩也不會跟著表姑母上樓後,才將此事提出來,充作交換條件……”

薑子萍默然片刻,歎了口氣,沉沉開口:

“你當真是鐵了心要與臻兒和離?”

薑鸞點了點頭,補充道:

“不僅如此,我還要拿回這些年被您偷偷劃走的靈石。”

薑子萍聞言,愕然片刻,激憤道:

“你不是說你不追究的嘛!”

薑鸞攤了攤手:

“我隻是說不追究您的竊取行為,但沒說要放棄追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啊!”

“哦,對了!”

她突然想起了什麽,猛一拍桌案,直視薑子萍,目光灼灼:

“差點忘了,我已與宋臻約定好,要將棲雲閣的侍女全都帶走,還請表姑母行個方便,直接將她們的賣身契交給我……”

“另外,我還要在本宗另尋一塊地,開立新府……”

她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敲擊桌麵,沉吟片刻,眼睛一亮:

“我看靈隱峰腳下的那塊兒空地就不錯,靈氣充沛,又清淨,能讓我安心修煉……還請表姑母多方走動,最遲下周,幫我批下來……”

“你…你!”

這丫頭還點起菜來了!

薑子萍氣得渾身發抖,半天說不出話。

待她的目光落到那丫頭手下按著的帳冊,火氣又一下子消了大半,麵如死灰地開口:

“還想要什麽,一次說完……”

薑鸞笑眯眯道:

“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晚輩先謝過表姑母,以後若有需要,會及時與您提的!”

這不是一次性買賣嗎?

怎麽還要管你以後如何!

薑子萍被薑鸞的“無恥”震驚,瞪著眼前的小無賴,氣得牙癢癢。

……

數著與表姑母定下的還款日期,揣著侍女們的賣身契,薑鸞步履輕快地出了內務堂,在心中合計接下來的打算。

手上還剩幾顆下品靈石,到山下的錢莊兌一兌,能兌出個幾百兩銀子,足夠賃一間大院子,做義館的場地。

暫且先帶曈曈在山下安頓,也方便她每日向侍女們傳授劍法,等靈隱峰腳的新府建好,再搬回來……

行至岔路口,薑鸞腳步一轉,往出宗的方向去。

與此同時,蓉城靈商街,寶豐錢莊的門口,擠了一群看熱鬧的人。

人群中心,一個衣衫襤褸的青年,正跪在地上,扒住一個中年男人的腿,大聲哭嚎:

“莊主,求求您了,再寬限我些時日……劍是劍修的命啊!這把劍還是我祖上留下的唯一念想,真不能抵出去!”

中年男人嫌惡地將他一腳踹開:

“早知今日,當初何必要貸那麽多款,充什麽大頭,如今還款日到了,倒開始哭窮了?”

青年半臥在地上,低頭抹淚:

“我貸款原是為繳納問道宗的入門選拔費,哪想到連外門都沒選上……”

中年男人哪管他這些,退開兩步,冷哼:

“我看你這水平也當不了什麽劍修,寶劍擱你手上也是倒黴,連個好鞘都配不起,正好抵出去,省得浪費!”

“來人!”

隨著他一聲令下,幾個身材魁梧的修士從人群竄出,將青年團團圍了起來。

幾雙大手開始搶奪青年背上的劍。

誰知青年看著弱不禁風,卻像一尾滑魚,在地上滾來滾去。

幾個大漢捉得滿頭大汗,愣是沒碰著他一片衣角。

中年男人怒不可遏,手一揮,當場下了懸賞令:

“在場可有哪位小道,能替江某擒住此人?江某願以一塊中品靈石為饋!”

一塊中品靈石?!

要知道在宗門裏接一次常見的一星委托,辛辛苦苦跑個三天,最多才能賺五塊下品靈石。

得五十塊下品靈石,才能兌一塊中品靈石呢!

眾人聞言,目光頓時火熱了起來。

已有弟子按耐不住地出手,各種靈符法器,直往那青年身上招呼。

這下青年縱是有三頭六臂,也抵不過十幾個人一同進攻。

很快,他被一隻從人群中甩來的大網,兜頭罩住,四肢亦被不同顏色的縛靈鎖,捆得嚴嚴實實。

一道得意洋洋的聲音響起:

“大家可都看清楚了啊,人是我先拿網兜住的,這賞歸我了啊!”

很快有人懟了上去:

“屁嘞,明明是我先甩出定身符,將這小子定住的!”

“都別爭了!看到那小子腳腕上的縛靈鎖了嗎?我的!是我先捆住他的……”

“我也有份兒!那手上的縛靈鎖是我的!”

“縛靈鎖算個屁,沒我的定身符,你們拴得住人嗎?”

眼見著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個沒完沒了,中年男人頭都大了,出言勸解:

“諸位道友,冷靜,冷靜,要不大家把獎勵分一分?”

“那可不行!”

地上的青年突然出聲:

“一塊兒完整的中品靈石,價格可比切得零碎的邊角料要高多了……”

“我才是對整個過程最清楚的人!我看…大家夥兒不如先將我放開,讓我來給大家還原一下最先擒住我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