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婁父離開後,白祁搭乘電梯,一路到了象征婁氏集團權利中心的頂層。

電梯門一開,就見到外邊一個西裝革履的員工,看到他裏邊走出來,忙畢恭畢敬地他領去了副總裁辦。

白祁跟著前邊的人,在經過辦公大廳,又拐了兩條彎,總算在一扇金燦燦的磨砂玻璃門前停了下來。

那員工上前敲了敲門,跟裏麵的人請示了幾句,得到應允後才推開門,對白祁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麽一番折騰下來,白祁這會已經完全沒了脾氣,暗歎了口氣,抬腳走了進去。

辦公室很大,黑白灰裝修,簡約中又不失大氣,地上鋪著一層灰色地毯,半橢圓形的辦公桌後是一整麵牆的博古架,靠辦公桌這邊的這一邊擺放著文件檔案和書籍,另一邊則擺著各種各樣的玩意兒,有車模型,各種獎牌獎杯,還有些奇形怪狀的工藝品。

淩筠潼上次送給他的軟陶娃娃也擺在上麵,放在最顯眼的C位,外邊還蓋了個透明玻璃罩護著,似乎是預防哪個手欠的隨便摸上去。

白祁目光在那個軟陶娃娃上停頓了幾秒,正要抽回視線,忽然感覺身後似乎有人,下意識地轉頭望過去,就看到正葛優躺在沙發上的婁丞。

見他總算注意到自己了,婁丞抬起手揮了揮,有氣無力道:“你終於來了,快,給朕上菜,不然朕真要駕崩了……”

都快餓死了還這麽能嘰歪,白祁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死了,繃著臉走到他麵前的茶幾前,重重地把手裏的東西往上麵一擱,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婁丞見他臉陰沉得幾乎要水了,頓時不敢再貧嘴了,慢慢地坐直了身,邊將打包袋裏的食盒一份一份地擺出來,邊小心翼翼地打量白祁的表情,看看他會不會真的打雷下雨。

不知怎麽的,白祁現在這副模樣,莫名地讓他聯想到了自家老爹生氣的樣子。

每次他爹擺出同款風雨欲來的表情,不管前一刻他在耍什麽寶,下一秒保準比兔子還慫乖,完全不敢嬉皮笑臉的。

白祁無視他偷窺的小眼神,既然貨已經送到了,他的任務也算完成了,麵無表情地警告道:“這是第一次,也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送外賣,以後你就是真餓死了,也不許再來煩我!”

他一開口說話,婁丞緊張的心情反而平靜下來了。

他不怕白祁說狠話罵人,就怕對方一言不發,不然在不知道對方心裏想什麽的情況下,他就是再有心討好哄人,也無從下口。

當即就笑了起來,熱忱地招呼他道:“瞧你這話說的,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舍得這麽對我的!快過來吃飯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刀子嘴豆腐心你個大頭鬼啊!

白祁聽著就來氣,正要懟回去,卻冷不防被婁丞拉住手,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迫坐在了沙發上,下一秒,他手裏就多了一雙筷子,再下兩秒,他麵前已經擺上了一盒熱氣騰騰的大米飯了。

全程一氣嗬成,完全沒給他回神的功夫。

婁丞端起自己那一盒米飯扒拉了兩口,聲音含糊地催促他道:“你應該也沒吃飯吧,趕緊吃吧,餓壞了胃可不好!”

說完又迅速給自己扒拉了兩口米飯,幸福的兩隻眼睛都眯了起來。

白祁一口氣喘不上來,憋得胸口都疼了,看了看婁丞那副餓虎吞食的模樣,又看看自己麵前這一盒白生生的大米飯,僵持地好一會兒,到底還是端起了飯盒,默默地扒拉了起來。

算了,他怎麽說也是個成熟穩重的大人了,跟個吃貨計較幹什麽?

就算要計較,也得等吃飽了肚子再說!

再說了,這一桌子菜還都是他辛辛苦苦打包來的,不吃也太對不起自己了!

正艱難地給自己洗著腦,忽然,他的飯盒裏出現了一個大雞腿,下意識地轉過頭,就對上婁丞討好的笑臉,“辛苦你了,這雞腿你吃。”

白祁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又騰騰冒出來了,想也不想地把雞腿夾起來丟進他的飯盒裏,黑著臉嫌棄道:“別用沾過你口水的筷子給我夾菜,我嫌髒!”

婁丞啞口無言,低頭看了一眼大雞腿,悶悶地哦了聲,然後夾起雞腿,一聲不吭地塞進了自己嘴裏咬了一口。

見他這副仿佛受了什麽委屈的模樣,

白祁已經冒頭的火氣燒的更旺了,沉著臉冷冷道:“你擺出這副委屈樣給誰看呢?難不成我還說錯了?知道什麽叫公筷嗎?”

婁丞動作一頓,抬頭對上他怒氣衝衝的瞪視,十分誠懇地解釋道:“你沒說錯,可我覺得我倆現在的關係都已經這麽好了,這點枝梢末節的小事,你應該不會在乎的。”

事實證明,這對白祁這麽一個有潔癖症的人來說,他太特麽在乎了,在乎得他連手裏這碗大米飯都不想吃了。

白祁冷靜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不要跟這個吃貨一般見識了。

婁父剛剛不是才對他說了麽,婁丞就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小鬼,他是成熟的成年人,跟一個小鬼有什麽好計較的?

勉強咽下這口悶氣,他執起筷子,邊努力忘記這碗米飯上麵曾經放過一隻沾了婁丞口水的雞腿,邊繼續吃了起來。

之前他因為胃痛去做過一次深入的檢查,醫生說這是長期飲食不規律引起的,讓他以後一定要盡量按時吃飯,現在都已經晚了這麽久了,他可不能再委屈自己的胃了。

剛費勁地扒拉了兩口,他的碗裏又出現了一隻大雞腿。

白祁瞬間瞪圓了眼睛,腦子裏的理智轟地一下全都斷掉了,殺人般的視線立馬瞪向婁丞,一字一頓地咬牙切齒道:“婁丞!你特麽是不是想打架啊!”

婁丞也睜大了眼睛,“啊?”地叫了一聲,一臉無辜地回道:“怎麽了?這個雞有兩個腿,我吃了一個,給你一個,很公平啊。”

不等白祁發言,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忙揮了揮手裏的筷子,說道:“你是不是擔心這雞腿又沾了我的口水?放心吧,我用的公筷,不是用自己的筷子。”

白祁目光移向他手裏的筷子,確定他確實用的是新筷子後,被燒斷的理智重新接上,勉強緩了神色,皺眉道:“你吃自己的,我要吃什麽我自己會夾,用不著你費心!”

婁丞哦了聲,沒再說什麽,放下手裏的公筷,轉而執起自己剛用的筷子繼續吃飯夾菜。

經過這兩茬,白祁本以為這貨應該會消停下來,他也能安安靜靜地享用晚餐了,結果還沒靜多久,又聽到旁邊的男人問道:“你剛在樓下是不是撞見了我的爸爸?”

白祁神色一頓一頓,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答反問,“你怎麽知道?”

剛在樓下撞見婁父時,現場也就那麽幾個目擊證者,而且後來都跟著婁父一起離開了,這也沒過去多久,婁丞怎麽會這麽快就知道?

難道他的電腦裝了監控器,能隨時監視到公司裏所有的角角落落?

正暗自猜測著,婁丞夾了塊西藍花放進嘴裏,毫不猶豫地把自家親爹給供了出來,“我爸剛給我說的,他說你人還不錯,讓我以後對你好一點。”

白祁眼神微微一閃,默默地扒拉了口飯,沒做聲。

婁丞那邊的話還沒說完,喝了口雞湯,兀自繼續道:“我跟你說,我爹那人眼光高得很,一般人可入不了他的法眼!我交過這麽多的朋友,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麽誇人的,可見他對你的印象真的很好!”

能被傳說中的商業大亨這麽看的起來,白祁多少有點受寵若驚的意外,坐在那醞釀了好一會,勉強回道:“你爸……人也挺好的,很關心你……”

“那是當然!”

提到從小把自己當眼珠子疼的爸爸,婁丞露出驕傲的小表情,得意洋洋地炫耀道:“我可是我爸的獨生子,他就我這一根獨苗,不關心我還能關心誰啊!”

白祁不置可否地扯扯唇角,心裏卻不太能苟同。

這世上,並不是所有獨生子都能得到父母全部的關心,就比如他,他也是父母唯一的親生子,可從小到大,父母並沒有給他多少關愛,尤其是那兩人離異各自組成家庭後,他的存在就變得越發可有可無了,要不是他現在變成了家喻戶曉的歌星,說不定早就把他忘到腦後了吧。

對父母來說,他現在的作用,大概也就是比ATM強那麽一點點吧,因為ATM就隻有取錢的功能,而他不僅可以給錢,潔身自好的大明星身份,多少也能讓父母添點光彩。

想到這些不愉快的事,白祁原本還算高漲的食欲一下降了許多,就連進食的速度也變慢了。

婁丞很快注意到他的異常,疑惑道:“小白,你幹嘛了?不高興啊?”

白祁撥了一下碗裏的米粒,心不在焉地回道:“沒事,吃你自己的。”

婁丞審視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鎖著眉道:“就你現在這張了無生趣的臉,哪像沒事的樣子啊?快說,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誰惹你了?還是工作不順利?”

被他羅裏吧嗦地問了一堆,白祁不免有些心煩氣躁,不耐道:“我什麽事都沒有!你趕緊吃飯,吃完了回家睡覺!”

婁丞撇撇嘴角,知道這會是勉強不了他,也就沒有繼續糾纏下去,用公筷夾了幾筷子手剝筍到他的碗裏,說道:“那你多吃點,吃東西解壓,吃飽了就不會想那些不高興的事了。”

這話他說得無心,但白祁卻聽著有意,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也沒說什麽,低下頭,默默地把他夾的筍幹都吃光了。

因為有個常年不睦的原生家庭,以前他的性格其實挺沉悶的,什麽事情都愛憋在心裏,輕易不會跟別人說。

但是不高興的事情憋多了會出心理疾病,為了調整心態,他經常借助吃東西來解壓,尤其是甜食,心情不好了就愛來一塊巧克力。

因為老跟巧克力之類的甜食過不去,在認識淩筠潼之前,他一度把自己吃成了兩百斤的胖子,後來淩筠潼出現了,給他帶來了無限的希望和可能,甚至還鼓勵他參加選秀進軍歌壇後,他便開始有意識地節食健身,學著穿衣打扮,一步一步地把自己的形象拾掇了出來,也才有了現在的他。

吃飽飯後,兩人稍作休息,便一起結伴下了樓回家。

剛走出電梯,婁丞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摸出來看了一眼來電顯示,馬上按下接聽鍵,嬉笑道,“難為你還能想起我,總算比老盛那個重色輕友的家夥好一點!怎麽樣,你和你家的方老師下午都沒出門吧?悠著點哈,千萬別把老盛家的床給弄壞了!”

潘密就知道會被這家夥打趣,掩著唇輕咳了聲,道:“你拿我做開心不打緊,但以後見了老師,麻煩你給我收斂點,他臉皮薄,經不起你的玩笑。”

婁丞嘖嘖了兩聲,“這就趕著護上了,我都還沒說什麽呢!怎麽的,你也要學老盛,當那啥護夫狂魔啊?”

潘密聞言隻是笑笑,沒否認。

婁丞搖頭歎了口氣,幽怨道:“看到你和老盛都成雙成對了,我是既替你們感到高興,又止不住地羨慕嫉妒恨!虧我以前還以為我會是我這夥人裏最先結婚的那個呢,如今看來,不包尾就算不錯了!哎,我現在隻希望啟之以後多加點班,別這麽快找對象,不然我太孤獨寂寞了!”

“不想做單身狗,你也可以成雙成對啊。”

潘密摟住旁邊正豎著耳朵偷聽電話的男人,側過身親了親他的臉頰,看著方奇迅速漲紅的臉,含笑道:“你不是有這麽多好妹妹麽,隨便挑一個娶回家就是了。”

又被提到以前的風流賬,婁丞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訕訕然地說道:“那都是解放前的賬了,還提那些人做什麽?我現在就是一個清清白白的單身狗,就等著被人牽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