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封皮,熟悉的兩個大字,還有緊接其後的必修一、必修二、必修三……

路光庭淚流滿麵:“祖爺爺,你給我的生日禮物就是一摞數學書嗎?”

路易正在抽車鑰匙,聽路光庭這麽一說,他扭頭看去,這才發現之前一直嚷嚷著要到路光庭身邊的書靈竟然沒出現。

“貓先生?”他可沒法知道書靈到底在哪裏,遂果斷向專業的求助。

陸吾嗷嗚一聲,路光庭一抖,眼睜睜地看著膝蓋上的數學書顫抖起來,書頁嘩啦啦地翻開。就在此時,光芒大盛,抖動的書頁猛地靜止,紙張上泛起蒙蒙的白光,光芒匯聚作一團,漸漸凝成人形。

路光庭懵了:“這是……”

“我是九章算術書靈,我們又見麵了。”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響起,細聲細氣,不像男孩又不像女孩。

路光庭悚然一驚,連忙扔燙手山芋似的把這箱子丟到一邊,驚慌失措道:“祖爺爺!你怎麽把這個書靈扔給我啊!”

年幼的路光庭,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即將麵對的是什麽。

箱子咕嚕嚕地滾到一邊,最後砰地撞在車門上,艱難地停下。光團一樣的書靈抱著腦袋委屈地嘶了一聲,它隻有巴掌大,還沒凝出五官,看起來是有些滲人。

路易設身處地地思考片刻,覺得讓一個沒臉的人形光團陪在路光庭身邊,容易對他造成心理陰影。

路光庭忽然意識到什麽,盯著那團光,顫顫巍巍道:“祖爺爺,你說的生日禮物該不會就是這坨光?”

“什麽光,他是書靈,以後就是你的專屬家教。想要有個好成績數學不能拖後腿,你爸媽都跟我交換過意見了,你要是高考考不好,也不會送你去國外,”路易收起車鑰匙,“複讀吧。”

“我學文科!”

“文科也有數學。”路易瞥了他一眼,不緊不慢道,“抱著數學書下車。”

路光庭隻好扛著一箱子數學書委屈地下車。

陸吾跳上路易的肩膀,光滑柔軟的皮毛擦過路易的臉頰,他環視四周高大的鬆柏,小巧的鼻頭動了動:“這個地方是哪裏?”

“路家祖宅,我小時候就是在這裏長大。”憶起以前與家人一起生活的畫麵,路易神情不自覺變得柔軟起來。

陸吾歪頭,俯視路易俊美的臉。

路易五官輪廓都很深刻,高鼻深目,發色眸色都偏淡,又帶著東方特有的溫潤,旁人一眼就能認出他是混血兒。

或許因為他是吸血鬼,他的皮膚總有點病態的蒼白,有著大理石一般的質感。他的襯衣永遠熨的挺闊憑證,衣服紐扣從來都扣到最上麵一顆,素來麵無表情,也就和路光庭、朋友在一起的時候有點人氣。

這幾天路易上課的時候,陸吾就會學校裏逛來逛去,趴在走廊的扶欄上,課間時聽見不少女孩子偷偷議論路易,形容他斯文禁欲。

陸吾望文生義,無師自通地高度領會了禁欲的含義——不就是佛宗裏斷絕一切欲望的意思。他光明正大地用眼神勾勒路易的眉眼輪廓,絲毫不知道什麽叫羞澀,在他的認知裏,從來就沒有羞澀這個概念。

微風乍起,吹起路易雪白的衣角,覆在他額上的發絲微微散亂,陸吾心裏一動,似乎有什麽在悄悄地發芽。

路光庭抱著箱子,在前麵走得東倒西歪。

陸吾耳朵一轉,直起身子,聞到一股草木清香味,很熟悉,味道很淡,充滿了靈氣。

“路易,這裏是哪裏?”

路易腳步一頓,不解道:“我祖宅啊,你剛剛才問過。”

陸吾:“不對,我問的是,這片土地以前叫什麽?”

“你要給我具體範圍我才能準確告訴你。”路易說。

陸吾沉吟片刻:“方圓千裏的土地。”

“廣都,據我所知,這座城市一直沒有改過名字,一直叫廣都。”路易說,“怎麽忽然問這個?”

“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沒什麽。”陸吾心不在焉地說,眼睛卻盯著不遠處連綿的山脈,流雲浮浮沉沉,纏繞在山腰,目力所見,全是蔥蔥鬱鬱的森林。

路易瞥了他一眼,沒刨根問底,話鋒一轉:“你能讓書靈有個具體的模樣嗎?”

陸吾神思歸位,聽見路易的話,眼珠子一轉,含蓄地表示:“能肯定是能的,不不過需要書靈自己願意。”

說話間,他們已經穿過花園,正是金秋,金桂飄香。路易突然停住腳步,看著一株高大的桂花樹,怔怔地出神。

正午的豔陽正烈,這個時候秋老虎發威,哪怕站在樹蔭下也燥熱不已。

路光庭往前走了好一段距離,沒聽見後頭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才發現路易竟然沒跟上,而在碎石小路盡頭,白衣黑褲的俊秀青年站在一棵枝幹虯結的桂花樹下,他側身而立,風吹桂花落,霎時間漫天都是金黃的桂花雨。

“祖爺爺,怎麽不繼續走了?”路光庭喊道。

路易視線從桂花樹上挪開,高聲答道:“這就來。”

路光庭的爸媽都在家,看見路易的到來,都有些驚喜——路易已經十五年沒有主動回到祖宅,上次來祖宅時,還是為了看看剛出生的路光庭。

這次他主動回到祖宅,已經足夠讓路光庭爸媽喜出望外。

一頓飯四個人吃的都很滿意,就連陸吾都有精致的貓餐,雖然陸吾本人似乎並不開心。席後路老爹本想拉著路易一起去下下棋、聊聊天,沒想到路光庭先下手為強,拉著路易鑽進自己的房間。

書箱還正正方方地放在一張小圓桌上,箱蓋嚴絲合縫。路光庭甚至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把鎖,把書箱鎖上,顯然對這一摞數學書深惡痛絕。

“怎麽?”路易靠在門邊,看了一眼那個書箱,忍不住輕笑。他慢悠悠地走了過去,坐在桌邊的沙發上。

路光庭就站在桌邊,滿臉嚴肅地指著書箱:“祖爺爺,我能不要你這個生日禮物嗎?”

他說著說著就悲憤起來:“我不要成了精的學習機!”

路易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成了精的學習機,這個形容詞不錯。瞅見路光庭臉上的憤懣,路易艱難地止住笑意,輕咳一聲:“書靈一直想要監督你學習,有哪裏不好嗎?”

要知道這兩天晚上書靈在他家裏還惡補了現在大學到博士階段的數學教育課程,可謂是理論與實踐完美結合,摩拳擦掌就差一個小白鼠。

虛掩的門開了條縫,路易抬眸望去,發現陸吾竟然鑽了進來。

油光水滑的大貓徑直跳到桌上,伸出雪亮鋒利的爪子,往下狠狠一抓,哢擦一聲脆響,掛在箱子上的鎖便應聲而落。一時間白光大盛,書靈衝破箱子的封鎖,張牙舞爪地奔了出來。

路光庭後退幾步,驚得一個趔趄,跌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