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怪他們疑惑,薑盈在問道宗塑造的人設向來是人美心善,修為高超,還沒架子,宛如聖女般的人物。

在她眼中,並無外門內門,高階低階弟子之分,隻要你同她打招呼,她定會停下手中的事,衝你溫柔一笑。

因此,問道宗的弟子近乎人人喜歡她。

她每年的生辰,比宗主的聲勢都要浩大。

十八峰的弟子們蜂擁而來,整個主峰幾無立錐之地,靈石珍寶堆成了山。

她狂熱的愛慕者,更如過江之鯽。十個人列隊,一板磚拍下去,準能拍出六七個。

……

薑盈終於趕至本宗最僻遠的南嶺,在弟子集中起居的寓所前急急刹車。

她氣喘籲籲地扒著入口的石柱,問守門的弟子。

“薑,薑鋒…回來了嗎?”

薑鋒雖被薑長老解了禁製,提前下了絕跡峰,但薑長老一看他就想起了當年的比試,臉火辣辣地疼。

遂將他安置在離主峰遠遠的南嶺區,讓他跟著這邊的教習,好好曆練。

因此,薑盈一回宗就往南嶺趕。

隻要找到薑鋒,自然就能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然而,那守門的弟子卻開始磕巴:

“呃,薑,薑鋒師兄?好,好像不在這裏……”

薑盈一眼就看出這小子有事瞞她,心中氣急,麵上卻不顯,杏眸盈出水光,柔柔開口:

“他是我阿兄!先前我聽說他在山下受了重傷,生死不明,心中擔心得緊,吃不下亦睡不著……懇請師弟,若有消息,定要告知我一二!”

“聖女”師姐落淚,我見猶憐。

守門的弟子亦心旌動搖,把薑長老的交代,暫且拋在腦後。

“薑,薑師姐別擔心,我看薑鋒師兄雖受了傷,但不是很重,能動能喘,還能罵人……被薑長老套著麻袋送回絕跡峰了。”

薑盈看著弟子開合的嘴,一陣頭暈目眩。

什麽叫“套著麻袋送回絕跡峰”?!

她好不容易把薑鋒搞下來,怎麽沒兩天又關回去了!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薑盈盛怒之下,已然忘了維持和善的假麵,不顧守門弟子們的阻攔,拎起劍,就往禁地關口處衝。

她輕鬆衝破薑長老的禁製,輕鬆到連她都覺得意外。

可能是時間倉促,沒來得及加固吧。

薑盈沒再多想,一口氣衝上了絕跡峰頂。

夜色如墨,沉沉籠罩著山頂。

放眼望去,隻有一片繁密的鬆林,看不見任何起居的屋舍。

她一頭紮進林子,四處尋找薑鋒的蹤跡。

“阿兄!阿兄!”

她的呼喊瞬間吞沒在呼嘯而過的風中。

頭頂的枝葉,沙沙作響

腳下的樹影,扭曲交錯,投射出詭異的暗影。

不知從何處傳來幾聲獸類的低吼。

薑盈的心在胸腔中狂跳,手掌已經移到了劍柄上。

四周的黑暗濃稠得化不開,幾欲將她吞噬。

灌木叢中,似有什麽東西經過,猛地晃了幾下。

隻覺有什麽黏膩濕冷的玩意,冷不丁地貼上了她的手腕。

“啊啊啊啊——”

未盡的尖叫被一雙散發著濃鬱腥臭味的大掌,捂回喉嚨裏。

她的耳畔響起一道沙啞的聲音:

“噓……盈兒,別怕,是我……”

薑盈放下拔劍的手,驚魂未定地回頭。

“阿,阿兄?”

黑暗中,薑鋒的麵龐很模糊,隻能隱約瞧見上麵纏了好幾道的紗布。

他的呼吸急促,語氣亦有幾分激動:

“盈兒,你怎麽來了?莫不是…聽說了山下的事,專程來找我……”

薑盈尚在發懵,他當她默認了,兩眼一亮,一把拉起薑盈的手,將她往林子外拽。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走,趁那兩個礙事的老東西上主峰告狀……”

“等等,等等!”

薑盈被他扯得一個趔趄,麵帶惱怒地停下腳步,扯出自己的手。

“什麽上主峰告狀?你先告訴我,山下究竟發生了何事……”

“哎呀,來不急了!我們先走,待離了問道宗的地界,再慢慢說……”

薑鋒又來拉她的手,一湊近,身上的腥臭幾乎要把她熏吐。

薑盈強按下胃裏的翻江倒海,屏住呼吸,後退好幾步,柔柔開口:

“阿兄,你先與我說一部分,省得我兩眼一抹黑,心中不安得很。”

“唉!”

薑鋒見她神色堅決,無奈地歎了口氣,張口道:

“那兩個老東西,撞破了我對你的心意,非一口咬定是你勾引我,還懷疑你下咒害我……”

薑盈再度頭暈目眩。

“你說什麽?義父義母…他們…懷疑我?”

她的臉色瞬間慘白。

薑鋒看出不對,嘴裏寬慰道:

“盈兒,別管他們說什麽,我是信你的。”

見她立在原地,整個人像被抽幹了精氣,雙唇毫無血色,身子搖搖欲墜,薑鋒一陣心疼。

他上前幾步,伸臂欲扶她,卻被薑盈突然抽出劍柄,狠狠打了一下。

“離我遠點!”

溫柔的假麵徹底碎裂,她再也克製不住洶湧而出的怒意,疾言厲色。

“都是因為你!沒用的廢物!壞了我的計劃,隻會拖後腿!”

薑鋒痛得縮回手,被她罵得發懵,下意識辯解:

“我,我沒有!盈兒,我有按你的要求在逍遙閣設宴,引那賤人前來,按原計劃,你應該在路上堵住她,打她一頓……”

“可,可那賤人還是來了……不,不對,來的不是她,是她的侍女,她沒有來…不,也不對,她來了,我分明見到她了……”

薑鋒前言不搭後語,薑盈壓根兒聽不明白,愈發難忍對他的厭惡。

“夠了!你的腦袋是沒發育好嗎?連話都說不清!她到底來沒來?”

薑鋒再度挨罵,著急張口解釋,**了臉上的傷口,鑽心的疼。

“嘶……”

傷口崩裂,血液再度浸濕紗布,他疼得弓下了腰,在原地打顫。

而薑盈,站在離他幾步開外,隻冷冷地看。

樹梢的縫隙,落下零星月光,清晰照出她眼角眉梢的嫌惡。

薑鋒不敢置信,一顆火熱的心,逐漸冷了下來。

他緩了好一會兒,直起身,望向她的方向,滿眼懇切。

“盈兒……”

他的聲音飽含痛楚,隻想喚醒妹妹往昔的柔情。

可薑盈完全無視他的需求,隻漠然掃他一眼,轉身,頭也不回地出了林子。

薑鋒心有不甘,想追出去,脖頸間倏然襲來一陣刺痛。

“嘶……”

好像被什麽東西叮咬了一下,有一股灼燒感。

他本能地抓了抓脖子,視線下移,瞬間瞪大了眼。

胸口,**的皮膚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一隻小黑蟲,破皮而出,快速爬上他的臉。

緊接著,是數不清的小黑蟲,潮水般從皮下湧出,鑽進他的鼻子、嘴巴,覆蓋他的全身。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

他甚至來不及尖叫,喉嚨裏隻能絕望地發出“嗬嗬”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