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盈甫一下山,就被幾個執法堂的弟子團團圍住了。

她掛上歉意的笑,柔聲開口:

“著實抱歉,因掛念著兄長的安危,一時心急,闖了禁地,我自會上明法閣,向執法長老秉明領罰。”

明法閣乃懲戒宗門弟子違規的地方,一般處置得都是些小事,最多關幾天禁閉。

執法長老姓陳,因著她經常來幫宗主理事,與她頗有幾分交情。

私闖禁地,可大可小。對她薑盈來說,自然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件事。

然而,那幫執法堂的弟子,依然擋在她的麵前,麵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薑師姐恕罪,我等也是奉命,請師姐上律法堂受審。”

薑盈悚然一驚,不敢置信地開口:

“讓我上律法堂…受審?”

凡能上律法堂受審之事,皆是不能輕易了卻的大事。

情況嚴重的,受長老團會審,懲戒也是寒穀冰獄監禁起步,上不設限。

圍觀的眾人也悚然一驚,一時間,議論紛紛。

“薑師姐究竟犯什麽事了,這麽嚴重?”

“不知道啊,不過聽說幾大長老都從各峰出來了,齊聚律法堂……”

“天啊,竟驚動了長老團,看來她犯的事還真不小!”

“……”

一陣天旋地轉,薑盈隻覺耳邊的喁喁聲,忽遠忽近,聽不真切。

“哢嗒”

冰冷的觸感襲來,她的手腕被拷上了靈籠鎖。

一個黑衣弟子,上前一步,牽起兩拷之間的鏈條,麵露赧然。

“薑師姐勿怪,我們也是按門規來,還請你配合……”

薑盈沉浸在驚惶中,全無心思掙紮,就這樣恍恍惚惚地被拷上了律法堂。

堂外,夜色昏暝,林立的群峰,宛如鬼影。

堂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聚了不少的熟悉的身影。

而此刻,那些相識的麵龐,見她被拷了進來,皆深深隆起了眉。

再不像往常一般,一見她就露出親切的笑容。

薑盈看向立在人群前方,兩道最為熟悉的身影,張口想喚:

“義……”

“就是這個賤人!”

未盡的話音被宋慈欣尖聲打斷。

“就是她,勾引了我的鋒兒,還給他下了惡咒,讓他神誌不清,差點闖下大禍!”

“這些罪行…鸞兒,鸞兒可以作證!”

薑盈僵硬地回頭,見一道秀妍的身影,穿過人群,步入堂下。

正是她莫名其妙消失的“姐姐”!

薑鸞目光平靜,環視場內,略過她時,微微一頓。

她的眸色幽深,如不見底的深潭,讓薑盈不自覺地脊背發寒。

“既然這樣,我就把昨日的見聞同諸位說一說。想必諸位早已得知,薑家大兄在逍遙閣擺酒向我賠罪一事……“

“我一進廂房,就見堂兄坐在桌邊,醉醺醺地抱著一個酒壇,臉紅得不正常。仔細觀察,發現其飲的竟是有催情之效的‘春堂醉”,口中還喃喃地喊著什麽‘盈兒妹妹’……”

“我正疑惑這‘盈兒妹妹’究竟是何人,他猛一抬頭,望見了我,一下撲了過來,捉起我的手,就開始訴說這些年的點滴情思……”

“這一樁樁,一件件,俱能和我熟悉的那個“盈兒妹妹”對上……直到這時,我才確認,堂兄實則對義妹情根深種,還將我錯認成了她!”

眾人嘩然。

薑盈臉上血色盡褪。

薑鸞頓了頓,露出一個困惑表情:

“眾人皆知,盈兒妹妹乃薑家養女,我和她名義上是姐妹,實則無血緣關係,身形相貌也無多少相似。堂兄究竟因何將我錯認成她?任我大聲叫喊,也醒不過來,甚至,甚至……”

她的神情變得驚懼。

“許是那‘春棠醉”的緣故,堂兄失了理智,一邊喃喃著什麽心啊肝兒啊的,一邊往我身上壓,我怎麽都掙不開。”

“所幸,伯父伯母皆守在樓下,一聽見我的哭喊,立馬衝了上來,及時製止了‘意外’……”

“那根本不是意外!”

宋慈欣咬牙切齒,揮了揮手,一名弟子從她身後走出,手持紅布底的托盤,呈著一個玲瓏剔透的玉匣。

“此物乃宗門秘寶,名為‘鑒靈匣’,初始通體雪白,可若沾染了中惡咒之人的氣息,不僅匣身會變暗,匣口也會溢出黑氣……”

接著,她從袖裏掏出一枚玉牌,展示於眾人眼前,玉牌正麵刻著“鋒”字。

“這是鋒兒的銘牌,他日常貼身佩戴,自然含有諸多他的氣息。”

她將那玉牌放入寶匣中,很快,瑩白的匣身變得暗沉,縷縷黑氣從匣口中溢出。

主符修的姬長老,上前兩步,仔細察探那黑氣團聚的形態,麵色越來越凝重。

他沉吟片刻,出聲:

“是迷影咒!此咒須趁受術者毫無防備時,潛入其靈府中下……雖無致傷致死之效,但惑人心智,施用後會對受術者的靈識造成不可逆的損傷,因而被本宗列為禁術之一……”

薑鸞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怪不得堂兄會將義妹錯認成我,原來是中了這迷影咒啊。我先前聽師尊講過,這迷影咒會嚴重幹擾靈識,使受術者對施術者念念不忘,以至於誤以為自己深愛著對方……”

姬長老聞言,愣了愣。

迷影咒還有這樣的效用嗎?他怎麽沒印象?

不過薑鸞說是她師尊講的……

想起那個活了幾千年,見多識廣的老太婆,再掂量掂量自己幾百年的修為,姬長老默默把質疑的話憋回了肚子裏。

而宋慈欣聞言,再也克製不住胸中磅礴的恨意,幾步衝上前,指著薑盈的鼻子大罵:

“你這心腸歹毒的賤人!我說鋒兒怎麽變得癡癡的,死念著你不放,原來…你竟給他下了這般狠毒的咒!”

薑盈麵色煞白,倉皇搖頭:

“不,不,我沒有!”

“啪——”

宋慈欣狠狠甩了她一掌,怒斥:

“下賤坯子,還不承認!準是勾引我們家鋒兒不成,便生出歪心思,給他下這等邪咒!”

薑盈被打得懵在了原地。

這一刻,她是真心覺著自己冤枉。

她是給薑鋒下了迷影咒不假,但這迷影咒,何時有薑鸞說的這種功效!

隻憑她薑鸞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就坐實了她勾引薑鋒,給他下咒的罪名!

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