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這趕人的話語,婁丞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胡咧咧地叫道:“你還工作呢!你兄弟都要沒了!”

確定這通電話一時半會是沒法掛斷了,商啟之往後靠上柔軟的黑色椅背,有氣無力地應付道:“我哪個兄弟要沒了?……你嗎?”

他在這忙得焦頭爛額,就連夜宵都顧不上細嚼慢咽,如果可以,他是真心希望婁丞能暫時消失一段時間,好歹讓他忙完這一桌上的工作再聯係,不然三個小時被迫接兩通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結束的電話,再好的脾氣也要毛了。

“你才沒了!你全家都沒了!”

婁丞飆完氣話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嚴重了,忙呸呸了兩聲,又道:“我跟你說正經的呢!潘密和方奇的事被他家的老頭親娘發現了,這會被關起來了!”

商啟之臉色微變,瞬間坐直了身,沉聲道:“什麽時候的事?”

“就從老盛家回去後,不到一個小時!”婁丞喘了口悶氣,語氣變得委屈了起來,“我想著老盛這會估計在安撫方奇,沒空搭理你,才特意給你通風報信的……沒想到你不僅不感動,還詛咒我沒了……”

商啟之無語了一下,心想這難道不是你開的話頭麽?我不過就是順著你的話說下去而已。

眼下情況微妙,他顧不上浪費時間和這家夥瞎扯,肅容道:“奕宸呢?他那邊怎麽說?”

婁丞稍稍正色了些,如實回道:“說明天帶方奇去潘家走一趟,我這邊也喊了一幫子兄弟,打算明天一起去潘家要人。”

商啟之微微蹙眉,一時沉默了下來。

婁丞等了會沒得到回應,便試探的喊了一聲,“啟之?”

“……知道了。”商啟之揉了揉越發酸累的太陽穴,沉吟道:“你們打算明天什麽時候過去?到時候跟我說一聲……算了,我明早還是直接過去找奕宸吧。”

聽說他明天也要一起過去,婁丞臉上頓時就笑開了,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你也是個講義氣的!不愧是我們江城F4的一名大將!”

“什麽F4?”商啟之沒聽懂他這梗,不解其意地問道:“……什麽意思?我記得我沒加入過你說的這個團體。”

“這是我給我們這幾個兄弟封的!”既然他誠心誠意地問了,婁丞也認認真真的解釋。解釋道:“我,你,潘密,還有老盛,你不覺得我們就是江城的四大花美男嗎?”

商啟之:“……………………”

謝謝你這麽看得起我的外貌,然而我並不想要!

而且,我相信另外兩個肯定也是我這個想法!

正遲疑著要不要費點口水,訓斥他這種無聊行徑,就聽到婁丞兀自說下去,“對了,我最近和白祁處得挺好的,我打算也把它編入我們這個美男團中,以後就改為叫F5好了!”

商啟之嘴角微微**了一下,忍著到嘴的吐槽,克製道:“你打這通電話給我,不是要商量明天的行動嗎?說這些有的沒有的做什麽?”

“為了緩解情緒啊。”婁丞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你不知道,我剛從淩小潼那聽說潘密被他親爹老娘囚起來時,我有多麽的氣……”

“憤”字還沒吐出來,那邊的人就果斷掛斷電話,懶得聽他再囉嗦下去。

手機隨手丟到大理石桌麵上,發出輕輕的碰撞聲,商啟之頭閉上眼養了會神,這才睜開眼睛,重新拿起手機,給盛奕宸發了一條短信,【明早八點半我過去找你。】

然後也不等那別人的回應,直接鎖屏放到一邊,再次專心致誌地投入工作中。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入辦公室時,商啟之在最後一份文件簽下自己的署名,總算迎來了結束加班的曙光。

端起手邊早已冷掉的咖啡喝了口,他拿起手機看了眼,七點多了,他還真通宵了一夜。

目光稍稍往下移動,就看到盛奕宸昨晚發來的回複,簡簡單單的一個字,【行。】

商啟之將手機放回桌麵,喝掉剩下的半杯冷咖啡,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襯衫,撿起擱在旁邊的西裝外套,出了門直奔盛家。

此時盛家這邊,方奇已經起床,默默地坐在一樓的客廳等著了。

昨天盛奕宸說要帶他去潘家,他也沒敢問具體什麽時候去,等意識到這個問題時,已經是夜深人靜的時刻了,他不敢貿然打擾人家的清眠,隻好一大早就守在這了。

結果他沒等盛奕宸下樓,家裏倒是先迎來了一位客人。

餘光看到門口出現一道和潘密差不多高大挺拔的身影時,方奇心口一滯,忙地抬頭望過去,待看清那人的臉,不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也是,潘密這麽心細溫柔,昨晚一直沒給他回平安電話,這會如果是自由的,一定會先打電話讓他安心,而不是直接就出現在這裏。

商啟之也注意到正在那邊失神發呆的方奇,臉上的表情沒什麽變化,迅速巡了一圈四下,見盛奕宸似乎不在附近,波瀾不驚地開口道:“奕宸呢?”

他向來守時,除非遇到什麽特殊情況,基本都會準時或提前一點到達目的地,盛奕宸是清楚的,這會也該在樓下等著自己了。

聽到他的文化,方奇猛地回過神。後知後覺地站起來迎過去,正要開口,就聽到盛奕宸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你來了。”

兩人循聲望過來,就見到正從樓梯口往這邊走來的盛奕宸和淩筠潼。

等近了些,盛奕宸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眼方奇,見他雖然臉上透著濃重的不安和擔憂,但沒有徹夜失眠後的倦色和疲累,眼下也沒有什麽黑眼圈,看來昨晚有聽話地睡覺了。

他心裏多少有些欣慰,很好,潘密家的這口子,雖然性子比他小朋友還柔弱,但好在還算是個聽話的,待會總算不用帶國寶出門了。

他收回視線,目光望向正對麵的商啟之,正要開口,卻冷不防被麵前這個有點不修邊幅的男人弄的一愣。

注意到他眼神的怪異,商啟之摸了摸下巴上新長出來的細碎胡茬,遲疑地問道:“……或許,我應該借你家的浴室洗個澡,順便修一下儀容?”

盛奕宸兩道目光都聚焦在他眼皮底下濃重的黑眼圈,過了好一會,徐徐開口道:“我還可以給你提供一個有兩米大床的客房,你順便補個覺,至於潘密的事,你不用擔心,等你醒來,事情大概率也解決了。”

聽出他語氣中淡淡的嫌棄,商啟之也不覺得尷尬,神色自若地解釋道:“我昨晚通宵加班,從公司出來就往你這邊趕了。”

聞言,淩筠潼瞪大眼睛,又是驚訝又佩服地感歎道:“通宵加班很累的!商大哥,難為你還特意跑這一趟,真是太辛苦你了!”

商啟之朝他微微一笑,溫和道:“還好,潘密怎麽說也是我的朋友,他有事,我不能置之不顧。”

聽說他為了潘密而來的,方奇心裏一陣動容,簡直不知該說什麽才好了。

昨晚,盛奕宸親口表示要帶他一起去潘家時,他已經誠惶誠恐,不勝感激了,沒想到現在還多了個商啟之。

有這兩個分量這麽重的人同去,他這一次,再也不是孤軍奮戰了。

方奇眸中燃起一縷希望,仿佛滿天烏雲中射出一道陽光,看到了光明的未來。

稍稍整裝後,眾人一起去了停車庫,

上車後,方奇看到淩筠潼也一起坐進來了,不禁有些疑惑,問道:“筠潼,你也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昨晚他怕盛奕宸不帶自己去潘家,匆匆忙忙就趕回了房間休息,並不知道後麵發生的事。

淩筠潼坐在他和盛奕宸的中間,稍稍調整坐姿,往盛奕宸這邊靠了靠,粲然笑道:“是呀!不隻我要去,婁大哥也會去的!還有白祁,早上我看到他昨晚給我發的短信了,說是也會到場的。”

沒想到連白祁也要一塊過去,方奇被驚著了,結結巴巴地問道:“要、要去這麽多人的嗎?”

淩筠潼用力地點點頭,認真道:“潘大哥是我們的朋友,他遇到困難,我們這些當朋友的,肯定不能坐視不管的,大家都想盡一份力呢!”

方奇怔怔地看著他,鼻子忽然一酸,差點就沒丟臉地落下淚來。

他狼狽地別開頭看向窗外,過了好一會,才梗著聲,異常艱難地說道:“謝謝……我,我實在不知該怎麽感謝你們才好了……”

淩筠潼見他肩膀顫得厲害,想握住他的手給他點安慰,可轉念想到小氣又霸道的盛奕宸就坐在隔壁,到底還是克製住了這股衝動,隻柔聲勸道:“方大哥,我們不需要你的感謝,朋友之間互相幫忙,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

方奇苦澀地笑笑,伸手擦了擦眼角,啞聲道:“你說的對,是我太見外,讓你看笑話了……”

商啟之坐在前排的副駕位,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後排的人,問道:“昨晚婁丞跟我囉嗦了一堆,我也沒抓出個重點,潘密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真被他父母軟禁起來了?”

“不清楚。”盛奕宸回了他的話,嗓音淡淡的,“但估計也差不多了,否則這會他早就聯係上方奇了。”

聽到這話,方奇心猛地揪緊,不自覺地垂下了頭。

淩筠潼安慰他道:“方大哥,你先別想這麽多!我們這麽多人都在呢,隻要大家齊心協力,不管事情多複雜困難,總能找到辦法解決的。”

被他這麽打氣著,方奇心裏安定了些,竭力穩住心神,堅定地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和潘密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不管遇到再大的困難,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就這麽退縮了!!”

而此時的潘密,雖然沒有真正被囚禁起來,但也差不多了。

從無邊黑暗醒來後,他緩緩地睜開眼,入目的就是一盞異常熟悉的水晶吸頂燈。

渙散的意識歸攏入腦海,他認出這是自己房間的燈,手指頭動了動,想強撐著身體坐起來,卻發現四肢酸軟無力,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似的。

醞釀了好一會,他再次發力,總算勉強撐起雙臂,側身靠坐在床沿邊上,頭無力地挨著床屏,暗暗地調整著急促的氣息。

躺在沙發上睡的人聽到他這邊出來的動靜,忙地站起來走過去,關心地問道:“阿弟,你醒了?沒事吧?”

潘密睜開眼,費勁看著麵前這張和自己三分相似的臉,虛弱地問道:“二哥,我這是怎麽了?……為什麽我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潘嘉欽拿了個枕頭墊在他背後,盡量讓他靠得舒服一點,同時解釋道:“是媽……她昨晚在給你喝的燕窩蓮子羹裏下了安眠藥,可能沒拿捏好分寸,量下多了些。”

“安眠藥?”潘密聞言一怔,眉頭鎖了起來,沉聲問道:“……她已經是不是知道我和雨菲分手的事了?”

潘嘉欽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到一旁給他倒了杯開水,試過是可以入口的溫度後,這才遞過去給他,輕聲道:“嗯,知道了,昨天剛吃過晚飯,朱小姐的媽媽給媽打了通電話,說你們前晚分手了。”

潘密接過杯子,握在手上沒喝,眸色深沉,也瞧不出在想什麽。

潘嘉欽看著這個自己最為疼愛的小弟,擔心地勸道:“阿弟,待會你見了媽先認個錯,別千萬跟她頂嘴置氣了……媽那個脾氣,你也是知道的,認定的事誰也勸不動,你把她鬧急了,最後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潘密扯了扯唇角,擠出一絲略帶嘲諷的笑,“當了她三十幾年的兒子,她什麽人我還能不清楚?我隻是怎麽都沒想到,為了騙我回家,她竟不惜裝病,還騙我喝她摻了藥的東西。”

昨晚他正和盛奕宸商量跟家裏攤牌的事,忽然就接到管家打來的電話,說他媽的心梗病又發作了,死活不肯去醫院,讓他趕緊回家勸人。

他當時雖然有些起疑,但到底還是擔心占上了風頭,急急忙忙地就趕回了家裏。

最後發現是虛驚一場,他媽媽說好些天沒見到他了,生他的氣,故意用這種方法來懲罰他的。

當時他媽表現的很鎮定,一點都沒露出破綻,他信以為真了,還喝下了據說是特意為他熬煮的蓮子羹。

他本想著借著當時氣氛良好,好好地跟母親坦明一切,結果還沒等醞釀好開場白,他腦子忽然一片眩暈,再次醒來時,就是眼下這段光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