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建國這才如夢初醒,怪不得池音問他修複時手工和機器搭配的問題,平常人都是補了漏洞就成了,她卻利用縫紉機以及粉紅絲線把玫瑰花的立體感突出。
他看向那朵在跳針下栩栩如生的花,滿臉的不可置信。
饒是他這個當了半輩子的裁縫師也想不到用這個方法。
這幾十年來,他遇到修複雪紡類衣料都是遵從年少時學到的‘噴水硬化,卷邊壓腳,夾紙裁剪’三大步驟,池音今天不但打破傳統老規矩還完美地完成了。
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池音把壓腳搬上,剪刀剪斷線頭。
然後將完成修補的雪紡衫抽出來,撐開,舉著給大家評價一下。
五秒過去了不僅沒有聽到評價,大家的眼神還直愣愣地望著自己,這讓池音有些緊張了。
難道她修補的這個作品很差勁?
還是說這個修補的效果,在這些通過海選進來的學員們眼中連及格都算不上?
她忐忑地收回手,就在這時身側的吳芳一把抓住她手腕,滿臉驚喜的說,“我的媽呀,這也太絕了吧!池音,你這活學活用的腦袋瓜簡直就是老天爺追著喂飯啊!”
楊天磊打趣說,“我看啊,不出半月池音的技術就要超過趙師傅了!”
池音一怔,意思她修補的這個作品很成功?
她忐忑地看向趙建國,趙建國對她露出一個讚賞的笑容。
這些話令那十幾個靠牆滿臉鄙夷的婦女們心神一晃,那個拉幫結派的婦女心都亂了。
而趙建國嘴角的笑意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超過就超過吧,池音是我徒弟,她能青出於藍我這當師傅的臉上也有光。”
什麽?徒弟?池音竟然是趙建國收的弟子!
難怪趙建國會準確地喊出池音的名字,會在看到池音沒有座位時,把自己的凳子給她,會在劉青春咄咄逼人罵池音欠錢不還時維護,原來人家是師徒倆啊!
這一聲聲的稱讚,饒是驕傲矜持的婦女們也耐不住往前湊。
縫上的那朵玫瑰花打破了雪紡衫整體的沉悶感。
粉紅絲線和鮮豔紅絲線色彩搭配凸顯了花朵的立體感。
破洞邊沿的勾絲全被針線改造成了花蕊,用拇指反複撫摸也沒有麵料生澀的觸感。
婦女們的表情從懷疑到吃驚,繼而是佩服。
難怪趙建國會收池音當關門弟子,就她這紮實的基本功夫,再跟著趙建國好好學,用不了半月這十裏八鄉的人都得排隊找她做衣裳。
有人從池音手中拿走雪紡衫遞給它主人,“你看如何?”
那婦女手指在雪紡衫又摸又看,眼底藏不住的驚喜,但抬眼看向池音時那表情卻是狠狠剜她。
池音心裏一驚,這是什麽眼神,不滿意,要求賠錢?
吳芳都急了,“誒!行不行你倒是說句話呀!”
婦女心底是不願承認池音有實力的,卻也清楚現在大家對池音是心服口服,這個時候讓賠錢就很故意針對了。
婦女從鼻尖哼了聲,“也就那樣吧,這種繡花的方式,是我我也行。”
吳芳說,“承認別人優秀很難嗎?這種技巧很明顯我們都駕馭不了。”
楊天磊接話,“不如再給它破個洞,你來給大家展示一遍你的技巧,如何?”
池音點點頭,“這個主意不錯,我也想看看你是用什麽技巧修複的。”
婦女臉瞬間通紅,“我才沒傻到拿自己的衣服瞎折騰呢!”
所有人都知道婦女是不敢頂著壓力幹,紛紛捂嘴偷笑起來。
池音也笑,她開心地笑,大家都在議論她是走後門進來的,她本以為這個謠言得過陣子她學得實力了才能打破,卻沒想第二節課她縫了朵玫瑰花謠言就被擊碎了。
那幾個婦女嘴上較勁兒沒說,但她們的眼神騙不了人,池音知道,她們的心已經被自己折服了。
趙建國繼續把麻布拿出來,鼓勵大家動手操作。
受到池音的影響,這次大家都踴躍地舉手參與。
池音沒有半分驕傲,而是拿著筆記本圍觀大家的實踐操作,把值得學習的技巧記下來。
十點鍾到了,當天的縫紉機課程到此為止,池音收拾筆記本和鋼筆準備回去。
有學員湊過來小心翼翼地問,“池音同誌,可以把你的筆記本借我抄一下嗎?”
池音微笑著點頭,“沒問題,我家在四區六巷一號,你有空的話隨時來家中找我。”
學員沒想到池音不僅不藏著掩著,反而大大方方地公開筆記重點,對她的好感直線上升。
那幾個婦女也圍上來,都希望借池音的筆記抄。
池音說,“前幾天我去南益市買了台縫紉機,我也得花時間鑽研呢,所以這幾天基本沒有大事我都是在家裏的,你們需要抄筆記的盡管來找我。”
池音笑著又加了句,“其實你們看著我像是天賦驚人,實際上我是從小在我外婆身邊長大,我外婆是個裁縫老手,我看得多了,就會一點點,以後在學習的事上,還請你們多多指教呢。”
婦女們一愣,沒想到池音為人這麽實在,這麽謙虛,怪不得趙建國把她收作關門弟子。
就衝池音這態度,她們看她的眼神裏哪還有鄙夷呀,有的盡是欣賞。
池音和大家走出培訓教室,路上你一言我一語,都在發表自己對今天這兩節課程的心得體會。
池音聽得出來,這些婦女都是縫縫補補的巧手,功底紮實得很,也從這些人的口中暗暗記下了她們聽到而自己忽略了的重點。
走到縣委門口時大家揮手道別。
吳芳和池音的家是同一方向,吳芳挽著池音手臂,回頭看了眼漸漸遠去的婦女們,不解的語氣問她,“那些女人那麽編排你,你幹嘛還對她們和顏悅色,不該是黑臉不搭理嗎?”
池音歎息一聲說,“你聽過‘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這話嗎?我來培訓班是為了學習技術的,如果成天跟她們雞毛蒜皮不是這個事兒就是那個事兒,恐怕我得耗一半精力去解決這些問題。”
吳芳想了幾秒,倒是想明白了,她們來參加培訓課是學習技術的,學習嘛,自然是需要安心靜心才能學有所得。
兩人走到縣委與汽車站中間的路段,就聽到有人在背後喊,“音兒?”
池音愣了幾秒,連忙回頭,看到周蘭花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後頭。
兩人離著五十米遠,池音看到周蘭花眼眶都紅了,慌了一下,趕緊返回去攙著她。