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家人 70|與妙手書生的殊死搏鬥 書旗

初夏,村裏人都開始搶著去擼剛發嫩芽的槐樹葉。這槐樹葉配著小米一起煮,就是槐葉飯了,樹葉又不要錢不用種的,能省不少糧食。

薛白往年可愛幹這事兒了,槐葉飯味道算不上好,但能吃飽啊。

隻是今年薛白是半點兒也不想動彈。真是越來越懶了,薛白罵了自己一句,可是瞅瞅外頭那高高的日頭和爭著搶著擼槐樹葉的村裏人,他是咋也不想出去了。宋嘉祁也勸他:“家裏也不是吃不上飯了,費那勁幹啥?那麽高的樹,再磕了碰了。”

樹對薛白來說倒不算高:這村裏長大的孩子,就是小姑娘也大多會爬樹,這點兒高度真心不算啥。不過有人疼惜自己,薛白還是很高興的。

再過上兩天就是薛中娶親的正日子了,薛貴、宋嘉祁這作為親戚親家的都回了村子裏,到時候上門喝個喜酒熱鬧熱鬧去。而山上的地宋嘉祁也看了,已經開了七七八八:那些來幫工的人無不稱奇,自己老家有靠山的地方的都跟宋嘉祁打聽這地好不好用。

“咋不好用?”宋嘉祁遙遙一指先開好的三畝地,這會兒麥穗都結了,就是還是綠色的,等長成金黃色才能收割呢。“那就是間才開好的地種下的,這不長得也不必別人家的差?”

“是啊,我看著比那有些平地上種出來的還好呢?”

“可不是?這可是個好法子啊,那些沒用的山地要是都能種上莊稼,俺村的也也不用餓肚子了!”

一群大老爺們七嘴八舌的,都跟宋嘉祁討起經驗來。

宋嘉祁哭笑不得:“我能有啥經驗?這些地還不都是幾位大哥幫我開出來的?也就是石頭多的山不好使,還得看看山上的草木旺盛不旺盛:這要是草木旺盛那下頭就有水,要是下頭沒水還得自己家經常挑上山,那可夠累的!”

確實是這個理兒,幾個漢子又各自想起家村子附近的山能不能開荒了。宋嘉祁撣了撣的土:“幾位大哥歇著,我回家瞅瞅去。”

薛白一個人在家,正在發愁薛中成親他們家送多少禮好呢。那時候他和薛高一塊成的親,兩下都沒給禮——也用不著給禮。現在薛白算是外人了,就得以宋家的名義來走這門親戚,不然村裏人該講究宋嘉祁不懂事兒了。

這給多了吧薛白自己不甘心,給少了又怕給宋大哥丟了臉麵,真是好不煩惱。

宋嘉祁打山上回來,就瞧見薛白一臉不高興地坐在炕邊跟自己生悶氣,禁不住樂了:“又怎麽了?誰惹你生氣了?——我發現你最近小脾氣見長啊!”

宋嘉祁嘴上這麽說,卻沒有怪薛白的意思:他以前就覺得薛白太溫順、太乖了,薛白才不到十九呢,擱那是剛考上大學意氣風發的時候,就算是初中輟學現在也都創出一番小事業了,哪用像薛白似的跟個小可憐一樣?天天都怕自己被嫌棄被拋棄,宋嘉祁心疼的不得了。

好能有點小脾氣,也是自己這段時間的努力成果了。

薛白臉一紅,也怪起自己來:怎麽最近就脾氣那麽大了呢?家裏沒養雞上人家家買雞蛋也不高興,縫個補丁不平整也得跟自己生半天氣。真是越活越矯情了。

“宋大哥,後天薛中成親,咱送多少禮錢啊?”

“就為這事兒不高興啊?”宋嘉祁靠著薛白坐了,低頭想了想:“要不你比照村長或者哪家跟薛家走的進的給多少,咱就給多少唄?”雖說是親戚,薛白和薛中到底是堂兄弟隔了一層,再說薛白又嫁出去成了別人家的人了,這禮錢給的也不用太多。倒是薛貴和薛高,少不得要出點兒血。

薛高倒也罷了,他本來手上也沒什麽錢,就是出把子力氣罷了;薛貴倒好,這去鎮上半個月,工錢還沒賺來呢,就得先往裏頭搭。

王桂花可是知道薛老娘把家裏一小半兒的銀子都給了薛貴了,這話裏話外都是讓薛貴多拿點兒,“這當人長輩就得有個當長輩的樣兒!”

把薛貴氣得夠嗆。

再說那薛高家的,也向來不是個省油的燈:好吃懶做,就沒勤快的時候!現在要張羅薛中的婚事了,這薛高家的又想起自己進門時的光景,心裏就老大不樂意;心裏頭一不樂意,手上的活兒也慢下來了。

薛老娘的眼多尖啊?扭頭就瞧見了,手上拿個掃床的小掃帚就打了過去:“就沒見過你這麽懶的!不錯眼的盯著你還能偷懶,看我不把你身上的懶筋給你打折了不算完!”

薛高家的猛不丁的被抽了一下,連驚帶下的,“哎呦”了一聲就軟倒在地下了。

薛老娘更怒了:“咋地,你還給我裝了?!我告訴你,明兒是你兄弟的大好日子,你少在這兒給我找晦氣!”

拿著掃帚又打了兩下,薛高家的卻動也不動了。

薛高早早就注意著這頭呢,看見自家媳婦倒在地上不動了頓時就慌張了起來:“秀芹?秀芹醒醒!”

薛高家的還是一動不動的。

薛高急了,想把薛高家的抱起來,可他媳婦比他還高大半個頭呢,一個人又不好弄,隻能央王桂花幫著把人抬到屋裏,又對王桂花道:“娘,快幫我請個大夫來!”

王桂花愣了愣,瞧瞧自己兒子,瞧了瞧婆婆,又瞧了瞧自己當家的,末了應了一聲兒,轉身出去了。

薛老娘的臉色黑得快趕上鍋底了。

大夫倒是來得挺快的。圍著薛高家的轉了轉,又給把了脈翻了眼皮,這才道:“不是啥大事兒,可能是月份小又嚇著,才昏過去的。”

別人聽不懂這月份小啥意思,薛老娘、王桂花兩個生養過的齊齊一個激靈:“啥?她這是……”

“你們還不知道啊?”老大夫有點兒經驗:“我瞧著她身子挺好的,營養也足,還以為你們家已經給她好好調養了呢…………這孩子都快倆月了。”

薛老娘和王桂花嘴角又是齊齊一抽:這薛高家的向來不虧待自己,就是槐葉飯裏摻了一大半槐葉,她也能幹下去兩碗去。半夜裏摸廚房,有啥能吃的都往嘴裏填,吃得多又不幹活,可不是身子好營養足麽?

倒是薛高激動得不行:“這,這我是要當爹啦?”

老大夫笑眯眯的:“可不是?恭喜啦。”

薛高隻管瞅著自己媳婦傻笑,王桂花瞅了薛老娘一眼,小聲道:“娘,您看這大夫……”

“誰請回來的誰送去,我是一個子兒也沒!”薛老娘雖然為自己要有重孫子了而高興,也沒忘了剛才大房一家是如何沒把她放在眼裏的。還請大夫!這家裏頭生過孩子的就有三個,哪個找過大夫?也就生的時候找個穩婆罷了,這薛高家的咋就比人家金貴啊?!

王桂花摸了摸自己口袋,又瞧了瞧薛高家的肚子,這才慢騰騰地從懷裏摸出來兩文錢:眼瞅著大夫的神色不大好,王桂花隻得到:“這家裏張羅著俺家老二的喜事兒,一時半會兒也沒閑錢,我上後頭給您撿倆雞蛋去。”

的雞蛋大多數自家不吃而是拿去鎮上賣了或者換點油鹽啥的,算是金貴物,大夫臉上這才好看點兒。

薛高家的肚子裏揣了孩子,就跟得了免死金牌似的,躺在床上動都不帶動的:不但她自己不動,還不準薛高出去幹活,“我剛才這一摔啊,身上哪哪兒都不得勁,這孩子他爹要是不在我跟前啊,我這心裏頭就更別提了……”薛高家的裝模作樣就要擦眼淚:“孩兒他爹,給我倒點兒溫水唄,我怕是不能喝涼的——也別太熱了,這大熱天的。”

薛高是媳婦說啥就是啥,立刻就倒水去了。

就算到了第二天薛中正式娶親,這夫妻倆也沒出了屋子。

薛中娶的這個姑娘姓劉,叫劉玉娥,那論模樣可是要比薛高家的好看不知道多少,娘家也算看重這姑娘,還給陪送了點兒嫁妝。

薛白和宋嘉祁作為外姓親戚,倒是不用跟著去迎親,就在屋裏坐著等著吃席。

一會兒薛高那屋門響了,薛高從裏頭出來到廚房轉悠了一圈兒,末了又在幾張空著的席麵上轉了一圈兒,偷偷抓了兩塊兒糖和一碟子炒黃豆飛快地又回裏屋了。

薛白愣了愣:“大堂哥這是幹啥呢?”

薛高以前可不是會偷嘴的人。

蓮娘撇了撇嘴:“八成又是她那媳婦在作妖呢。昨個兒說懷上了,晚上又是要吃麵條又是要請大夫的,折騰了一宿了。”蓮娘因為有身子也被薛貴要求坐席上,不讓幹活,把薛老娘氣了個夠嗆。

“懷上了?!”薛白挺驚訝,驚訝之後又是落寞了:自己可是跟薛高同一天成的親,這薛高家的這都懷上了,自己這兒還沒動靜呢。

宋嘉祁瞧了瞧薛白的神色,在桌子底下抓住薛白的手:“咱不急,等咱蓋了大房子賺了大錢,咱孩子再出世享福也來得及。”

薛白心中如何熨帖不說,蓮娘瞧著也算放下心了。

這劉玉娥進了門子,少不得有那村裏長舌的婦人想起來薛家的另一個媳婦,難免把兩人放到一處比較。就是薛家門裏的人,也難免在心裏比較一二。

這人好不嚶的,偏要拿去跟另一個人比比,擱誰心裏也不自在。這兩妯娌見麵不多,倒先把對方給煩上了。

薛高家的挺著肚子跟自己當家的抱怨:“這有啥好比的?啥時候肚子裏也揣上一個了比比。”

聲音揚得恨不得隔壁家都聽得見,把不到三個月的肚子挺得跟快生了似的。

劉玉娥自然也聽見了,心裏那個氣啊。隻是她心裏不樂意歸不樂意,到底是新媳婦,又沒薛高家的天生臉皮厚,道是沒說出來啥好聽話來。

不過這些事兒宋嘉祁和薛白可沒工夫聽,這臨近夏收了,地裏一天一個樣,兩人還在盤算著這麽些地到底該咋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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