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小驕在出租屋的門口,看到了林媽媽。
因為昨晚耽誤了一些工作,林小驕加了班,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半左右了。
看到林媽媽的那一瞬間,她愣了片刻,懷疑自己出現的了幻覺,還是試探著出了一聲,“媽?”
聽到這個稱呼,林媽媽臉上的神色有種微妙的轉變,一開始的惶惶不安,又下意識的下巴微仰,一如她平常在家端著架子的樣子,不悅道:“你怎麽這個時間點才回來?出去玩了嗎?你知不知道我在這等了你多久?”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台詞,讓林小驕確定,眼前的人就是自己的媽媽,並不是幻覺。
疲累的感覺湧上來,她一邊從包裏掏鑰匙一邊回道:“因為加班了,沒有出去玩,我不知道你在這等了我多久。”
她一一回答了林媽媽的問題。
是的,即便是現在關係鬧到這麽僵,林小驕也沒想過要對林媽媽主動冷戰。
如果她願意好好和自己說話,林小驕依舊會搭理。
因為在小的時候,林媽媽不是對她責罵,就是長時間的不搭理她,那種‘冷暴力’比責罵更讓她覺得心慌難受。
她遭受過‘冷暴力’,也討厭‘冷暴力’,她不會讓自己成為自己討厭的那種人。
所以,無論何時和林媽媽見麵,她也會叫她一聲‘媽媽’,將來她有需要或者生病,她一樣會傾其所有,完成她應盡的義務。
但她不會讓林媽媽再來主宰自己的人生。
她會按照自己想要的去活。
林小驕語氣一冷,林媽媽那上仰的下巴就收斂了些許,語氣和措辭都不再那麽嚴厲和高高在上,而是跟在她的身邊,順著她的話問道:“加班?為什麽要加班?”
“工作沒做完所以加班。”門被打開,林小驕走進去,誠實以告,“並不是今天才加班,加班是常態,比今晚要回來的晚的時候多得去了,有時候回來的早,也是在家裏繼續工作。”
林媽媽跟著一道進了屋子,詫異的回道:“這麽忙?以前也沒聽你說起過啊。”
林小驕輕輕淺淺的笑了笑,“是你從來沒有問過。”
“……”
“而我說的時候,你願意聽嗎?你會嫌我煩,嫌我打擾到你打牌,嫌我打擾到了你和街坊鄰居聊天。”這些話以前林小驕從來不會說,“如果不是因為拚命工作,我一個應屆大學生,要怎麽在A市生存下去,還每個月給你打錢呢?”
放在以前,聽到這樣的話,林媽媽一定是惱羞成怒,就算沒一巴掌扇過去,也會把她罵得狗血淋頭,可林小驕對抗的次數多了,她似乎漸漸的可以聽見她的聲音了,尤其是此刻看著她素麵朝天的一張臉,瘦得隻有巴掌大小,嘴唇顏色極淡,看起來很是憔悴,她突然有些心虛了。
一起進了屋子,林小驕關上門,也不急著動,就立在房門口,道:“我在這住了一年,你還是第一次來,媽,你看看我這間屋子,是能住下你的女兒和一個十八歲成年弟弟嗎?”
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沙發,再沒有其他多餘的家具了,狹小的空間因為沒有家具和多餘的內飾,顯得有些空**。
林媽媽環顧著整個屋子,許是經曆得多了,又或許是設身處地的站在這裏,她不再站著說話不腰疼了。
她想象中活得舒坦的林小驕,其實在A市一個人生活得並不輕鬆。
這間屋子確實不適合再住進來一個王嘉傑。
可即便是意識到自己做的有些不妥當的地方,林媽媽也不會去跟林小驕道歉,她隻是沉默了片刻,便道:“我沒有了解清楚你的情況就替你應承是不合適,但你處理這件事的方法根本就不對,把自家親戚都得罪光了,而且,我不了解你的情況,你也不占理,誰讓你平常跟個悶葫蘆似的,從來不吭聲呢,Z市跟A市隔了這麽遠,我又沒生了雙千裏眼,還能把你這邊的情況看得清楚明白啊?”
林小驕吐了口氣,結束了這個話題,問道:“媽,你找我什麽事?如果還是和嘉傑留在A市相關的,我要說的話說了,我的情況你現在也親眼看到了。”
“我來找你,是來跟你說一聲,嘉傑出院了。”
林小驕點頭,表示知道了,王嘉傑受的傷本來就沒到要住院的地步,“接下來呢?”
“我跟你舅舅舅媽決定明天就帶嘉傑一起回Z市。”
聞言,林小驕忽然鬆了口氣,仿佛結束了一場拉鋸戰,重複了確認了一遍:“不留在A市了?”
“嗯,嘉傑太小了,你又沒能力照顧他,我們把他帶回Z市,這下你心裏開心了吧?”
林媽媽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哪怕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也一定要用讓人不舒服的語氣說出來。
林小驕不想再繼續因為這個問題爭吵,問道:“明天幾點的車?需要我去送你們嗎?”
林媽媽冷哼了一聲,“九點,你來什麽來,還嫌你舅舅舅媽看到你不夠生氣嗎?”
“……媽,要坐一會嗎?吃過飯了嗎?”
“等你吃飯我是不是早就餓死了?”
“……”頭疼。
“我不坐了,我今天會過來跟你說這些,不是我原諒你了,而是看在你男朋友的份上。”
林小驕頭更疼了,即便吳南遠不在場,她也不想讓林媽媽這樣誤會,立即解釋道:“媽,我說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會幫你墊錢?不是你男朋友會牽你手?不是你男朋友,昨晚你們兩個離開後,安排我們去住了酒店,還給我們買好了明天會Z市的車票?人家傻吧?非親非故的對你這麽好?”
“什麽……?”林小驕懷疑自己的耳朵,“媽,你說的都是真的?”
昨晚吳南遠把她送到小區門口就走了,並沒有提起過其他的話。
林媽媽白了她一眼,“我至於編這些故事來騙你?那錢可不少。”
林小驕說不出話來,她完全沒有想到,吳南遠會去做這些。
為什麽他一邊勸自己要堅定立場,不能心軟,一邊又做著那些本應該她來做的事情?
林媽媽:“我看這個男娃娃優秀得很,還有人專門幫他辦事,估計得是個老板吧?錢肯定不少,比梁宇好,你雖然老惹我生氣,但這找男朋友的眼光還是讓我順心了。”
“媽。”
“多餘的話我也就不說了,反正我知道你現在硬氣著呢,也聽不進我說的話,看在未來女婿的份上我也就不跟你計較了,我不在這礙你的眼,我走了。”
說完林媽媽就打開了剛剛合上的門,離開了林小驕的出租屋。
林小驕歎了口氣,放下背包,拿上鑰匙跟上去。
一路上林媽媽都在勸說著林小驕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吳南遠,把自己猜測的吳南遠的條件說了一遍,越說越滿意,恨不得兩人明天就去領證結婚。
林小驕:“媽,你不覺得你這樣太勢力了嗎?”
“那勢力有錯嗎?難不成你想嫁個你爸爸這樣的人,一輩子為生活操心,過得苦兮兮的?”
林小驕沒有接話了。
三觀不同,兩人即便麵對麵站立,中間也會隔著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不想成為被林媽媽支配掌控的人,又何必要反過來去幹擾掌控她的人生呢?
林媽媽怎麽認為就隨她去吧,她隻要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就好。
她會喜歡上吳南遠,是他讓她感受到了被照顧、被用心、被關懷。
那麽吳南遠呢?
他是為什麽要對她照顧、用心和關懷?
可以問他嗎?
她心裏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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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
林承俢住的公寓裏,爆發出程莎莎歇斯底裏的慘叫。
林承俢穿著寬鬆的居家服,聞聲湊到臥室門口,詢問道:“怎麽了?”
程莎莎頭發淩亂遮住了大半張臉,隨手抄過一個枕頭就狠狠朝門口的林承俢砸過去,咆哮怒罵:“林承俢,你這個人渣敗類禽/獸!你對我做了什麽?!我不會放過你的!我們程家也不會放過你!”
“冷靜!”林承俢躲過枕頭,雙手朝床/上的程莎莎做安撫的動作,“你先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還有什麽好說的?!我從你的床/上醒過來還有什麽好說的?!”咆哮著,程莎莎把另一個枕頭也扔了過來。
這會林承俢直接接住,加大音量道:“喂——你不要狗咬呂洞賓啊,昨晚要不是我好心把你送回來,你可能就暈死在酒吧,被什麽不三不四的撿走,都不知道呢。”
“你好心,你為什麽不直接把我送回家?!”
林承俢翻了個白眼,“拜托,程大小姐,你以為我想帶你回來?還不是你哭著喊著說著不要回家,我看你那副樣子,怕送你回程家,你會被程叔叔打斷腿,無奈之下才把你帶回我住處的,你倒好,一句謝謝都沒有。”
程莎莎胡亂的把淩亂的長發撩到腦後,指著林承俢道:“你發誓,你說的都是真的,你什麽都沒對我做!”
林承俢聳肩,“拜托,我怎麽可能對你做什麽?我對你又沒興趣,我就是對阿遠有興趣也不會……”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他連忙住嘴,可已經來不及了,剛剛還激動叫囂的程莎莎立刻就安靜了下來,像一隻被關掉電源的燈泡,突然就沒了任何光彩。
吳南遠是她心裏過不去的坎。
她傷的有多深,連酒精都無法麻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