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邊,酒吧的長廊,林承俢慵懶的倚著牆壁,愣怔的看著麵前的程莎莎。
她妝容精致,衣服也是精挑細選,從發飾到首飾,甚至是腳上的高跟鞋,每一樣都是林承俢記憶中那個熟悉的千金大小姐。
唯有她那一雙眼,不再有驕縱跋扈,也不再有驕傲和不屑,有的隻有失落、傷心以及不安和挫敗。
十分陌生的眼神。
認識程莎莎二十多年,林承俢是第一次見到她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仿佛下一秒,那雙大眼睛裏就會蒙上一層水霧,有眼淚滑落下來。
“喂——”林承俢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他試探著出聲,“你別哭啊,程莎莎。”
“誰說我要哭?”可程莎莎一張嘴,卻已經帶了哭腔,嗓音發顫。
林承俢生出幾分不忍來,朝她伸出手,想要安撫的拍拍她的肩膀,“我最怕女生在我麵前哭了,我可是個紳士誒,你如果……”
他還未說完,程莎莎就揮開他的手,仰著頭,惡狠狠的盯著他,道:“我都說我沒哭。”
她明明不是愛哭的體質,在大家麵前也很少落淚,在林承俢麵前更是從來沒有紅過眼眶。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在吳南遠麵前或者跟吳南遠有關的事情時,她是不受控製的就會紅了眼眶,鼻子發酸,忍不住想哭。
上一次哭還是去年十月在咖啡店,她因為誤會了林小驕,做出了過激的行為,把一杯滾/燙的咖啡潑到了她的身上,當時吳南遠反應很大的推開她。
從小到大哪有人敢對她動手?
她當時就哭了,可是眼淚換不回吳南遠一點點的心疼和諒解,他的神色還是那麽冷漠,甚至還透著厭惡,並沒有扶她起來,而是扶著林小驕離開了。
嗬——
原來第一次見麵,她那些猜測和過激的行為,都是正確的,原來一切都不是誤會。
她真傻,竟然聽信了林小驕的那些解釋,相信了林小驕對吳南遠沒有非分之想,放任林小驕接近吳南遠。
是她自己給自己安置了一顆炸彈,現在把自己炸得血肉模糊。
她早就該醒悟的,平安夜林小驕公司活動的那一天,她就應該從自我麻痹中醒來。
如果不是喜歡林小驕,吳南遠為什麽要給林小驕準備禮物?又怎麽會因為林小驕而生氣,把禮物扔進垃圾桶裏?
這麽多年,他甚至都沒有給自己送過禮物啊。
甚至,在她終於說服的爸爸,去促進和吳家的婚事時,吳南遠不顧長輩的顏麵,和兩家的關係,直接拒絕了,導致她因此被勒令不能再去‘倒貼’吳南遠,被‘綁’到瑞士過了好幾個月。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是把自己最柔/軟的一麵展露在他的麵前,全然不介意他會向自己揮舞著刀子,把自己傷的鮮血淋漓。
一直以來,她都不去在意吳南遠的冷漠,因為他不曾對任何一個女生好過,他的那些冷漠就變成理所應當的存在。
她能接受,並期待著他改變的那一天。
那一天終於來了,吳南遠變了,變得會吃醋,變得會照顧人,變得會因為一個女人有了情緒起伏。
可是那個女人,不是她。
這樣她無法接受。
她到底哪一點不如林小驕?無論是家世背景還是樣貌身材,甚至認識他的時間,對他的了解程度,以及那顆愛著他的心,她都遠勝林小驕。
她能為吳南遠付出的,遠遠不是林小驕所能比的上的。
她或許可以去接受,吳南遠最終愛上了別的女人,但她接受不了,那個女人會是林小驕。
那是吳南遠啊,她仰慕追逐了那麽多年,對她而言就像是浩瀚星辰般存在的吳南遠啊。
能站在他身邊和他結婚的女人,隻能比她更優秀,怎麽能,怎麽可以,是林小驕呢?
林小驕明明那麽的平凡和普通。
思及如此,程莎莎的心就像是刀割一般的疼,酸澀腫脹的心情不斷往上湧,她終於還是忍不住,落下眼淚來。
好丟臉。
她竟然會在林承俢麵前哭。
傷心的情緒裏糅雜進難堪,程莎莎沒有再看林承俢一眼,她轉身抬腳,徑直往門外走,無論如何也不能待在林承俢麵前哭,那真的太丟人了!
立在原地看著程莎莎疾步離去,原本林承俢是不打算做些什麽的。
他們倆從小就不對盤,何況讓她傷心的人是吳南遠,又不是他,他操什麽心呢?
但他立在那裏,程莎莎眼角的淚花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腦海裏來回晃悠,就像是強迫症犯了,他很想很想伸手,去把那淚花抹掉。
他一定是喝多了,才會有這樣魔幻的感觸。
片刻後林承俢伸手捶了捶牆,低咒了一聲,還是抬腿追了上去。
就當他是喝多了吧,她那個狀態太糟糕了,要是真出了點什麽事情,他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心安,誰讓程叔叔程家老爺子都對他不錯呢。
是看在她家長輩的份上,才不是因為她。
這個理由成功的說服了林承俢本人,讓他變得理直氣壯,步伐也變得更快。
林承俢跟著仿若行屍走肉一般的程莎莎進了和樓頂酒吧同一家的樓下一層的清吧,和樓頂酒吧喧囂燥/熱的氣氛不同,這裏環境清幽,沒有熙熙攘攘的在舞池裏搖擺的男男女/女,多的是獨自小酌的失意人士。
比如程莎莎。
林承俢就在程莎莎右後方的位置落座,昏暗的燈光下,他目睹著程莎莎一杯又一杯的慣著自己,想上前安慰的想法一次次被抹殺在腦海裏。
她那麽討厭自己,肯定也是聽不進他的安慰的,說不定還會情緒激動,就像之前一樣,反應激烈,馬上逃開。
行吧,他跟上來也不是想要跟她交心勸她,隻不過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隻需要等她喝的差不多了,把她送回程家就可以了。
一個小時後,眼看著程莎莎的後背越來越直不起來,最後整個人趴倒在了桌子上,林承俢知道是他帶走她的時候了。
於是林承俢立刻起身上前,先試探著喚了一聲:“程莎莎?”
“……”程莎莎沒有回應。
林承俢又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程莎莎的頭,再一次喚道:“程莎莎?還醒著麽?”
“……”一動不動。
林承俢確定程莎莎是喝醉過去了,她身上的危險係數也就降到了最低。
嗯,可以送她回家了。
林承俢先招手叫來了服務員買單,隨後俯身攬過程莎莎的肩膀,想把她抱起來,可下一秒,程莎莎就像是一具突然被激活的玩偶,順勢雙手揪住了他的胸口,仰頭直直的盯著他。
沒做好心裏準備的林承俢被嚇得不輕,“嚇死人了,你……”有病啊。
罵人的話在觸及她淚流滿麵的臉時,突然止住了。
她哭得好傷心啊,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傷心的程莎莎。
程莎莎死死揪住他,像在看他又不像在看他,哽咽的說道:“為什麽啊?你為什麽要喜歡她啊?”
這是在發酒瘋,並且把他當成了吳南遠?
“林小驕有什麽好的?她比的上我?你眼睛瞎掉了嗎?”
“我覺得小驕挺好的啊。”林承俢習慣性的懟回去,“比的上啊,怎麽比不上你了?”
聞言,程莎莎嘴一癟,哭得更凶了,淚珠一顆接著一顆的往下砸。
在她的淚水裏,林承俢頓覺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有些話脫口而出,“好好好,比不上比不上,你最棒你最完美,誰都比不上你,你不要哭了。”
他算是順著她的話,在哄她了吧?
但程莎莎的眼淚卻沒有止住,像斷了線珠子不停的掉,委屈的抽泣著,“你騙人,如果你真的混得我最棒最完美,那你為什麽不喜歡我,要喜歡林小驕呢?”
“……”果然是把他當成吳南遠在撒酒瘋。
“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了你那麽久,我真的恨不得把整顆心都掏給你,即便被爸爸禁足,被控製自由,我也從來沒有放棄過,你為什麽就不可以,看我一眼呢?”
“……”
“吳南遠,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我更愛你了。”
聽到這裏,心疼之於林承俢生出幾分莫名的煩躁,語氣也硬/邦邦的,道:“程莎莎,不就是失個戀而已,這麽大年紀了誰沒失過戀啊,別要死要活的,你是成年人。”
像他一樣灑脫一點不好嗎?
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會更乖。
而且愛情講究的是兩情相悅,一個人死磕就沒什麽意思了。
所以吳南遠和林小驕彼此欣賞喜歡的話,他是十分支/持的。
程莎莎忽然鬆開揪著他胸口的手,昏昏沉沉的貼在他的胸膛上,一邊落淚一邊呢喃著:“可是我好難過啊,真的,我的心好疼。”
林承俢歎了口氣,隨即俯身繼續之前未完成的動作,將她整個人攔腰抱起來。
把程莎莎塞到自己的副駕駛座,給她係好安全帶以後,林承俢還是沒忍住,拿出手機,點開和吳南遠的微信聊天框,給他發了條消息。
林承俢:吳南遠,你真不是人!【憤怒.jpg】
吳南遠:?
很吳南遠的回答。
林承俢還不解氣,憤憤的敲擊著鍵盤:吳南遠,你這個渣男!
吳南遠:手機被盜號了?
林承俢:不,我就想罵你。
吳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