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員小姐卻恰好走了過來,十分殷勤地道:“小姐好眼光,剛到的新品,隻有這一條,先生,進來看看吧。”
李歡走過去,“這裙子多少錢?”
“兩萬三千。”
馮豐拉了李歡就往外走。
兩人走出大門,馮豐深深吐了口氣,咯咯笑起來:“表看啦,我們是窮人,買不起的,嗬嗬。”
“總有一天,我會買得起,今天你看過的所有東西我都買給你,不,買比這更好的東西給你……”
“哼,這麽貴買來幹啥?吃不能吃,穿不能穿,又不是暴發戶……嘻嘻,你以前一天換一件龍袍,每件龍袍都那麽昂貴,比這裙子何止貴重十倍百倍?你是最大的暴發戶,土佬肥,奢侈哦,嘻嘻……”
說得那些穿這些衣服的人都是暴發戶似的,馮豐捂著嘴巴笑自己阿Q,難怪魯迅受到那麽多人崇拜,不阿Q精神點,有時真是要心理不平衡的。嗬嗬,自己仇富仇貴仇皇帝,現在皇帝也變成和自己一樣的窮人啦。
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還是買彩票來得快,繼續堅持著吧,哪天中了五百萬就爽了。
原本權頃天下,富有四海,千金賞賜不過隻字片語的事,萬金堆積不過視為庸俗的阿堵物,可是,如今給一個女人買一件新衣服,看起來似乎都是很遙遠的事情。那種巨大的心理落差下,李歡本來有些悶悶的,但見馮豐那樣滿不在乎的樣子,心情稍微好了點:“不行,我們不能這樣過下去,我得想法掙錢……”
平安小康,通過自己的努力就可以做到,可是要大富大貴,那好像得命中注定或者具有超人一等的能力。馮豐自認才智見識都一般一般全國第三,隻要能掙錢將自己養活並且養活得很不錯,如此就滿意了,哪裏奢望什麽大富貴?
她見李歡悶悶的,知道他又要心理失衡了,趕緊拉了他就往外走。
兩人沿著回路往回走,馮豐穿高跟鞋,如此逛街走動了兩三個小時了,累得齜牙咧嘴的。李歡說:“我們打的回去嘛。”
“不,走路,消化消化……”她邊說邊往右手邊的休閑一條街走,趕緊眼明手快地覷了張空長椅,招呼李歡:“喂,過來坐一會兒……”
李歡過來坐下,轉頭,忽見身後一張長椅上坐著一對情侶模樣的人,兩人摟抱成一團,正在旁若無人地親吻。他嚇了一跳,鬱悶得不行,心想,這個世道哦,簡直有傷風化。馮豐順著他的目光也瞧見那樣活色生香的場麵,他趕緊拉她轉身:“我們走吧……”
“人家親熱人家的,我坐我的,咋啦?未必他們親熱得,我們還看不得啊,嗬嗬……”
這是什麽女人啊,他再次哀歎。見她不走,也隻好由她。
她坐在長椅上,兩條腿晃蕩一下,打開食品包裝袋,徒手拿著雞爪啃了起來:“哎,李歡,你啃不啃?”
“你不是要走路消化嘛?咋還吃?”
“我拎著好重,吃了就不重了嘛……”
這樣一個東西會有好重?貪吃的人借口就是多。李歡看她慢悠悠地啃完雞爪,拿了紙巾抹手抹嘴巴,然後把這些都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終於肯站起來往回走了。
這裏距離租屋的距離已經隻有兩三站路了,馮豐走得一會兒,腳疼得不行,脫了高跟鞋拿在手裏,嘟囔道:“我走不動了……”
“堅持一會兒,很快就到了。”
“我的腳好疼哦。”
他在昏黃的路燈下瞪她:“叫你坐車你不坐,現在又喊走不動。”
“我的腳真的好疼啊……啊唷……”
他在她麵前蹲下身子。
“喂,你幹什麽?”
“穿上鞋子,我背你。”
還有這等好事?她喜滋滋地伏在他背上,笑嘻嘻地道:“皇帝背我哦……榮幸啊……哈哈……”
夜已經深去。
她伏在他的背上,吃得太飽,走得太累,幾乎要昏睡過去了,“嗨,李歡,你來這裏這麽久了,喜歡這裏不?”
“鬼才喜歡這裏。”
“你很想回去麽?”
李歡沒有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你知道宋徽宗、宋欽宗的故事不?還有土木堡之變?”
當然知道啦,宋徽宗、宋欽宗為金人所俘虜,宋徽宗受盡折磨,派臣子曹勳從金偷偷逃到南宋,並交給他一件自己穿的背心,背心上寫著“你(宋高宗)快來援救父母。”可是,宋高宗當然並沒有趕緊去救援他,他被囚禁了9年,終因不堪精神折磨而死在金國。從當時的情況來看,宋高宗並非不能贖回他們,而是生怕他回來後威脅到自己的帝位。
如果這事還不足以說明情況的話,那麽,還有明朝的“土木堡之變”。在土木堡之變中,明英宗被瓦刺俘虜,景帝繼位。後來,英宗又被放回來,於是,就有了一番帝位的血腥爭奪,英宗複位後,擁戴景帝的名臣於謙就是這樣“莫須有”被處死的。
李歡在此時提起這兩件事情,馮豐忽然心裏一冷。果然,她聽得李歡低沉的聲音道:“我失蹤了這麽久,太子肯定已經繼位了,如果我再回去,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一朝天子一朝臣,帝位的傳承並非過家家,你一旦失去了,即使自己不在意,別人也會以為你在意,非要將“隱患”除去不可。在帝位麵前,沒有什麽父子、兄弟,因為,這牽涉太多人的利益了。明成祖篡侄子建文帝的權,一把火燒了不說,還怕沒燒死建文,都大權在握許多年後了,還再而三地派N多人四處追殺“失蹤”的建文帝,就是怕他萬一東山再起。
換言之,李歡失蹤後,就注定他再也無法回到皇宮了,他早已被宣布“駕崩”了,成為了“先帝”,他的皇權已經埋葬在皇陵中了。今後,即使能夠再“穿越”回去,他也不過是一個“死人”而已,即便是“太子”——他的兒子,一旦繼位了,也決無可能自動還位給他。他再也不會是皇帝了,甚至連公然露麵都不敢了。
“你很想念你的兒子麽?還有你那些妃子?崔美人啊、皇後之類的?”
“馮豐,你不了解帝王家,帝王家的親情其實都是很淡薄的,太子有專門的大臣教導,我都要十天半月才見他一次……”
帝王家的親情當然淡薄了,不然,英明聖武如唐太宗又怎會殺了哥哥殺弟弟又逼父親退位?
隻有永恒的權勢,沒有永恒的親情和愛情,就是形容他們那些大人物的。
小人物沒有權勢沒有利益,就隻好高唱親情萬歲的讚歌了,他們不理解權欲的重要,就如大人物也不了解“和樂融融”的普通快樂。
原來,李歡,也是沒有許多人會惦記他的。
馮豐不知該說什麽,好一會兒才道:“你是不是再也無法回去啦?”
李歡沒有回答。
“如果你永遠回不去了,你最想在這個世界做什麽事情?”
“成為這個世界的第一富豪。”
“第一富豪有什麽好?”
“不知道,但是,無論做什麽,我都希望做到第一。馮豐,你呢?”
“我啊,我想中獎,中500萬,先買一套房子,那樣我就不用常常搬家啦。有了房子就一生無憂啦,我想每天想幹嘛就幹嘛、想有很大很明亮的書房,有小小的花園……”
“就這點要求?沒出息。”
“我還可以去找一次牛郎哦,找一個最帥的,我沒錢,都沒瀟灑過呢……”
“你還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