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筠潼越想越覺得自己草率唐突,麵色漲紅,萬分羞恥地低下了頭。

婁家和曾經沒破產時的淩家,雖然都是處在豪門隊列裏,但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生意上也沒什麽往來,他爸爸和婁父都不熟,就更別提他了。

雖說以前他也確實見過幾次婁父,但那都是他自己單方的“見”,婁父壓根就沒留意到他這個不起眼的小少爺。

算起來,今天才是他和婁父的第一次正式見麵,關係都沒熟到那份上,這麽喊確實很失禮,也難怪人家要不高興的。

原以為自己肯定免不了一頓訓了,然而,想象中的難堪場景卻沒發生,婁父不僅不生氣,反而高興地哈哈笑道:“不用改,以後你就這麽喊吧!你婁大哥整天沒大沒小的,不是喊我老爺子就是老爹,一年到頭也沒正經地喊過幾次爸爸!你這樣挺好,我聽著高興!”

婁丞嘴角抽了抽,一個沒忍住,就開啟了吐槽模式嘟噥道:“見過想當爹的,就沒見過你這麽上趕著認兒子的!老爹,你要點臉好吧?人家淩小潼又不是沒爸……”

沒等他說完,就被旁邊的盛奕宸一個肘擊,痛得隻能捂著肚子嗷嗷叫了。

婁父冷眼瞧著這個傻兒子,暗罵了聲活該,圈裏誰不知道淩筠潼的爸爸因為空難去世了,這都還沒過去一年,這個當口下,他還敢隨便亂提人家過世的父親,不是欠揍又是什麽?

他沒去管兒子的死活,轉頭望向白祁,滿懷期待地笑道:“阿祁,要不以後你也和小潼一樣,也喊我婁爸爸吧?說起來也不怕你笑話,我這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想開枝散葉多要幾個孩子,可惜這麽多年折騰下來,也就隻有阿丞這個不孝子……你要願意,我以後我就把你們當親兒子一樣看,你看好不好?”

其實,他更想讓白祁簡化,連姓都省了直接喊爸爸最好,不過他也明白現在兒子和白祁沒到那個關係上,操之過急隻會適得其反,也就隻能先這麽著了。

畢竟飯要一口慢慢的吃,紅繩也要一圈一圈慢慢的綁上,這樣才更加牢固麽。

迎著婁父布靈布靈的灼灼目光,白祁有點吃不消了,尷尬得實在不知該怎麽回應,隻好生硬地轉移話題問道:“……您口渴嗎?我去給您倒杯水,或者削個蘋果吧?”

沒聽到想要的答案,婁父露出失望的神色,歎了口氣,不掩失落道:“好吧, 那就吃個蘋果吧……”

白祁就去桌上拿蘋果和水果刀了。

婁父眼巴巴地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再次歎了口氣。

正悶悶不樂著,袖口忽然被人扯了扯,他下意識地轉頭望過去,就看到淩筠潼湊過來,小小聲地對他道:“婁爸爸,白祁他慢熱,不如給他一段時間適應吧,也許要不了多久他就願意了。”

男孩的聲音溫溫柔柔的,表情認真而誠懇,帶著那麽一點天真和稚氣,婁父被這雙大眼睛看得心頭一**,瞬間被萌到了。

扭過頭佯裝無事地輕咳了一聲,用同樣音量的聲音鎮定道:“說的也是,是我太心急了。”

真是的,為什麽別家的孩子都這麽省心呢?

要麽是淩筠潼種乖巧貼心的棉襖款,要麽是盛奕宸的獨闖天下的霸王龍,再不然,就是潘密和商啟之這種成熟穩重的。

明明都是經常混一起玩的好朋友,為什麽就他兒子這麽不著調?

整天不是惹他生氣,就是讓他擔心,還是不是跟他鬥嘴嗆聲!

而且看看人家那幾個,除了商啟之,其他的都成雙成對了,他這個蠢兒子至今還得麻煩他這個老父親牽紅線做助攻,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丟。

見他還是愁眉不展的,淩筠潼當他還在為白祁不肯叫他“婁爸爸”悶悶不快,歪著頭想了一想,就起身走出去了。

婁父以為他有事出去打電話或者是什麽,也沒怎麽在意,目光移向潘密身後的方奇,臉上露出一絲還算溫和的微笑,淡聲道:“你是方奇吧?之前我也聽阿丞說了你的事,這些年來,你吃了不少苦,委屈你了。”

忽然被憐憫寬慰,方奇簡直受寵若驚,心急之下,結結巴巴地回道:“沒有沒有!我、隻要能和阿密在一起,那些事,對我來說沒什麽……我畢竟也是個男人,吃點苦也不算什麽的……”

婁父看著他的眼睛,見他眼裏盈滿慌亂和感動,將心裏的情緒都泄露了個明明白白,心裏不免有點複雜。

這一看就是個忠厚老實的單純人,和這樣的人生活簡單,輕鬆,不用擔心出軌被算計謀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但潘密怎麽說也是他看著長大,就相當於半個兒子一樣,從老父親的角度來看,多少有些替他不值。

這麽優秀的一個青年才俊,如果能正常繼承祖傳家業,假以時日,肯定也是商界裏不容小覷的猛將一枚,配方奇這平平無奇的普通人,委實是可惜了。

不知是不是感應到他內心所想,潘密笑了一下,伸手將身後的方奇拉到自己身邊,攬著他的肩膀,悠悠緩緩地說道:“婁叔,我現在過得很幸福,對我而言,老師就是我的一切。沒了他,我這個人也就沒了,我是不可能沒有他的。”

婁父神色微頓,抬眸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瞧了一會兒,良久深歎了口氣,像是放棄了什麽般,略有些痛心道:“罷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們這些老頭子也說不得什麽,你自己覺得好就行。”

他沒明說什麽,但在場都不是傻的,都聽出了他的遺憾和惋惜,方奇默默地低下了頭,眼神逐漸變得黯然無光。

他知道婁父就是暗指自己配不上潘密,也明白,人家並沒有說錯什麽。

現在的他,確實太弱了,三十好幾的人了,至今仍是一事無成,票子,房子,車子,一子都沒,就連工作也是在剛剛起步的階段,連他都嫌自己沒用,也難怪婁父要替潘密感到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